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唐悅枝再次將孩子偷出來,寶寶和挽月整晚都沒睡,天剛濛濛亮,寶寶就帶著挽月和唐悅枝走出了秦府大門。看門的大爺看到他們的少夫人兩手空空,她身後跟著的貼身丫頭挽月也只是背著一個不大的包袱,老頭兒也覺得這位少夫人可憐,這才剛剛過門不到一年,生下的孩子也才剛滿月沒幾天,這就被夫家休了,往後的日子不知道該怎麼過呢。因此,他也沒打算檢查包袱,就打開了大門。
三人剛剛邁出大門,就聽到身後一聲喊:「站住!」寶寶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秦飛揚,我們已經和離,你還攔著我幹嘛?」寶寶強自鎮定道。
「我只是想要看看你帶走了秦府的什麼寶貝沒有?」秦飛揚狀似隨意道。
「我說過,你們秦府的一根針線我都不會帶走的,你也太小瞧我了。」寶寶咬牙道。
「你敢讓我看看挽月身上背著的包袱麼?」秦飛揚說著,眼睛不停地瞟著那個不太大的報復。
「那裡面不過是我和挽月隨身換洗的衣裳,你一個大男人,看了於理不合。」寶寶已經有些發慌了。
忽然,一輛馬車停在了秦府對面,車上下來一個男人,眨眼的功夫,他就飛掠到挽月身旁,將挽月攔腰一抱,以極巧妙的手法將挽月拋到了車廂內。
跟著他一個箭步就跨到了秦飛揚和寶寶之間,朗聲道:「秦將軍,何必為難她們幾個女人?你和我家小姐好歹也是夫妻一場,如今既已和離,為何不痛痛快快放她離去?」
「雲兄,你此言差矣,我倒是很好心,一大早就到門口來送她,甚至還帶著十萬兩銀票,想要送與她做今後生活之用,只不過,我這位夫人,哦不,是前妻,她的包袱裡有我秦家最重要的寶貝,你說我怎能隨便就讓她帶走?」秦飛揚冷冷地說。
「兒子,趕緊攔住她們,她們拐走了我們的寶貝孫兒。」秦飛揚話音剛落,就聽到秦老夫人哭喊著跑過來,她的身旁跟著兩個侍女,一左一右想要攙扶她,但是她卻根本不讓她們攙扶,一個人跌跌撞撞只是往這邊跑。
「寶寶,你做別的事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是這件事卻是不行,要知道我爹娘盼這個孫子已經盼了起碼快十年了,你現在把孩子帶走,豈非要了她們的命?」秦飛揚憤怒地說。
「秦飛揚,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麼?母子連心!」寶寶知道再也瞞不過去,索性站定了身子仰頭說道。
「自從我生下天兒那天起,我的好公婆就將我兒子抱走,連一面都不肯讓我見。這是我懷胎十月拼了半條性命生下的兒子,憑什麼我這個做娘的不能見?如今你們既然打算休了我,那麼我又憑什麼要把兒子留在這裡?」寶寶大聲質問道。
面對寶寶的質問,秦家母子一時語塞,過了好一陣子,秦老夫人才開口。
「寶寶,娘的好兒媳,這都怪娘老糊塗,娘不是不想留你在秦府,而是留不成,既然不能留下你。現在你跟飛揚和離了,趁著還年輕,還可以再嫁,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帶著我秦家的孫兒去嫁人,所以我才想著不讓你和孩子見面,省得你日後牽腸掛肚的。」秦老夫人滿面慚愧道。
「娘,雖然我已經不是秦家的人了,我還是尊你一聲娘,畢竟那幾個月裡,你對我問寒問暖關愛有加,我是把您當做親娘一樣看待的。娘,您也是當娘的人,您想想,若是有人不讓您跟飛揚見面,您會怎麼樣?」寶寶紅了眼圈道。
「對不起,寶寶,都是娘的錯,可是娘帶了那孩子整整一月了,你若此時帶走他,娘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你,把孩子留下吧,娘給你跪下了!」秦老夫人一臉的涕淚交加,說著說著,撲通一聲跪在了寶寶腳下。
