滕文閣學士顧雲卿身著朝服,抱著一大摞折子候在明治殿外。
此刻,他內心既躊躇滿志又忐忑不已。他手裡近百封折子,全是今年新科子弟大膽呈上的諫言,要求廢除昏庸無能奢侈淫逸的太子夏子琪,主立沉穩持重寬厚愛民的七皇子夏子津為太子。
且說這太子廢黜之事,早已在朝中掀起驚濤駭浪。太子夏子琪私自挪用軍餉締造郊外行宮,這一行為立馬引來滕文閣四大老學士的直言反對,太子以犯上之罪越權殺了四大學士。在左相葛晏和瀟貴妃的包庇下,夏子琪更加有恃無恐地侵吞軍餉。
近日,一封密函傳入明治殿,其上列著左相葛晏派人干預邊境戰事、刺殺鎮北將軍風歸塵的證據,並明晰寫上了上萬兩軍餉的去向。
菖帝從美人香帳內驚醒,不得不向滿堂朝臣和大夏子民做一個交待。
民臣激憤,菖帝被迫下令革去葛晏左相官職,交由司理院徹底查辦。一時間,樹倒獼猴散,原先太子黨派中人紛紛中立自保,瀟貴妃也退居深宮不涉國事。
這是個廢黜太子的好時機。顧雲卿以其淵源深厚的學識博得了許多青年才俊的擁戴,他編撰的詩詞典籍每多入木三分的獨到見解,其間蘊含的君臣家國思想更屬千古人敢想而不敢言之語。其云:
「所謂天下,非一人一黨一派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天下之人,為民者居多。君臣之職,當為民愛民利。」「順民者昌,逆民者亡,昏庸暴政者,應順民心而除之,順天意而滅之。」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若不是右相慕容司風的暗中相助,他顧雲卿早就身首異處了。
此刻,明治殿內,群臣正在熱議廢立太子之事。顧雲卿則在殿外等候宣召。
忽然,殿內傳來聲音:「宣滕文閣學士顧雲卿進殿!」
顧雲卿躬身趨步入內,行禮跪拜道:「臣顧雲卿叩見吾皇上。」
菖帝愁容滿面地坐於王座上,帶著濃濃倦意道:「你手中所持便是那一百位新科進士所書的諫言?」
「是。」顧雲卿微微抬起手呈上。
菖帝擺手,扶額道:「這些折子不用看了,他們要說的,寡人已知曉了。」
「父皇,你不要輕信讒言,兒臣是被冤枉的,兒臣無罪,兒臣無罪啊,他們結黨營私,故意污蔑兒臣!父皇,你不要被他們迷惑了,這一切都是七弟,都是他謀劃栽贓的,是他故意的!」太子夏子琪俯身在地,語無倫次地慌忙辯解。
「閉口!朝堂之上,禮儀盡失,成何體統?」菖帝將目光投向立在一旁的七皇子,器宇軒昂,張弛有度,實在是比這個不爭氣的太子強多了。
閉目思索片刻,菖帝沉聲下令道:「廢去子琪太子之位,改立七皇子夏子津為東宮儲君。」
聖意一宣,滿朝文武百官齊齊叩首高呼萬歲。
「寡人累了,眾愛卿平身,退朝吧。」菖帝不再理會夏子琪的痛哭哀嚎,轉身下了朝堂。
大批臣子紛紛迎至曾經備受冷落的七皇子身旁,如今世道一變,風向也變了。
慕容司風與顧雲卿先行出了明治殿,兩人不由相視暢然一笑,這一仗他們贏了。
兩人相攜坐上馬車,緩緩出宮而去。
「顧老,此番辛苦你了!」慕容司風拱手真摯道。
顧雲卿感慨道:「老夫盡的是綿薄之力,若沒有右相大人的深謀遠慮和苦心經營,太子和左相的真面目不會這麼快被揭下來。」
「如今太子廢除,東宮新主已定,這大夏國能否重拾那一片蓬勃朝氣,我們還要拭目以待啊!」慕容司風內心的憂慮依然深重。
「依老夫看來,這七皇子雖無雄韜偉略,卻能有幾分寬厚仁愛之氣,他日若登上帝位,也可算是一個能容諫言能思民心的君王。」顧雲卿一捋長鬚道。
慕容司風微微點頭,繼而道:「這池中蓮花的根莖未全然腐朽,我們不需毀池重建了。可若想再賞繁盛美景,這滿池的淤泥得一鏟子一鏟子地除乾淨,免得再濁了這一池新水。」
「哈哈!」顧雲卿朗聲一笑,道:「這鏟淤泥的事,我這一把老骨頭可要累散了架。」
頓了頓,顧雲卿出聲問道:「那份震驚朝堂的密函,右相大人是如何取得的呢?」
「我亦然不知那封密函從何而來,大夏國不滿葛晏劣行之人甚多,五湖四海自有英雄豪傑出手。」慕容司風握住顧雲卿的瘦骨嶙峋的手,正色道:「顧老,西北面戰鼓已響,我朝鎮北軍已出了荊門關,正埋伏在齊克爾草原。待這場戰事了了,這池邊的淤泥也就去了大半。不出三年,我便可尋個山清水秀之地歸隱耕田,你若願意,你我二人一道離去,夜夜吟詩痛飲豈不快哉樂哉!」
「哈哈哈!」顧雲卿摸了摸嘴角,酒癮不由發作,道:「右相,讓這馬兒跑快些,一想到酒,我這心裡就直癢癢啊!」
「好!好!好!前幾日有人送了壺梅子酒來,正適合這時節飲用,今夜就命人將它開來!」慕容司風大笑道。
「莫再說了,老夫這口水都快給饞出來了啊!」顧雲卿低下頭擦了擦嘴道。
馬車一停,慕容司風立馬命人去後院的石亭中擺設酒菜。待換了身衣服,兩人便坐在亭中對酌起來。
正值兩人喝得興起,一僕人步伐急促地入內,慌忙向慕容司風稟告道:「大人,府外有一個白衣男子,嚷著要入府來什麼瘋子,我等跟他說了許久,他一直吼著要找什麼瘋子,我等說這府內沒有他要找的人,他反而徑直闖了進來,怎麼攔也攔不住。」
「攔不住也得給我攔住」慕容司風舉著酒杯,吩咐道:「莫讓他闖入此處,擾了我與顧老的酒興。」
「瘋子,你就是這般恭迎故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