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舞如受打擊般,拚命的搖頭。
呼吸變得急促而慌亂「不,這怎麼可能……不……」
翩舞撐起身子,跪坐在地上。眼神惶恐且不安的看著律凌。眸光中帶著近乎乞求的哀戚。
「律凌……你騙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還在生氣,生氣冷非翎當日說的那些話?你是不是還在介懷我的身份?」翩舞牽強而惶恐的扯動嘴角,扯出一抹近乎慘烈的笑意「你不要生氣,你聽我說,假的……都是假的,我不是什麼公主,冷非翎騙你的。現在……他死了。他再也不能說謊了。他死了……他死了……律凌,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帶解藥回來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不要那麼殘酷,不要那麼殘酷的抹殺掉我所有的希翼……」
律凌看著她空洞而淒迷的眼神。嘴邊的笑容越發加深。輕聲哼笑道「翩舞,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明明已經清楚的看見了,不是嗎?」律凌彎下身子,微微蹙眉「翩舞你這麼聰明,有沒有猜到為什麼忽然間風雲變色、乾坤逆轉?」律凌直起身,舒展開好看的眉頭。戲謔的笑意肆意舒展在他華美的俊容上,妖媚詭異「哦,你怎麼會知道呢?你當然不會知道。那麼我來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愛過你……」
律凌的話咬的極重。每個字如同一把尖銳犀利的長釘,顆顆穿透翩舞的心臟。血肉模糊的傷口鑽心的疼。
翩舞開始不可遏止的顫抖。戰慄。雙手怕冷般環住自己的身體,不住的搖頭。乾澀的嘴唇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律凌的眸如同焚燒的烈火,炙烤著她最深的痛苦。
「從你進入王府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冷非翎派來的人。我一直在等,等你什麼時候下手。一直等到,自己都覺得你不是殺手。不是被派來的。直到,冷非翎的出現。我知道,很快遊戲就開始了。我一直注視著你會有什麼舉動。會用什麼方法來完成你們的目的。可悲的是,沒想到你愛上了我,」說到這,律凌狂獰的笑了起來。如同那是個可笑非常的笑話「你愛我,竟然什麼都沒做。我就利用你這一點,讓你成為我最鋒利的劍。果然,你不負我重望。劈荊斬棘,為我浴血奮戰。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鳴國的江山。這都是你的功勞。我是不是該獎勵你?現在的鳴國,已經融入穆國的城池。成為鳴城。天下再也沒有鳴國。而做到這一切的,都是你。你殺了冷非夜,滅了冷非翎。將兩個最強悍的敵人,連根拔起。你真是我最鋒利的利刃。」
翩舞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臉色慘白如鬼。眼神哀怨如魔。
律凌蹲下身,強悍有力的大手,撫上翩舞蒼白的臉頰。捋了捋她凌亂的碎發。輕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就算鳴國失去兩位王子的勢力,也不會那麼容易被擊垮。實話告訴你,其實鳴國早已被我暗中架空。我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削弱了鳴國所有軍力。而鳴皇死也沒想到,將他送入地獄的人,是他的親兒子,鳴國的三王子冷非晨。」
