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染相思 酹江月 第七章 黑馬惡黑
    日落時分,夜闌隨著冉木一行人出了沙漠,在早已安排好的客棧內住了下來。

    哈洛公主在眾人的護送下回房歇息,夜闌則跟著冉木來到客棧後院的馬房。

    「夜闌姐姐,我已向公主稟明了你的情況,公主已同意你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入城!」冉木提著木桶一邊往馬槽裡舀穀物餵馬,一邊開心地向在身旁幫忙的夜闌道。

    「木木,你真好!等到了達薩城,你想吃什麼都算在我賬上!」夜闌跟在冉木身後,將散落的穀物拾入馬槽裡。

    冉木看了看泥塵滿身的夜闌,直擺手道:「不行,我不能私自離開托婭公主,保衛托婭公主是我的責任。姐姐,你若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木木這有一些銀子,不知道夠不夠用!」說著,冉木從懷裡摸出了十多枚銀幣,不好意思地遞給夜闌。

    夜闌愣了愣,不知道冉木為何遞銀子給自己。

    冉木以為夜闌生氣了,慌忙解釋道:「姐姐,我想你身上的銀子都落在荒漠裡了,我的銀子給你用,姐姐不要生氣,我只是想說,這月發現來的軍餉就剩這些了,你都拿去吧~~~」

    望著冉木手心上不足一兩的銀子,夜闌被深深的感動了,輕輕握著冉木的手,搖頭道:「木木,這些銀子你自己留著,聽說苜宿國的布料質地輕柔,姐姐帶你去選些布料,給你制幾身衣物,你這年紀正是長個頭的時候,得多做些衣物放著!」

    冉木縮了縮有一個破口的袖子,略略尷尬地傻笑著:「姐姐,這衣服還可以穿好些時日,不用再做新的。」

    「木木,我一直很想有一個像你這樣溫柔善良的阿弟,既然你已開口喚我姐姐,那就要好好地聽姐姐的話!」夜闌慢慢鬆開冉木的手,故意作出一副嚴厲的模樣。

    「姐姐,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除了姥姥,從未有人對我這麼好過!」冉木雙目泛紅,已有些哽咽了。近來年,為了復國大業,哈洛族中所有剛年滿十三的男孩都被暗中招入軍營,進行嚴格的非人的訓練。冉木便是其中一人,通過挑選進入了哈洛族王軍。作為哈洛王軍中一個小小的士兵,冉木除了聽從和服從命令,是不會遇見任何人這般關心愛護自己的。

    「為什麼?為什麼呢~~~~~」夜闌拖著長長的尾音,伸手接過冉木手中的木桶,繼續向馬槽中餵食,想了想回頭向立在原處的冉木,逗弄道:「至於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訴你!」

    冉木鄭重地點了點頭,便搶過夜闌手中的木桶,將剩下的穀物悉數倒入馬槽,冉木一手攔下所有的活兒,不願讓夜闌出手幫忙。

    「木木,這個水我幫你提!」夜闌忽然無所事事,想要上前幫冉木提水。

    冉木笑著拒絕道:「姐姐,你回屋歇會吧,我自己來!」

    不一會,冉木拿著馬刷入馬房內洗馬,夜闌也跟著進去洗馬,又被冉木退了出來。

    夜闌爬在馬欄上,哀求道:「木木,你讓我和你一起洗馬吧,這麼多匹馬兒,你一個人要刷很久!」

    冉木再次拒絕道:「不行!在我們哈洛族,弟弟是不能讓姐姐做粗重的活,那樣是對姐姐的不尊敬,這些活兒由我一個人做就可以了!」

    哎,看來這個阿弟還真是個固執的孩子。

    夜闌只好繼續爬在馬欄上,盯著馬房內一匹匹被沙塵包裹的馬兒,馬兒原本的毛色被掩蓋,統一成了邋遢的灰馬。夜闌低頭望了望自己,不由撲哧一笑,如今的自己也是個灰人啊。

    一會兒,得設法找些熱水洗去渾身泥沙,再向店家尋身乾淨的衣物。

    沙漠邊緣,這水原本是十分珍貴的,尋常人家可不會拿一桶桶水來刷馬。然而,托婭公主明日晌午就會進入達薩城,這一行人包括馬兒在內,可不能有一點沙塵污垢而有損了兩族的高貴威儀。

