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外耀眼的燈光照在被落地布幔蒙起的窗子上,有種迷離的淡淡哀傷。
張銳看了看旁邊躺著的林風說:「還記得當初在山谷中你是怎麼說的?是誰說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向小雯告白來著,怎麼回來後連個屁都捨不得放一下?」
林風感覺歇息的差不多了,坐起身,用手捏了捏身上的傷痛處說:「回來一看雯那陰晴不定的臉,我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只能乾瞪眼!你就別提那個破山谷了,那群當官的,腦子死得狠,非要過了國境線才肯來接我們,要不是靠一些山果充飢,我們倆不是病死裡面,而是餓死在裡面了!你說他們腦袋都怎麼想的,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還在那裝腔作勢?」
張銳伸了下胳膊,還感覺有些酸疼,繼續躺著說:「那些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對了,上次監獄那事我得向你解釋一下,當時李司望已經獸性大發用槍指著我們,我一看那架勢,就知道小雯沒有危險,自己是死是活還未知呢,索性一躍撲倒小薇,先走一步算一步。我和小薇是夫妻,在那種情況下,我不可能不管她而去救沒有危險的小雯。我當時算是狠下心了,哪怕讓小雯恨我也罷,就讓她先斷了這個念頭,反正當時我是沒打算能活著出去的!到現在我都沒好意思去見小雯,我最近已經夠憋屈的了,作為兄弟,你要體諒體諒我的難處呀!」
林風舒了一口氣,從不遠處的口袋裡掏出一盒煙,遞給張銳一根,自顧自地點上說:「那事我還得感謝你呢,現在雯對你算是死心了,一提到你,她第一句話就是那個沒人性的怎麼怎麼,我想到都好笑,以前我只要在她面前稍微說一下你的不是,她就要跟我急,現在反而一提到你就覺得反胃,你幫了我大忙呀!不過說真的,當時我看到雯已經昏迷過去了,一時失去理智,哪還顧得了什麼兄弟情誼呀,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犯起渾來就不管不顧了!」
張銳接過煙點上說:「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抽這東西了?既然向你說清楚了,我也沒什麼好擔心了,我可不想在失去一個好朋友的同時,又失去一個好兄弟,你可比那幫人難對付多了!對了,你和雯見面了?」
林風吸了一口煙說:「煙這東西,偶爾抽一下還行,解解乏,我是不會讓這東西牽著我走的!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小雯和好了,我感覺這次兩人有戲!」林風說著,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張銳也顧不得疼痛猛一坐起,拍著林風的肩膀說:「行呀,有這好事,剛才見到我還像見到仇人一樣?」
林風慌忙摸了一下肩膀說:「哎ど,你輕點,現在渾身酸痛,哪受得了你這樣拍呀!之前不說了嗎,以前不覺得,自從認識小雯後,就特想贏你一次,憑什麼我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沒事還送送花,請請客,反而還不如你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做強?五年呀,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空蕩蕩的一個房間,就自己一個人,心裡雖然有個念頭,但稍一冷靜就知毫無希望,就這樣我還得自己騙自己說,放心,她一定會回頭的!操蛋,你說我林風是不是犯賤,好好的一個人,被折騰成這熊樣。我每次出去找女人,都把對方當作小雯,完事後,看著眼前陌生的面孔,一次比一次失落,最後幾乎崩潰,就此沉淪下去!」林風說著,恨恨地一拳打在地板山。
