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液體染紅了天邊純白飛雪。那飄零的舞姿變得炫目赤紅。
絕弦冷眼看著那一滴滴猩紅恣意延伸，與地上的純白積雪交融。然後變得更紅。
律凌停止在揮掌的瞬間。彷彿凍結般，一動不動。唯有瞳孔不住放大。映出倒在雪地上，那鮮明刺眼的艷紅身影。
「夢裳……」律凌嘶喊著。上前緊緊抱住夢裳翩然倒下去的身體。
「夢裳，你怎麼這麼傻……」
血順著夢裳微張的唇角不住的洶湧。
律凌運足全力的內力足以要了她的命。幸好他看清她飛身來當時，收了一半的功力。不然，她定會如殘花般碎成了片。
律凌微涼的手指輕撫著她因痛苦扭曲的臉龐。
一半的內力足以擊碎她的內臟。
夢裳不住的翻轉，身體因痛苦扭曲蜷縮。眼神卻帶著懇求。「師兄，你答應過……不會，不會傷害他……求你……」
律凌眼神冷徹，帶著憤怒。看著依然痛苦掙扎的夢裳，語氣還是軟了下去「你知不知道，那一掌會要了你的命。為什麼要跑過去擋下來。為什麼……」
夢裳咳嗽著，血腥味變得更加濃重「師兄……求你，不要傷害他……求你……我死也不要看見他受……受傷害。那是我欠他的。要用命還給他……」
律凌探手點住她胸前的穴道。為她止血。用真氣封住她的脈搏。疼惜的撫摸著她染滿血紅的臉龐「別怕，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相信師兄。就像當年一樣……你不會有事。」
夢裳看著律凌。眼中有什麼滾燙的東西滑落。她慢慢扯出一抹染血的笑容。如同盛開在彼岸的死亡之花。嬌艷頹廢。「夢裳不怕……就算死，能死在師兄的懷裡，也很幸福。」
此時的他們，都不知道。不久的結局。她真的躺在他的懷中。然後安然永眠。
她說，那依然很幸福。
律凌掌心帶火，放在她的腹部。源源不斷的為她傳送真氣。
血慢慢止住。夢裳安然閉上眼睛。深深陷入昏迷。
絕弦看著地上徒留的大片猩紅。嘲笑般轉身，懶散道「真可惜……那一掌的力道不夠狠呢。」
律凌斜睨著他，銳利的視線，帶著森寒「你明知道她會飛身替你擋下那一掌？」
絕弦抱起翩舞。慵懶的勾起嘴角「我怎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她死之前，我還不想白白浪費我這條賤命。」
律凌抱起夢裳，雪地上徒留一片可怖的猩紅。凜然道「你可知道她是誰？你這樣對她……」
「我當然知道她是誰。」絕弦一改往日的懶散，眼中滿是怨恨。
律凌一怔，狐疑的微凝雙眸「既然知道你為何……」
「恨她有千萬種理由，至於殺她，只有一個……」
絕弦輕笑著，不說下去。轉身抱著昏迷的翩舞。抬步離開。
律凌也不做遲疑。轉身，抱著昏迷夢裳，點步躍起。
轉身的瞬間，命運的齒輪也被無聲推動。
此刻的轉身，將換來離世的永別。
只要律凌稍稍回頭。就會發現絕弦已然停在雪中。
眼中滿是受傷。
而他懷中的翩舞，也悄然睜眼，看著地上的血紅，然後她開始流淚。
她說。絕弦你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讓自己如此絕望……
他說。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
那一天，你為天涯，我為海角，兩兩相望，不能相依的絕望；那一世，你為明月，我為清泉，形影相錯，不能交織的緣錯；那一生，你在清水河畔，我在奈何橋旁；你淺淺的眉間，深深的呼喚，我淡淡的眼神，濃濃的情深。三生華髮，一生牽掛， 我們終不是童話，與你，只是我傾情一生錯過的漫畫。 轉身那一刻，一切就這樣與之交錯……
凌軒殿上。
律凌緊緊握著夢裳逐漸冰冷手。
眼中滿是猩紅和疼惜。
「夢裳，用真氣護住心脈。夢裳……」律凌不斷從掌心運出內力。用真氣護住她最後一絲氣息。
顫抖的睫毛慢慢濕潤。隔著猩紅的血污，夢裳就這樣望著他。看著他那剛毅的側臉慢慢陷入黑暗。然後染上憂傷的色彩。
抬起血染的手指，撫上那模糊的臉龐，微弱的氣息變得凌亂「師兄……你說過，我不會死的……我相信你。我一向最聽你話的。所以，別擔心……」
律凌抓住她的冰冷。掌心匯聚內力，驅除她手上的寒氣「睡一覺，睜開眼睛就會沒事了……」
夢裳看著他，然後悲慼的笑起來。「你騙我……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了。就再也……再也看不到你了……」
說著，眼淚融入嘴角，和血液混合。苦澀的滋味溢滿嘴角，順著那裂開的唇瓣流下來。浸濕了耳發。染紅了床單。
律凌夢裳隱忍痛苦的樣子，心疼的抱住她顫抖不停的身體「閉上眼睛，睡一覺就會好了……就不會這麼疼了。所有的事都交給師兄。師兄會抱著你，一直抱著你，你不會醒不過來的。師兄什麼時候騙過你？」
夢裳匐在律凌精壯的胸膛裡。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
看著他心疼的表情，那深深的內疚和痛苦淹沒了他眼中深入洪荒的黑暗。
夢裳搖著頭，強行嚥下喉嚨深處不斷外湧的腥甜。然後微笑，「師兄，我不痛……不痛了。所以，不要讓我睡……讓我在看看你……」
說著她開始咳嗽。殷紅的液體流的更加洶湧。她艷紅的衣衫變得更加鮮紅。血染華裳，散發出死亡的氣息。
她的五臟開始滲血。從那黑紅的血液中還可以看到，那殘破的五臟。
律凌探手點住她的昏睡穴，看著她因痛苦扭曲卻隱忍著微笑的臉，心疼的制止「夢裳，不要再說話了……不要再說了……」
夢裳看著律凌第一次為自己慌亂。她笑，愉悅且放肆的笑，血如川流般不息。
「師兄……還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相遇……當時也是你救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以為見到了天使。我以為那就是天堂。」
她的語言越來越模糊，朦朧中過往的種種猶如煙塵浮現眼前，又轉瞬散淡。
「師兄……你從來……從來沒有對我真心的笑過……無論是我怎麼討好你，你都不曾為我展顏一笑……你知不知道，我好想看一看，你真心的笑容……我一定永生難忘。」
她淒迷的表情帶著一絲祈求，哀傷的訴說「師兄……你還記不記得我對你說過最多的話？咳咳咳……你當然不記得，因為你從來沒聽過。我不敢對你說。我想做你的新娘……從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了這個願望。師兄……你娶我好不好……」
她的眼睛慢慢閉上，嘴角勾著染血的微笑。
意識模糊前。
她呢喃「師兄……如果我會醒來，你就娶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