    「白馬、棕馬、棗紅馬、白馬、黑馬、棕馬、黑馬、白馬、黑馬、棗紅馬、花馬~~~~」夜闌慢慢地數著已經分得清毛色的馬兒。過了大半個時辰,冉木才刷洗好十匹馬。照著這種速度下去,明日天亮前都刷不完這馬房中接近一百匹的馬兒。

    夜闌翻身跳過柵欄,選了個馬刷便上前自顧地開始洗馬。

    「姐姐,你先回房歇著吧,我一個人就好了!」冉木趕忙上前奪下馬刷。

    夜闌從未見過這麼頑固的孩子,重新拿了個馬刷,隨手畫出劃出一道界限,吩咐道:「木木,左邊的馬兒歸你,右邊的馬兒歸我,什麼都不要再說,幹活!」

    見著夜闌一臉正色,冉木也不再多說什麼,埋下頭來認真地洗馬。

    夜闌舀起一瓢水潑向四周的馬兒,驚得馬兒抬腿亂竄。夜闌隨手拉過一匹髒兮兮的馬,替它清洗馬額頭上的鬃毛。那馬兒漸漸露出了原本黝黑的毛色,大大的雙眼裡清晰的映出了夜闌的樣子。

    「小黑,真聽話!」夜闌見著馬兒如此乖順,一邊刷洗馬背一邊誇獎道。

    說來奇怪,夜闌話音剛落,這黑馬便發瘋似地仰頭亂竄,一腳踢翻了木桶,木桶的水飛灑出來濺落了夜闌一身。

    「呼呼,你這馬兒發什麼瘋!」冉木扔下手中的馬刷,衝過來勒住馬繩,怒聲訓斥著不安分的黑馬。

    冉木震住黑馬,轉身望向夜闌,原本繃著的神情漸漸舒展,強忍住笑意道:「姐姐,你全身都濕了,快些,快些~~~」

    濺了一身水的夜闌愣在原地,面頰上的沙塵化作與污水流了下來,整張臉立刻成了個大花臉。

    「臭小子,想笑就笑出來啊!」夜闌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一拳輕打在冉木肩上。

    冉木聞言,頓了頓,勉強止住笑意,關切道:「姐姐,你快回房中歇著,我讓人給替你準備些熱水。」

    夜闌點了點頭,走至罪魁禍首面前,盯著黑馬的眼睛沉聲道:「你這馬兒也太不通情理了,我好意替你清洗身子,你卻無理取鬧弄我一身是水!」

    那黑馬高傲地抬起頭避開夜闌的目光,鼻中依舊哼哼地出著氣。夜闌忽然想起那只在荒漠裡受傷的黑馬,低頭一看,這只黑馬的前腿上繃著一塊灰濛濛的布帶,分明就是那個輕薄淫邪之徒的黑雷。

    「原來是你!」夜闌瞧著眼前的黑馬,頓然想起她最厭惡的那張五官明朗的臉,想起那人曾說過這黑馬的怪脾氣。明明是只黑馬,還不願意讓人說他黑。

    冉木放下馬房的活,領著夜闌進了一間乾淨的屋子。

    「姐姐,你在這坐會,熱水已在準備,我去拿件我的衣服給你先換著。」冉木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夜闌身上。

    「嗯。」夜闌渾身發冷,顫抖著應道。

    冉木轉身離去,屋內驟然清靜。空空的屋子讓夜闌感覺更加寒冷,披著冉木的外衣起身在屋內來回蹦走。

    「好冷!」夜闌反覆地搓著雙手,想讓自己的身子暖和起來。苜宿國的秋天已然寒意濃濃,夜闌體內的寒氣才除去不久,現下萬不可再沾染風寒。

    「木木,怎麼還沒回來呢!」冉木去了許久仍不見歸來,夜闌慢慢地推門而出,向種著幾株胡楊樹的院中探去,希望可以尋見冉木的身影。

    步入院中,漫天繁星撲閃撲閃地映亮了夜闌的臉龐。

    「浩瀚天河,星羅棋布!」夜闌由衷感歎道。

    仰望這頭頂的星空,清澈明亮,似乎苜宿國的夜空比大夏國的要矮一些,仿若伸手之間就可以觸到天際最璀璨的那顆星。

    正當夜闌沉醉在迷人的夜色裡,一陣腳步聲逼近打破了寧靜。

    「木~~~」夜闌以為是冉木的腳步聲,在回頭的一瞬愣在原地,來人不是冉木,是那張讓人想起就生氣的臉。

    四目相對,那人忽地停住腳步,神色驟然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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