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鍋的鍋蓋緩緩的蓋上。聲音也變得發悶。漸漸的連聲音都沒了。
空氣中,除了濃重的血腥味,又多了一種味道。一種人肉蒸熟了的味道。
那味道讓翩舞作嘔不止。
她乾嘔著。彷彿想將靈魂都吐個乾淨。
可是終究什麼都沒吐出來。只是一陣陣的噁心。
律凌莞爾一笑。溫柔的順著她的背。讓她有著些許的平靜。
面對著這一幕幕的慘劇。彷彿理所當然般鎮定。
「怎麼了?翩舞。」他笑得寵溺卻說著最殘忍的話「被蒸熟的肉,是不會流血的。所以不用害怕。」
律凌命人將蒸熟的劉員外從蒸籠裡拿出來。扔進關著惡犬的鐵籠。惡犬因滾燙而不能分食。垂憐的圍著打轉。
劉員外整個人以被燙的不成人樣。確實沒有血。連皮膚也沒有了。只剩下一坨爛肉。泛白的爛肉。冒著縷縷透明的蒸汽。如離體的靈魂。煙消雲散。灰飛煙滅。
翩舞看著染滿鮮血的獠牙,將他撕裂蠶吞。連肉帶皮的撕扯聲,讓人不寒而慄。熟透的肉沒有流血。卻比流血更讓她噁心。
翩舞俯身乾嘔。正好看見腳邊趙公子那殘缺染血的眼球。
翻騰的胃液。帶著辛瑟的淚。一併湧出。
她這幾天根本沒吃過什麼東西。所以什麼也吐不出來。最終只能幹嘔著,吐出血來。
眼淚溯溯的流個沒完。也不知因何而哭泣。
律凌扶正她的身體。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溫柔憐惜的撫摸著她的頭。心疼而悲哀的告訴她「翩舞。不要為這些人而感到自責。這不像你。」
翩舞虛弱如抽離了靈魂的軀殼。乾澀的喉嚨發出沙啞的嗓音。婉轉哀傷「要什麼樣子才像我。像你一樣凶殘到沒有人性嗎?我好像做不到呢……」
律凌咬著牙,又愛又恨「我只是想替你討回公道,我只是想保護你……」
翩舞靠在他的胸膛上,傾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手指描繪著他俊美而剛毅的臉龐。悲涼無盡「律凌,你一直在保護我。可我為什麼還是遍體鱗傷呢……」
律凌訝然又悲憤的看著她。眼中滿是受傷。
翩舞彷彿沒看見般,又說「你一直打著保護我的名號而傷害我……你強加在我身上所謂的保護。以變成罪惡的盔甲。沉重的壓制著我的靈魂。讓我無法呼吸。你所給我的,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而我一直想要的,你卻吝嗇的不肯給我。你知道我最想要什麼嗎?」
翩舞已經泣不成聲。
律凌啊……
我最想要的是你的心啊……
是你完完整整的愛……
哪怕那份愛帶著傷痛。我也願意去承受。
因為那才是真正的你。
而不是活在面具下,那可悲的靈魂。
律凌痛苦的皺著眉。抱著她的雙手收的更緊。「我錯了嗎?我想保護你,我錯了嗎?我想讓你開心,我錯了嗎?我想要留住你,我錯了嗎?」他暗啞的聲音開始哽咽「他們真的該死……我好恨他們……」
更恨沒有保護好你的自己。
殺了他們,是為了讓自己忘記,忘記你曾經受過痛苦。
想要抹殺那段沒有我在你身邊的痛苦回憶。
翩舞,只要我抹殺掉一切,你就還是那個完整屬於我的蝶。對不對?
翩舞靠著他的胸膛,眼淚就這樣無聲的溶進他的衣襟。穿透他炙熱的胸膛,溶進他的血液。讓他疼痛而浮躁不安。
「律凌。放了他們吧……你這樣做只會讓我的靈魂更加沉重。我已經負荷不起更多的罪孽了。」
「我恨他們……」律凌凶狠的眼神帶著血的顏色。
「可是我不恨。」翩舞咬著嘴唇「你讓我親眼見證你的報復。這只會讓我難過。放了他們……也放過我吧。」
律凌看著翩舞悲傷。眼神掙扎,彷彿做著重大的決定。
終於,他緩緩歎了口氣。輕歎著「好……」
聲音飄渺如煙。
卻救了上百人的命。
太陽升起的東方已經泛紅。黎明悄然來到。
血淚交織的黑夜即將收場。
翩舞靠在律凌的懷裡。貪慾的享受此刻的溫暖。
她說「律凌……今夜過後。我各奔東西吧……」
翩舞感覺到身後的身體凌然一震。
她繼續說「今夜過後。你還是你的傲世凌王。而我將不再是你的凌王妃。我將離開你……尋找心的彼岸。有緣的話,我們會在彼岸的兩畔對望……我會為你深深的祝福。也希望你不要逾越那條隔世的河流。就讓我們成為兩岸的路人。各走各的路吧。」
律凌緊緊抱著翩舞那單薄如煙塵的身體。彷彿陽光普照的一瞬,就能灰飛煙滅。
他不捨。卻又無可奈何。
他哀傷如受傷的小獸。有多愛,就有多痛。
「翩舞,告訴我你所要登上的彼岸離我有多遠?」
「不遠。」翩舞輕歎。眼淚掉下來「你卻永遠無法到達。」
「那我要怎麼找你?」
「莫要尋我……我將和絕弦兩個人好好的過活。」
翩舞的話讓律凌身體一顫。眼中的悲傷變成銳利的疼痛
他強硬的板過翩舞的身體。悲憤的看著她「你要和絕弦一起離開?你要和他在一起?拋下我,和他一起走?」
翩舞看著他的雙瞳變得赤紅。表情變得淒楚「律凌。離開你,你身邊還有夢裳。還有幽蘭。還有權利和威嚴。我若是離開絕弦。他就什麼都沒有了。你承諾過照顧夢裳一生一世。我也承諾過要心疼絕弦如自己。所以……」她頓了頓,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忘了我吧。今夜過後,蕭郎是路人。」
熹微的晨光穿透黑暗的夜幕。天空逐漸晴朗。
夜,就這樣過去。
律凌抓著翩舞的肩膀。手指隱隱用力。翩舞只是隱忍。
他緊咬銀牙。伏在翩舞耳畔。聲音因壓迫著憤怒而變得猙獰「我不會放你們離開。死都別想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