冷非晨早在三年前,他親眼看見自己母妃被斬殺的那天,捨棄了自己的姓氏。捨棄了自己的權利。捨棄了自己的生命。他怨恨,他怨恨鳴國的法制。怨恨他的父皇。是律凌給了他摧毀一切的機會。律凌讓他加入他的暗部勢力。成為他手下的隱士。起名,胤戰。
他潛藏在鳴國皇宮整整三年。一直在暗中分佈勢力。直到律凌的最後一道命令。他終於笑著送他最憎恨的那個身為父親的男人下地獄。他看見那個人死去時那不可置信的表情。是那麼迷人。他不僅一次幻想著那一幕。卻從未想到,會如此讓他陶醉迷離。
律凌把玩著翩舞墨色的髮絲,漫不經心道「還記得你赴宴的那日嗎?那個刺客,差點要了你命的那個刺客。是我派去的。而在背後推你出去的人,就是胤戰。那也是我的意思。」
律凌如期看見翩舞眼中那死一般的驚恐。她瞠然擴張的瞳孔映出一張獰笑著的俊容。那殘忍的笑容慢慢變得模糊,最後在淚水中溺斃。朔的滾落一淚珠。眼前變得清晰,那獰然的笑容變得更深。更加肆意。
「你是不是一直在奇怪,為什麼我中了赤戀的毒,還活的好好的?」律凌危險的瞇起眼睛,狹長的眸光鬢髮出詭異的光彩「很簡單,因為本身我就服過解藥。」
啪的一聲,翩舞手中滑落的陶瓷藥瓶碎落在地。四分五裂,顆顆藥丸如同悲慼的眼淚,滾在地上,散落一地。卻一顆也重拾不起。
律凌看了看翩舞依然還在流血的手,然後寵溺一笑,溫柔的撫摩著翩舞蒼白的臉頰,曖昧不清的將她推入地獄「翩舞,其實我根本就沒想讓你肚子裡的孩子活著。太醫說,噬魂香雖然是解除寒毒的唯一方法。但是只要輕一點,不要那般粗暴,肚子裡的孩子根本不會有事。你說,那一夜,我夠不夠溫柔?」
翩舞呼吸瞬間凝結。身體的某處疼的鑽心徹骨。她聽見哭泣的聲音,聽見東西碎裂的聲音,聽見撕扯靈魂的聲音。她感覺到自己的某處正在腐爛。她躲在黑暗的角落中哭泣。忍受著被惡鬼吞噬的痛楚。
她想叫喊,卻失去了嗓音。任憑她怎麼嘶喊。只有紅色腥甜的液體湧出喉嚨。
她緊緊的環住自己顫抖不停的身體。如同怕冷般劇烈戰慄。
律凌看著她痛苦,看著她嘴角不斷洶湧的猩紅。然後,緊緊擁抱住她。體會她的痛苦令他深深的愉悅。他滿足於她悲傷的表情。這讓他不再寂寞。
也許,那就是受傷的靈魂,不願一直獨自忍受著悲痛。然後,就將別人拉入這深深的痛苦的漩渦。體會他所體會的寂寞。
律凌感受著她來自靈魂的戰慄。當翩舞在那熟悉又陌生的懷抱裡終於稍加安撫時。
她又聽見耳畔,那邪魅的笑聲「我沒想要孩子,更沒想過埋葬他。至於在花海我所拿出的那瓶血,那不過是個幌子。一切都是我設計好的。你不覺的巧嗎?當你憤怒的想要我的命時,腳邊剛好有把鋒利的寶劍。當你刺穿我的胸膛,幽蘭又剛好趕到。那一劍根本沒有刺穿心臟。一切都是戲。還記得,在太醫們束手無策的時候。幽蘭給我餵下的那顆藥丸嗎?那顆是假死藥。是我讓幽蘭對你說的那些話,讓你內疚。讓你虧欠。不過這一切都只是個開端。我一直都在等今天的到來。等著這一刻。」
律凌摩擦著翩舞小巧的耳廓。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白皙的脖頸上,灼傷了她嬌嫩的皮膚。他伏在她耳側,低低呢喃,如情人般耳鬢廝磨「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翩舞。」
律凌緊緊抱著她。
翩舞依然顫抖不已。
眼淚陰濕了他的胸膛。
翩舞回抱著他。
兩個靈魂緊緊相依。
卻都傷痕纍纍。
他撕裂了她心底最深處的傷口,血液在陰冷的角落暗無天日的蔓延。無邊無際的疼痛。
她不住的顫抖,哀戚的流淚,淚落的無聲。口中的血順著她光潔的下巴劃出美麗的軌跡。
她說「……我是那麼愛你……為什麼……」
他說「……我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