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接我的客人……我一直在奇怪，為什麼當上花魁之後，接待客人反而更輕鬆了。原來，你一直在接我的客人……」翩舞悲涼的看著絕弦。眼中滿是悲傷。
絕弦依然閉著眼。只是嘴邊再無笑意。
翩舞咬著嘴唇，痛惜道「你不用做到這種地步的……」
絕弦懶散無所謂的說「他們都是獸……只靠你，擺不平的。」
「他們是獸。那麼你以為你是鬥獸的勇士嗎？為什麼要把我的罪孽背負在自己肩上？」翩舞咬著嘴唇，聲音變得顫抖。
絕弦苦澀一笑。淒涼的說「他們……很髒。我不想讓他們碰你。」
「夠了」翩舞喝聲阻止「不要這麼說……不要再說了……」
翩舞撲到絕弦身上。任由眼淚砸下來。
「絕弦，不要貶低自己。不要拿他們玷污自己……你，在我眼裡永遠那麼純粹乾淨。」
絕弦啊，如果他們骯髒，那麼被他們碰過的你又怎麼才能純潔？所以，不要說那麼悲傷的話。不要說誰骯髒。我們誰也逃不脫，命運的束縛。所以，不要再給自己套上一道枷鎖。
就算你再怎麼看輕自己。你依然那麼純潔。依然那麼乾淨。有乾淨的笑容。乾淨的身體。乾淨的心靈。乾淨的靈魂。
而我早已滿身污點。
所以，不要再為了我傷害自己。
不要再為我做傻事。
絕弦摟著懷中抽泣的身體。仰望星星，悲傷的滑落。
「丫頭，你在心疼我是不是？我好開心……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翩舞看著他。看著他絕望的眼神中透著一些希翼的光芒。但卻那麼苦澀。
「絕弦，我心疼你。所以，別再傷害自己。別再管我了……」
「丫頭」絕弦懶散的扯出一抹笑容。捧住翩舞悲傷的臉蛋。輕佻道「我不愛你。所以，這不是為你做的。你不用自責。」
「絕弦……我……」
「我喜歡男人……」
翩舞瞬間僵直。時間彷彿就凝滯在這一刻。
不知何時天空下起了雪。無聲無息。落在皮膚上，刺痛的冰涼。
絕弦輕摸雪花。讓冰涼在指尖融化。體會那份蒼涼的悲辛。
翩舞此時讀不懂他究竟是在悲傷什麼。他眼中那深如洪荒的悲慟。讓翩舞只覺得無望。
「丫頭……你的琴呢？」絕弦懶散的站起身。輕撩髮絲。凌亂風華。
「在我房裡。」
絕弦一個側身，躍進翩舞閨房。再上來時。手中多了一把古琴。
他一揚錦袍。席地而坐。蔣琴放在腿上。
指尖流蘇已成妙曲。雪花紛飛。空靈的音符舞動出絕美的旋律。彷彿是一種靈魂的呼喚。
她說「弦，你的音樂在哭……」
絕弦笑了。然後他開始歌唱。
在紛飛的雪中，歌唱。
………………
刀戟聲 共絲竹 沙啞
誰帶你 看城外 廝殺
七重紗衣 血濺了白紗
兵臨城下 六軍不發
誰知再見 已是生死無話
當時纏 過紅線 千匝
一念之差 為人作嫁
那道傷疤 誰的舊傷疤
還能不動聲色飲茶
踏碎這一場 盛世煙花
…………
雪紛飛繚亂了她的視線。她彷彿看到絕弦在痛苦欲掙無力的樣子。
彷彿看到，他被人割斷喉嚨的過程。
看見他的恨，他的怨。他的哀傷。
他的痛苦。
卻惟獨看不見他的傷口。
她說「你的傷口是否復合……」亦或者，已經潰爛成疾。
他笑。繼續唱。
…………
回到那一剎那
歲月無聲也讓人害怕
枯籐長出枝椏
原來時光已翩然輕擦
夢中樓上月下
站著眉目依舊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並肩看 天地浩大
…………
夜，寂靜中透露著喧鬧的夜。
夜晚總有那麼一些耐不住寂寞的人。在繁花之地找些樂子。
譬如，今夜依然滿座的——青樓。
「哎呦，我滴寶貝喲。」金姨尖銳的嗓音，帶著高當分的榮捧「媽媽我是真不知道，原來你不僅會說話，還會唱小曲兒呢！」
金姨絲巾一抹，一股子刺鼻的脂粉味。翩舞不動聲色的一笑而過。
這種脂粉香氣，如毒藥一般。已經成了她生活所需的空氣。麻痺了她的感官。她的嗅覺。有種墮落的快感。
半年多以來，她早已習慣這空氣中的污濁。
慢慢的也習慣了，自己變得污濁。
翩舞淡然搖頭「我哪會什麼小曲啊。只不過跟人學了兩句而已……」
翩舞暗想。這個時代的歌謠大同小異。只是歌詞不一樣。她也就是聽聽絕弦唱的歌謠。懂得了一些調子。
「那個……啞巴……額，不對不對。瞧我這記性。」金姨賠笑的用絲帕抿在嘴。「落歌姑娘喲……」
翩舞不動聲色的一笑。語氣不卑不亢。帶著濃濃的輕蔑「金媽媽，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既然已成習慣，又何必改口？反正，我也早已聽慣了。罷了罷了。」
金姨賠笑著。「落歌姑娘喲，可別怪我這作媽媽的。是媽媽的錯。是媽媽的錯。」
金姨看著翩舞玩弄著整齊的的指甲。好整以暇。根本沒把她的話聽進耳朵裡。
心中暗歎。這個啞巴。沒想到還是個毒舌婦。一說話就能噎死人。可笑的是，她這被噎的，還一句怨言也說不出來。
金姨見翩舞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一邊為她拂扇扇風。一邊討好道「這大熱天的。要不今晚就別出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