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歲月無情,總是將青絲染成白髮,把物是變成人非。
夜闌站在水岸旁,一直望著顧雲卿的背影,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起風了,進屋來吧。」蒼黛倚在門上,一語叫醒陷在沉思中的夜闌。
「起風了,是該進屋了。」夜闌望了望頭頂的明月,轉身笑著入了屋。
空空的堂內,冷風呼呼地吹打著窗戶。阿若放下手中的抹布,將椅子搬到窗前壓住。夜闌和蒼黛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身側是一隻火爐,火爐上煮著一壺茶。
「那老伯是何人?」蒼黛將煮沸的茶倒了一杯遞給夜闌。
「他是阿爹的授業恩師,平日裡一張臉板著像塊鐵,對我極是嚴厲。那會,我時常到他的書院裡搗亂,在他的茶裡和酒裡放沙子,從未被他發現過。」夜闌飲了口熱茶,說起年幼的事,不禁樂了起來,繼續道:「他曾多我說女兒是水做的男兒是泥做的,女子要溫婉賢淑,不可成日嬉鬧淘氣。當時,我年紀雖小,卻有種被輕視的感覺,紅著臉和他爭了起來,他也不惱怒,只是搖頭歎息地說了聲假小子便走了。」
「江南女子嬌弱輕柔是水做的,那西域山神的女兒就是雪做的了,這老伯的話也有幾分意思。」蒼黛說完,大笑起來。
「我當時恨這是重男輕女的詭辯,憑什麼女兒家就不能想去哪就去哪!」夜闌斂去笑意,望著爐火沉聲道:「今日,他一坐下我就認出來了,在樓上望了半日,腿腳還是不停使喚地上前了。如今我本不該多生枝節,讓慕老賊懷疑我的身份。」
蒼黛放下茶杯,指了指心臟和腦袋的位置,勸言道:「闌兒,這裡,這裡,是不一樣的,每個人都會感情的左右,聖人也在所難免,一切隨心吧!慕老賊最近忙著收拾錦州的爛攤子,暫時不會動西風樓分毫。」
「薛正仁下手有些慢啊。」夜闌不動聲色,彷彿一切早就該發生一樣。
「薛正仁趕去錦州匿名揭發了慕家販運假鹽,錦州、隨州所有商行都退了貨,轉而購買了我們年初屯在兩地的所有庫鹽。」蒼黛解釋道。
「慕家不過是虧損一萬兩白銀,慕老賊還是應付得來。」夜闌細下一盤算,道:「慕子謙壓在我們這的房契地契,也該是時候出手了,明日薛正仁回來將這些契約都給他,讓他抬一箱黃金來即可。」
「一箱黃金?」蒼黛不解道。
「薛正仁得了房契地契轉手賣出,那可不止這些數,明日天一亮,慕家半壁家財就要易主了!」夜闌輕啜了口茶,胸有成竹道:「慕延年為人隱忍機警,我這番明目張膽地挑釁,就是要惹怒他,一頭發瘋的獅子比一頭酣睡的老虎更容易讓人摸清動向。」
「我讓木槿時刻留意了那名叫雪雁的舞姬,近來沒有發現她有任何異常動靜。」
「那人不過是慕老賊安插的一個眼線,暫時不要打草驚蛇。我已吩咐阿七派人知會玉浮姐姐,讓穗芳閣結束錦州城內的一切行動,輕輕鬆鬆地做生意。」夜闌挑了挑火爐中的木炭,神色淡定自若。
「趁慕延年未察覺之前,我已讓木槿終止了和雲浮的聯繫,她們姐妹情深,我想趁早將木槿送出陌南城。」風雨欲來,越少人留在西風樓越好,蒼黛不想牽涉太多無辜之人。
「二師姐,再多三日,你帶著大師姐和木槿一道去穗芳閣。」夜闌深知蒼黛心下憂慮自己,便展顏輕笑補充道:「去穗芳閣等我回來。」
蒼黛聞言笑而不語,半晌才開口道:「小師妹,如此熱鬧的事,可別落下師姐我!棲雪派的劍術許久未用,正好找慕老賊身邊的高手們練練,免得日後庭江師叔發怒,再將我扔進酒池裡。」
「慕老賊身邊高手如雲,我花了一千兩也沒有查出具體人數,依稀得知昔日江湖中有名的暗殺組織七殺已為其用。」夜闌歎了口氣,懊悔道:「這一千兩可算是白花了啊!」
「夜老闆,區區一千兩算什麼,明日一箱黃金就送來了!」蒼黛見夜闌一副不捨的模樣,說笑道。
「二當家,你得多釀幾罈好酒,價格定高些,一罈酒一百兩!」拂去煩心事,兩人說說笑笑一陣,便各自回房歇下。
夜闌躺在床上,將下一步的安排在心中細細盤算了好幾遍,以防有為考量周全之處。一招走錯滿盤皆輸,她不允許出現任何差錯。夜闌閉上眼輾轉反側,快到天明時分,才緩緩入睡。
大夏國,順和十一年,冬月初八。
一月時光,還剩下二十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