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透過傾瀉的月光落入屋內,夜闌手中的匕首被凌然劍氣打落在地。
「不許傷她!」青宿持劍怒視著辛十三娘。
辛十三娘聞言,大聲喝道:「暗翼,你可看清楚了,是她要傷我,怎成了我傷她?」
「不許傷她!」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語氣同樣的言語。
「我不會傷她,只要你讓她說出圖紙的下落,我就立馬放了她!」辛十三娘斥聲走至屋外,轉身正色道:「暗翼,你適才的無禮我不計較,可你別忘了你應聽命於誰。」
辛十三娘轉身離去,青宿收回墨魂劍,向夜闌道:「交出圖紙,你便可離開這裡。」
透過月光,夜闌發現青宿那只握劍的手上,佈滿紛繁交織的紅色血絲,從指尖向手背蔓延而上,讓人看了不由感覺到毛骨悚然。
夜闌被眼前的情景怔住,緩緩地握住青宿另一隻手,那隻手上同樣佈滿了紅色血絲,在掌心處,一朵妖嬈觸目的紅薔薇正嗜血綻放。
夜闌眉頭深鎖,目光擔憂道:「青宿,你的手,怎麼會這樣?他們是誰,對你做了什麼?」
青宿站在原地漠然地甩開夜闌的手,那些紅色血絲已驟然爬上了頸項,青宿閉目咬牙彷彿在強忍著身體內巨大的痛苦,額上青筋赫然凸出。
夜闌立在原地,不知道青宿的為何會這樣。她緩緩上前,想要攙扶住渾身顫抖的青宿,卻被他一掌推開。
「青宿,我是夜闌,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庭江師叔見多識廣醫術精湛,他會有辦法幫你的。」夜闌動容情切道。
墨魂劍漸漸放光,青宿握劍的手劇烈顫抖,劍柄上的墨梅似乎在不斷地吸取青宿體內的真氣。
血絲爬上臉龐,青宿整個人散發出瑩亮血光,讓人心生寒意望而退步。如魔臨世,他手中的血魔之劍,仿若在一瞬間就可以毀滅三界九道。
夜闌被一股邪惡蝕魂的劍氣逼至牆角,全然無力邁步靠近青宿。
「青宿!青宿!」夜闌聲嘶力竭地大喊,想要喚醒形如羅剎的青宿。
墨魂劍一記劍吟,滔天血光破屋而出,整個屋子應聲轟然松塌。
「匡當」劍落,青宿的身子隨之頹然墜下。
「青宿!」夜闌飛身上前拉住青宿,用力地將他拖出屋內。當兩人剛踏入院中,整個屋子完全傾塌成灰。
短短不到十步路,夜闌已耗去大半力氣,抱著青宿跌坐在地。探手一觸,青宿氣息漸無,脈搏微弱。
巨大的聲響,驚來了十餘名身著白衣的女子。
為首的辛十三娘飛身落在夜闌身前,一把奪過夜闌懷裡的青宿,瞧著夜闌肩上正在滲血的傷口,勃然大怒道:「你知道你對暗翼做了什麼嗎?」
夜闌胸中怒火忽起,質問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你們對青宿做了什麼?」
「你的身上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暗翼在嗅到你鮮血味後,寧願壓制身體嗜血的慾望,而任由體內氣血暴走?」辛十三娘望著夜闌,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夜闌低頭望著肩上流出的血液,忽然明白適才青宿為何一把將自己推開。夜闌愧疚地望著昏睡不醒的青宿,站起身向辛十三娘,低聲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
辛十三娘抬頭,一臉冰冷地問道:「殺了你,你可願意?」
「如果殺了我可以救他,你現在可以立即動手。」夜闌正色答道。
辛十三娘命身後的數名女子將青宿扶走,臉色一變,淒聲歎道:「以死相救,好一出催人淚下的戲!我辛十三娘若不盡些人情,倒成了那惹人厭惡的大黑臉了。」
夜闌神色一沉,道:「我知道你要什麼,你先救他,那樣東西如今不在我身上,我隨後自會交給你。」
「和聰明說話就是省事!」辛十三娘笑著拍手,帶著不容商酌的語氣道:「一個時辰後,圖紙未到,暗翼的命我也將無能為力。」
辛十三娘轉身消失在院中,只留下夜闌一個人。
夜闌腦海裡一片混亂,她立在原地遲遲不能下定決心。
那張苜宿行軍圖是冉木以死換來的,她還清晰地記得冉木吐血伏案的神情。這張圖紙干係埃洛古城、鄂州十二州三十萬人以及大夏國京師的安危,它不能落入這群身份不明之人的手中。
可是,青宿,青宿命在旦夕,她不能漠然無視。某些模糊的記憶忽然在這一刻無比清晰。
她記起,那夜在裕豐山莊,山崩地裂之時,是他抱著自己縱身跳下斷崖,是他從冰寒徹骨的陌南河裡將自己推上河灘。
她記起,那夜他縱身再潛入水中,是為了撈起從她手間滑落的那顆碧綠色的解語石。
如今,那顆解語石正掛在青宿的胸前。
遲來的記憶,壓得夜闌喘不過氣。
她忽然發現,她從未如此虧欠過一個人。
烏雲蔽月,天地黯然失色。
夜闌翻身躍出院牆,四下尋了匹馬。
揚鞭一揮,如急雨落地般的馬蹄聲響徹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