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葉寒澈。
是個江湖郎中。所有人都稱我一聲神醫。
而我這個『神醫』卻救不了我最愛的女人。
荼蘼花開人亡日。是我親口說的。
而如今,當我細數那已逝的日子,竟是那般恐慌。
春末夏初,荼蘼花悄然綻放。
我聽見死神微笑的聲音。
我恐慌,我害怕。
我急切的衝進翩舞的房間。
翩舞就靜靜的躺在床上。我的神經一觸即發的疼痛。
我不敢相信,她就這樣在我觸摸不到的角落死去。
我靠近她,泛白的手指顫抖的觸摸著她的臉頰。
熱的……
天知道,那一刻我是多麼激動……
我把她抱起,帶她去曬曬太陽。
菩提樹下的她是那麼慵懶。像極了一隻高貴傲嬌的貓。
我也滿足的坐在她身邊。然後看著她微笑。
我說「是不是很暖和?」
「嗯,真暖和……」她是這樣說。
那一刻,我竟天真的認為翩舞是我的。而我也非常幸福的擁有她。健康的她。
如同一對年邁的老夫老妻一樣,一起享受著夏日的溫暖。
「寒澈……」她呼喚著我的名字。軟軟的真貼心。
我幸福的應著他。「嗯。」
她說「花開了嗎?我聽見花開的聲音了……」
那一刻,我的夢碎了……
碎片割傷了我的心。我感覺疼。疼得我想哭。於是我哭了……
不是為自己。而是因為……花,開了!
看著不遠處花開甚好的荼蘼。我竟衝動如孩子般撿起石頭砸爛了它。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徒勞……
我固執的對著翩舞微笑。不知是在騙她,還是在騙自己。
「沒……荼蘼花還沒結花苞呢!還有時間……」
我聽見她微不可聞的歎息。她疲憊的靠在我的肩頭。我甚至感覺不到她的重量。
她安然的閉著眼睛。
她在笑。而我在落淚……
我聽見她說「謝謝你寒澈……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用足夠的勇氣來面對我的死亡。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你是否後悔遇上我?」
我真想笑罵她。可是,我無能為力的哭了……
「我不要你謝我,也不要你對不起我……」
傻瓜,我怎麼會後悔呢?你可能從來不知,我是多麼慶幸與你相遇。
是多麼慶幸自己能最後留在你的身邊。
我告訴自己。你要記住,這一刻,你是多麼幸福……
哪怕是帶些疼痛。
翩舞,我不敢告訴你。我是多麼愛你……
那年的初夏,你安睡在我的肩頭。
然後,再也沒有醒來……
你睡得很甜,嘴角勾著很燦爛很燦爛的笑容。
一定是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不知夢中是否有我?!
那年的初夏,風起了。吹散了你的靈魂……
也一同帶走了我心臟殘缺的碎片……
那年的初夏,陽光很燦爛。可荼蘼卻再也沒開過……
那年的初夏,律凌王非常氣派的君臨城下。登上穆國皇位。改國號舞!
那年的初夏,我埋葬了我最愛的女人……
十二年後。
公元657年。
依然是個燦爛的夏天。
四月的花瓣雨,暮色四合時那一抹淡淡霞染,光暈將你的輪廓清晰的縷刻進了記憶裡。荒蕪的過去,落寞的繁華。我們依舊,誰也不是誰的誰。那個熟悉的身影,如今已經幻化成了泡影。於是,泛黃,然後,消散。
路盡頭,撒去一抨慘淡暗白的骨灰,有多少淡漠的人情能夠留得住厚養薄葬的遺憾,在悲鬱的輓歌的尾音上,給這尊尊沉默的青碑下孤孑的魂靈叩首,而在這朝生暮死之間,有多少屍骨未寒的魂靈遁入空寂,卻在人世中再也撈不起一絲紀念。
你還是你。我卻不在是十二年前的我。
你的離開,連同我的靈魂一同埋葬。
我渾渾噩噩的活著。只為每日能在你的墓碑前吹上一曲笛樂。
我們依然互相依偎在菩提樹下,只是這一次,是我靠在你的青碑上。那冰冷的溫度提醒我,你,睡著了……
撫摸著碑文上你的名字。「翩舞啊……告訴你。律凌已經奪得最後一個國家。而且好像並沒有像你所料的那樣淡忘你呢。最後奪下的黎國誓死也不肯說出天之骨的下落。他啊,竟然不惜將黎國宮殿拆除了翻找。而且,他變得更加殘暴了。他將每一個國家的霸主吊死在他舞國的城池上,然後君臨天下……不過,你放心,他是個好皇帝。受萬民愛戴。」
「翩舞啊。他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了……很快就回來見你了……你是否開心?你看,你笑了。你果然還是愛著他啊。就如同我愛你一樣……」
仰望碧藍的蒼穹。拿起血音笛。吹奏一曲曠世絕唱。
風紛飛,柳下垂……
看,是誰坐在菩提樹下,細數著輪迴了一季又一季的滿簾落花?柔柔的呢喃,瑟瑟的歎息,潺潺的相思,嫵媚了胭脂妖冶的芳華?聽,是誰在三千紅塵中,輕輕彈奏一曲愁腸的弦音?又是誰,沉醉在煙雨紅塵中,墨香裊裊的書寫人間的風花雪月,一首唐詩,一闕宋詞,一曲簫音,漣漪了前世今生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