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街晚上的燈光依舊燦爛,照得遠近通明,剛下過小雨的天空還瀰漫著多愁善感的潮氣,寬闊的地面上已部分干去,零星出現幾片水漬,阻擋著橫衝直撞的消費人群。雖然剛下過雨,還有些寒氣,但追求時尚的年輕男女卻穿著短裝,或粗或細的胳膊和大腿如顯擺在案前的商品,百變多彩的髮型在各式燈光的照耀中,也讓人見怪不怪。眼前的一切,就像突然走進一個混亂的屠宰場般,音樂的尖叫聲,各式擺設的店舖,來來往往的人群……
中天後街,是條相對安靜點的街道,但在架勢上卻毫不輸於前街的寬道和建築,在冷色調夜燈的照耀下,卻像一位畫著精緻妝容的戲子,應和著週身的樂調,搖擺身姿,或羞斂難當,或激情昂揚,街道邊是林立的酒樓、足療、會所等消費娛樂場所。只有酒樓內外不時響起三五成群的嬉笑怒罵,足療和會所外面通常都比較安靜,只有耀眼的廣告牌,遠遠調足顧客的胃口。雖然街道外面不似那麼嘈雜,但內部卻各式各樣,有KTV的喧鬧,也有沐足時的安然,更不乏男歡女愛時的嗯嗯啊啊。這裡的女人都不上街拉客的,願意你就進來,不願意,你也沒事別閒得心慌,去談高雅。要做按摩,女人們會按章辦事,若中途男人一時抵擋不了誘惑,女人們也會給予配合,一件事一碼價,做這事賴賬賒賬也說不過去。
十幾輛車有條不紊地停在街道兩頭,裝束一致的一群幹警,有組織地飛快向既定的幾家目標店面奔進,封鎖現場。外面路過的人一看就知道警察們又在搞什麼「黃賭毒」的突然檢查了,酒店內吃飯的人群,知道這事與自己沒多大關係,感興趣的會看一下熱鬧,不感興趣的會繼續之前的高談闊論。而做足療的,卻也開始各懷鬼胎,才入場的自然氣定神閒,足療也是合法行為,又沒有誰規定不准進來的;只是單純躺著做足療的或有想法還沒來得及的,心裡自然也不必心慌,什麼事都沒有,若這樣也犯法,清遠縣的外來人口有很大一部分都要被判入獄了;而已經擺開架勢真槍實彈地忙綠起來的,先是一驚,接著見怪不怪的找一些男女朋友呀、是夫妻呀什麼的怪理由,做這種事也不會被長久監禁,很多來的都不是第一次見這種場景,不就是交罰款和警告嘛,新聞報紙也只會說掃黃打非取得重大進展,也不會把名字一一打出示眾,到時找個靠得住的哥們把自己贖出去就行了,家人在千里之外,自然不知。而會館或會所的老闆卻很不樂意出現這樣的事情,若不疏通疏通,一來店名肯定是要上地方新聞的;二來罰款、停業整頓、關門大吉什麼的有些就在所難免;三來客人們見你這三天被查兩天被抓的,誰還敢來,斷了生意財路。所以這類場所老闆背後通常還是有些關係支撐的,勢力大一點的,通風報信什麼的也不可避免。
老闆們知道警察辦事的規矩,出動這麼多人,肯定不能竹籃打水一場空了,要示範性地交幾個不相干的人出去,說他們私下把持不住做了這種事,與自己可沒多大關係,再意思意思有時也就過去了。辦事的人也心裡明白,效果到了也就行了,憑著抓兩三個人也不好給人定性,五星級酒店裡上床拍拖什麼的不也見怪不怪。雙方功夫都做足後,也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給予一些口頭警告就行了。
一些對店內貢獻不大或與人沒什麼交情的,只能認栽當了替罪羊,乖乖地接受應有的懲罰。會館或會所的暗號或臨時避難場所,自然是不會對誰都公開的。
一眾警察按事先設定好的套路,對不同的會所進行排查,不多時,一眾衣衫襤褸的男女就被集中在一起,之前拍照什麼的基本都操作完成後,就拉著喇叭鳴金收隊了。回警隊後,一眾警察又忙碌起來,什麼筆錄、保釋、罰款、拘留等一大堆專業的詞彙全冒了出來,接受審查的人有的裝出無所謂的態度,有的卻是偷腥被抓不想被人知道,表現得極度沮喪和不安,希望借自己的全力配合,獲得重大寬恕。
張銳坐在辦公室裡一言不發,臉上卻有些憤懣,剛下雨,按常規哪有什麼行政部門願意給自己找麻煩,去執行時間上可前可後的事。本想借此來個出其不意,沒想到卻收效甚微,抓回來的人還沒有去的警察多,就那麼一個店零星幾個人,還是毫不知情的外人,什麼效果也達不到。
鄧建國和丁德明等一眾打醬油的人,下班時間一到,就把報紙往桌子上一丟,早早回家了,像蘇晴那種文員性質的人,這種事自然也不會讓他們摻和進來。而李司望主管刑偵,出去辦案和審查自然少不了他。
「這次行動收效甚微呀!」李司望說著坐在張銳的對面,把審查的部分結果往桌子上一放,伸手拿出一支煙,知道張銳不抽煙,也就自顧自地點上。
「是呀!就這結果,怎麼也說不過去,關於中天街附近的不良現象,都有人把電話打到縣長那裡去了,跑去一查,卻什麼事也沒有!」張銳說著,身體往後面一仰。
「哎,每次都是這樣,總抓不到那幫人的狐狸尾巴!上級領導都發話了,市裡也開始調動力量整頓這方面的事情,這結果我們壓力挺大呀!」李司望說著,猛猛抽了一口煙。
「是呀,總這麼下去不要說上面不好交差,就是普通市民也看不過去,懷疑我們的辦事能力,說我們拿著公家的錢,卻閒著不做事!」張銳看著李司望那從容的樣子,心想上級的壓力還不是要他張銳來抗,老百姓罵警察無能,第一個點的名絕不是他李司望,他當然不用操心了,想著官場上的事,也只好來些虛的東西。
「看來,我們在整頓外部非法行為的同時,也要對內部信息傳播進行一些整頓啊,攘外必先安內!」李司望眼神突然變得很篤定,態度堅決地說到。
「這種事,空穴來風也不行,我們作為執法部門,更要講求證據!李局長覺得事出有因,不妨暗中跟一下這案子!」張銳如實地說到,心裡巴不得早點結束這種政治意味甚濃的談話,卻暗下決心,一定要改變一下現有處境,淨這麼跟那幫人打游擊戰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就這麼乾耗著,這種洋工他張銳也磨不來。
「這事大家在心裡都提防著點,說開了反而弄得人心惶惶,自亂陣腳!」李司望看著張銳慢慢說到,心想你張銳可真夠陰險,把這種得罪人的事安排給他。
「那是,那是,時間不早了,李局長也早點忙完回家休息,這事找個機會大家再商定!」張銳說著,站起身,拿起外套,準備離開。
「那行,我先忙完手上的事再說!」李司望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外面依舊下著雨,張銳心裡感到真窩囊,自己難得帶一次隊,沒想到就這樣慘淡收場,一想到明天的地方電視和報紙,又會虛張聲勢地報道一番,不禁感到這是對自己莫大的諷刺。不過檢查一次也好,社會秩序總會好那麼一兩天的,那些做生意的也知道相互要給點面子,總要讓市民看到警察辛勤的勞動成果吧。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心煩,一拍腦袋,乾脆不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事情總會有解決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