「行啦,現在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嗎?我自從和小薇確定關係後,就有意沒意地避嫌,我也很無辜好吧,又不是我行為不軌騙小雯來喜歡我的,我什麼都沒做,別人非要對我動心,我能怎麼著,難道跑到別人面前劈頭蓋臉地說你不准對我有意思,我他媽的管得了這麼多嗎?」林風說著把手上的半截煙往地上一丟,將集結在心中一股腦吐了出來。
「哈哈,你終於露出原型了,抽煙罵人,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別,還以為你一直是那種清心寡慾的呢!既然我和小雯又走到一起了,這次我是不會再放手的,告訴你,到時如果又因為你的原因,我們倆告吹了,那就再也沒戲了。如果有那麼一天,我還是會找你麻煩的!」林風深深吸了一口煙,將殘餘的煙頭掐滅,準確地丟在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我說你還有完沒完,難道哪天你們結婚生子後,小孩不聽話,夫妻吵架了,這也要賴在我頭上?我今天低聲下氣地來和你道歉,已經夠哥們了,下次還這樣,趁早滾蛋,跑得遠遠的,看到都心煩!」張銳扶著地面,緩緩站了起來,拍拍手,就準備出去。
「行啦,以後盡人事,聽天命,你只要不刻意搗亂就行了!」林風見此也站起身來,將手習慣性地搭在張銳脖子上。
「哎,你這破事真讓人揪心!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大家都是身經百戰,我身上傷疤不斷,你小子倒好,細皮嫩肉的,我現在想像你這樣穿都不好意思,生怕別人誤會我是混黑社會出來的!」張銳看了一眼旁邊的林風健碩的身體,微微歎道。
「這就叫有得必有失!在特戰隊當隊長的可不是我哦,不過想起當年的事,現在還心有餘悸!老一批隊員基本都離開特戰隊了,你不到半年就來到這破地方當警察局副局長了,我一年後也離開了那裡,邱明由於腿部受傷感染,現在走路還有點不利索,劉廉轉去做參謀長了,走時梁峰和陳超就取代了我們倆的位子,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說實話,現在這樣的生活也蠻好的,不必過了今日沒明日的!」
「人生有兩條路要走,一條是你必須走的,一條是你想要走的,你必須把必須走的路走好,才能走你想要走的路。我現在和小薇結婚了,也不想著以前那事了,和小薇好好過日子,這就是我想走的路。行啦,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今後你們倆怎麼發展就看你們自己了,我再也不想被牽扯進來,麻煩!」
「怎麼這麼快就要走呀,好不容易有機會好好聊聊,緬懷一下過去,你就要回家給老婆捂被窩了!咱倆都一樣,有異性,沒人性!」
「我和你可不一樣,關鍵時刻從不掉鏈子!女人是用來疼的,兄弟嗎,是用來揍的,這能相提並論嗎?現在太平時期,知道彼此沒事就行了,沒必要搞得那麼纏綿悱惻吧?」
「去你的,誰和你纏綿悱惻啦?有沒有興趣再瘋狂一次?」林風說著就站起身,拉著張銳往外面走。
「不會又是去什麼會所吧,我對你那破事不感興趣,要是讓掃黃的逮住了,到時可別打電話讓我來贖你,丟不起那人?」
「去你的,已經好久沒去哪裡了,以後也不會去了,出去你就知道了!」
「你會改過自新,太難得了,拭目以待呀!」
林風也懶得和張銳囉嗦,拉著他照直向樓下跑去,往街角一站說:「我現在渾身充滿了豪情壯志,想發洩一下,是兄弟,就一起吧,像你那樣天天死氣沉沉的,也沒多大意思!」林風說著,將短袖一扯,赤著上身,也不顧路人的怪異眼神,大步向前奔去。
張銳見此,心裡一沉,看著林風一邊甩著衣服,在奔跑的同時,還不忘大聲喊著「雯,我愛你!雯,我愛你」,激起路人嗤笑的同時,也引來一些小青年熱烈的掌聲。
張銳心一橫,反正不爽,發洩一些,管他什麼形象、影響,想到這裡,在胸口一拉,襯衫上的扣子一一落下。張銳看著不遠處的林風,一邊「啊啊啊」地大叫著,一邊快步奔去,襯衫隨著帶起的風,緩緩飄揚。
那時你在操場上奔跑,大聲喊,我愛你,你知不知道……
街燈依舊迷離,一切如默片中奔走的畫面,在光怪陸離的場景中,模糊的身影漸漸被拉長沖淡,最終消失在時光的剪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