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凌面色一僵。眼神慍怒。「飯什麼時候吃都可以，要本王怎麼招待都行。不過，先要看過你的病情……」
律凌的強硬讓翩舞的動作微微一頓。
葉寒澈明顯感覺到她握著自己的手微微一緊。彷彿困獸的求救般微弱而無助。
他微微撐起一絲笑容。眼神盡量保持淡漠「翩舞的病情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來，還要等些時日才能查看明白。」微微頓了頓，聲音艱難而苦澀「不急於一時……」
律凌深邃銳利的目光森冷的看著葉寒澈。眼神中的肅殺之氣隱隱洶湧。恨恨的收緊拳頭，又緩緩鬆開。彷彿妥協，又冷靜得嚇人「那就請葉莊主在舞兒身體轉好之前在府中住下，日後醫治也方便些。不急於一時嘛……」
葉寒澈隱隱皺眉，卻沒說什麼。他本來就沒想離開翩舞。只是律凌此時的變相威脅，令他有些不悅。
翩舞倒是了然一笑。對律凌霸道的關心習以為然。
這就是他愛的方式吧。
有些霸道，有些無情。
卻帶著殘忍的溫情，讓人避無可避，情陷其中。
*************
我們被無從選擇的無知與恐懼所吞噬，反而墜落那些沒有被踩中的東西才稱為命運的濁流之中。
親愛，告訴我。不斷往下墜的是我們還是天空？
在強烈的陽光下，印在薄冰之上的足跡消失無蹤。冬季的最後一場雪夾雜著冰冷如刺的春雨一同隕落。
萬物一新。
死寂的天地煥然一新。彷彿一切都可以新生。
葉寒澈手中端著藥碗輕吹著，端到翩舞床邊。
溫柔中帶著一絲滿足。寵溺的將藥抵到她嘴邊「已經不燙了。可以渴了。」
翩舞微微蹙眉，蒼白卻依然美艷的容顏糾結的擰在一起。「能不能不喝……已經喝了很多副了。把我曬乾了，都能做藥材了。」
葉寒澈一怔，然後爽朗的笑出聲。寵溺中帶殤「不喝就不喝吧。反正，也已經不起任何作用了……」
這些湯藥已經緩解不了翩舞體內毒素的蔓延。連遲緩她毒素爆發都做不到。喝了也只是徒增痛苦而已。更加蠶食她的生命。是藥三分毒。難道不是嗎？
翩舞看出葉寒澈的悲傷。知道他又在為自己難過。一把奪過他欲要拿走的藥碗。一口飲下。
墨色的液體熟悉又陌生。緩緩流進喉嚨，滲透進身體。每次喝完嘴巴裡都會殘留湯藥久而不散的苦澀。如同烙印在靈魂的印記。時間再久，也不會消失淺淡。
翩舞將空空的藥碗遞給葉寒澈。原本紅潤的肌膚染上幾分病態的蒼白。
咧嘴一笑，「真苦。」
葉寒澈接過藥碗。看了很久。目光染上幾分牽強的苦笑「那你還喝……」明明一直知道……根本沒有用。
翩舞討好的故意吐了吐舌頭「誰讓是葉大莊主親自熬製的呢。我怎麼能不喝？！」
葉寒澈點了點她的鼻子。將藥碗放到一邊的桌案上。意味深長的看著翩舞。心底深埋的悲傷種子，開出苦澀的花朵。原本美麗，卻不想長著劇毒的刺，每一下，都讓他心疼得窒息。
翩舞，你知不知道。
我現在最恨的就是自己所學的醫術。
如果，我不懂醫術，就不會明知你的病情，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折磨，而束手無策。
如果，我不懂醫術，就不會知道你生命倒數的時日。痛苦的看著你的靈魂一日一日變得透明……
而我的心，也一日一日縮進。最後疼得生不如死。
翩舞，告訴我。怎樣才能救你？！
如果，這就是你的宿命。
那麼，能否交換……
哪怕讓我一生不得善終。靈魂不得轉生。
我也願意，換你一世幸福。
他說「翩舞，告訴我，我還能做什麼？」
她說「寒澈，告訴我，我還有幾天的能活……」
自從葉寒澈住進凌王府已是十多天有餘。他每次給翩舞把脈，都是決口不提她的病情。無論翩舞和律凌怎麼問他，他也是閉口不談。只是默默的為她更換湯藥。然後，陪著她，哄著她。
翩舞不是傻子，她能隱約感覺到體內靈魂叫囂的恐懼。她知道，沒時間了……
葉寒澈避開翩舞精明透徹的眼睛。抬手捋了捋她微微凌亂的碎發。
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我幫你梳理一下吧。這個樣子哪像是堂堂的凌王妃啊。」
翩舞沒有拒絕。任由他修長靈巧的手指穿插到發間。盤起精緻美觀的髮髻。
看著銅鏡中梳洗好的髮飾。翩舞誠然稱讚「寒澈，真沒想到你還會給女人梳頭髮。真的很美。謝謝。」
葉寒澈目光如水般溫柔。寵溺的將一抹淡綠色的新葉戴在翩舞的發間。清新脫俗。艷美傾城。
「這是今年的第一支發芽的新葉。帶在你頭上真美……」
翩舞靦腆一笑。「人家都是紅花配綠葉。都是將花戴在頭上。你怎麼給我帶支葉子。」
「你是紅花，當然要配綠葉了。」
翩舞笑聲清脆。蒼白的笑顏染上一絲紅暈。有了幾分生氣。
咯吱一聲。笨重的紅木門被豁然推開。
律凌進來正好看見這幅曖昧而溫暖的一幕。
不，應該說不止一幕。
他一直站在門外。
一直看著他們動情而傳情的畫面。
翩舞看著律凌一臉憤然而又執拗隱忍的走進來。
眼神赤紅憤怒。卻又不便發作。
二話不說，上前將翩舞頭上帶著的新葉扯下。揉碎在手心，又憤然的扔在地上。還不忘碾上一腳。然後甩袖而去。
翩舞和葉寒澈面面相覷。怔然無措。
不久，又聽見殿外。律凌因隱忍憤怒而暗啞的低沉嗓音。「來人，不要再讓我看見任何一點帶綠的東西……」
第二天，府中的樹統統被砍光了。
連剛剛發芽的新草也被去除乾淨。
王府上下遍地狼藉。死寂而醜陋。
可在翩舞眼裡，卻是天堂般美麗。
連空氣都也染了幾分幸福的味道。
葉寒澈和翩舞在毫無綠色的凌王府閒轉。
葉寒澈忽然蕭瑟而無奈的歎道「他真的很愛你……」哪怕是笨拙到愚蠢的愛。
翩舞回眸一笑。不知覺間盡顯妖嬈。幸福而滿足「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