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夢側妃求見。」
翩舞靜坐在床前。
一個名叫心竅的宮女進來通告。
翩舞皺著好看的眉頭。
事過幾日。她和夢裳從無交集。她怎麼突然到訪。
難道,她知道自己沒把絕弦送走。轉而藏在自己的寢宮?
「你先下去吧。」翩舞揮手趕走婢女。
起身向側殿內門走去。
夕顏殿分三個門。第一個進殿大門。進去是寬廣的桌椅茶廳。第二道內門是閨房。裡面是梳妝台和檀木牙床。再去一道門,是側門。也就是沐浴的地方。翩舞在那裡設了牙床。暫時把絕弦安置在那裡。
因為她的殿門比較偏遠。所以也不擔心有人會突然闖進來。
聽見腳步聲,絕弦機敏的藏在床下。看清來人是翩舞。他才疑惑的站出來。
「丫頭。看你慌慌張張的,是不是凌王發現了?」絕弦從床榻下鑽出來。
翩舞故作輕鬆的為他拍掉塵土。莞爾一笑「現在緊張起來了?當初死活賴著不走的是誰。現在怕他發現,當初幹嘛不聽我話直接離開。」
絕弦懶散的拽了拽弄髒的衣服。瞥了眼門外。「是,我怕。怕他再折磨你。」
翩舞的手一滯。心中有著說不清的滋味。
她漸漸的不敢去看他的眸。那溢滿深情卻絕然無望的瞳孔。彷彿是個深淵,瞬間就會將她席捲吞噬。
翩舞低下頭。看著他衣襟上的刺繡。那成簇的菊花刺繡的十分精美。花團錦簇。熱鬧非凡。
可伸手一觸。卻冰冷刺手。綢緞就是這樣,如人生一般。看似精彩壯烈。又有幾人知道那份悲涼無盡。
翩舞摸著那精美的刺繡。微微嚴肅道「等一下無論你聽到什麼,看見什麼。都不要出來。知道嗎?」
「果然是他來了?他又讓你做什麼?」絕弦焦急的看著翩舞躲閃的眼神。心疼卻無能為力。
「不是他。是夢裳。」翩舞安撫著絕弦。卻發覺他的臉色變了再變。不知是因為知道不是律凌而安心,還是聽見夢裳這個名字而憂慮。
「她來幹什麼……」絕弦聲音很小,如疑問,又如呢喃。
翩舞沒有多想。快步出了殿門。走向殿門外。
冬季的天空一向是灰蒙陰冷的。而今天的天空卻異常陰沉。不知是要下雪的緣故,還是預示著將要發生什麼。
夢裳見翩舞過了大半個時辰才出來見她,也不生氣。上前盈盈一拜。
笑顏道「給姐姐請安。姐姐萬福。」
夢裳謙卑的笑臉。讓翩舞不慎恐慌。
真不知道,她真搞什麼明堂。
翩舞遲遲不叫起身。夢裳就只能一直這麼卑躬屈膝的拜著。
真是有過功夫底子的人。否則根本撐不住。
翩舞也不是有意為難。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樣討好謙卑的夢裳。
如果是冷眼相對,那也太不近情面。
如果是笑臉相迎,又怕她笑裡藏刀。
翩舞難以決絕。最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免禮吧。」翩舞伸手扶起夢裳,笑容得體大方,不失迷人的優雅,又有著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不知今日,妹妹到我這殿來所為何事?」
夢裳一笑。嫵媚生情。身披艷紅色斗篷,頭上也帶著連衣帽。只是偶爾露出幾縷銀白的髮絲。盡顯美得詭異。
「妹妹剛進府中,不懂規矩。也沒正式給姐姐請過安。這才過來,請姐姐恕罪。」
翩舞也不拆穿這堂皇的借口。輕佻眉梢,烙印鳳蝶翩然起舞。「你也別叫我姐姐了。論起來你還比我長兩歲。叫起姐姐怪彆扭的。就叫我翩舞吧。」
夢裳點頭稱是。轉即撒嬌道「翩舞。我都在這等了這麼久了。也不請我進去坐坐?」
翩舞心中了然一笑。果然是為了絕弦嗎?
「我殿中雜亂,床榻也沒規整。就不請你進去了。如果累了就請回吧。以後不必盡到請安之禮。王爺見到會怪罪的。」
說完。轉身自顧自的欲要回屋。
忽然腳下一沉。
夢裳跪在地上抱著翩舞的腿。轉瞬眼淚如凝珠。滴落再地。
哀戚的望著翩舞「我懷了律凌的孩子……」
夢裳說出這句話時。翩舞的時間便停止在這一刻。這一秒。這一句話。
看著夢裳哭泣的眼淚。她忽然感覺諷刺。
該哭的人,應該是我吧。
為什麼你要抱著我的腿跑來跟我哭呢?
翩舞感覺呼吸都在痛苦。「恭喜你。小世子誕生之日,我一定會送上厚禮。」
翩舞抬步要走。夢裳死死的抱著不放。
哭訴著「翩舞。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放過我的孩子吧。」
翩舞感覺莫名其妙。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和她扯上關係。
她又做錯了什麼?要祝福自己最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夢裳抱著她的腿。小臉哭得扭曲。「律凌不要這個孩子……他說不會讓別的女人再有孩子。翩舞。我知道他是為了你。」
「為了我?!……」翩舞不自覺的撫摸著平坦的小腹。那曾經的生命他還記得?
那曾經他親手奪走的生命,那是他的孩子。
蒼涼……
我們的孩子。
他還記得你。
我是該感到高興,還是感到悲哀呢。
翩舞抬起頭看著蒼穹中那灰濛濛的天。雪隨著她滴落的淚一同下墜。
真美。
彷彿無數個靈魂,一躍而下,在空中曼舞。
翩舞伸手去接那飄飄灑灑的雪花。呼吸見空氣變得冰冷。
她說「你還是去求律凌吧。他才是你命運的主宰者。我無能為力……」
「不。只要你在,他是不會接受我的。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放我的孩子一條生路吧。只要你能離開。他就會接受我,接受我的孩子。你也不想讓他無後對不對?你沒辦法給他的,讓我來給他。求你了……我不能沒有他,沒有這個孩子。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他了。求你不要和我爭了。」夢裳匍匐在翩舞腳下。無力的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