「娘,您起來,您是長輩,不能跪晚輩。您想要孫子,孩兒明天就多娶幾房妾侍,很快您就能抱上一大堆孫子。」秦飛揚俯下身想要將秦老夫人攙扶起來,但是她使勁一把推開秦飛揚。
「我不要,不要那些一大堆孫子,我只要我的天兒,你們要是把我的天兒帶走,我就不活了!嗚嗚嗚嗚!」秦老夫人一邊痛哭,一邊胡亂地朝地上叩頭,三兩下之後,她的額頭就鮮血淋漓了。
「娘,你一定要這樣逼我麼?好,我把天兒給您留下!」寶寶泣不成聲道。
「挽月,你把天兒抱回來還給娘!」寶寶回過頭對著那邊的馬車吼道。
挽月磨磨蹭蹭地抱著孩子從馬車上下來,眾人齊刷刷朝孩子看過去,只見那孩子睡得正香,小臉兒粉嘟嘟的,夢裡似乎夢到了什麼有趣兒的東西,竟然是一臉的笑容。全然不知道這些個大人們,為了他已經快要翻天覆地了。
「天兒,奶奶的心肝兒!」秦老夫人一見孩子,狀似瘋癲地撲了過去,一把從挽月手中將孩子抱過來,然後用她的臉緊緊貼著孩子的臉。
她惶恐地抱著孩子,眼睛不停地在四周逡巡,似乎生怕有人撲過來要從她手中將孩子搶走一般。
她嫁入秦府已經快三十年了,期間就生了秦飛揚一個孩子,而且是難產,差一點兒丟了性命,那之後就再也沒有開過懷,好在秦老爺對她始終如一,並未責怪她不能生,而是怪他們秦家運道差,所以才會三代單傳。因此秦老夫人一直都熱切地盼著兒子能夠早日成親,早日給她生下孫子。盼了這麼些年,總算是盼到了一個嫡親的孫子,她怎能不愛若眼珠?
寶寶看到她這幅樣子,心知若是她強行要帶走孩子,老夫人勢必會瘋掉,只能強忍心疼,狠狠盯著兒子的小臉看了一會兒,似乎想要將他熟睡的樣子刻在心裡。
然後,她猛地轉過身去。
「枝枝,挽月,我們走!」寶寶說。似乎是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改變主意一般,飛一般地跑到了馬車上。
「寶寶,謝謝你!」秦飛揚對著寶寶的背影撲通跪下,大聲說。
雲翳早已上了馬車,鞭子一揚,就朝遠處駛去。
一路上,寶寶緊緊閉著眼睛,眼角卻有眼淚不停地溢出。
「寶寶,要麼今晚我再去將孩子偷出來。」唐悅枝安慰道。
「不必了,我知道秦老夫人將天兒愛得像她的命一樣,天兒終歸是秦家的孫子,就算我們此刻強行帶走他,將來他也難免會認祖歸宗。況且,爹娘養了我十七年,現在他們正需要我為家裡出力,我帶著這個孩子始終都是拖累。」寶寶強忍住想要哭出來的衝動說。
「雲翳,我們先回夏府去。」寶寶對著馬車外面的人說。
「是,小姐。」雲翳應聲道。
一行人到了夏府,只見夏府門前有不少僕人在進進出出,但是看那些僕人的臉,卻都格外地陌生,沒有一個是夏府的下人。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哪家的下人,為什麼會在夏府進進出出?」寶寶拽住一個正在往裡抬箱子的僕人問。
「這位夫人,你大概還不知道,這裡已經不是夏府了,夏老爺將這座宅邸賣給我們錢老爺了。」那人回答道。
有關錢老爺,寶寶可以大致猜得到的,這個錢老爺一直以來都是夏家生意上的競爭對手,只不過他們家的產業比起夏家來說根本微不足道,沒想到爹娘竟然把宅子都賣給他們了,看起來夏家真的是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了。
「什麼?那夏府的人呢,都去了哪裡?」寶寶驚訝地問。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只不過聽說夏老爺臨走之前遣散了家裡的下人,給他們每人都發了一筆豐厚的遣散費,然後夏老爺就帶著夫人離開了,他們走的時候也並沒有說要去哪裡。」那人回了一句之後,便自顧走開去抬箱子去了。
寶寶呆呆地站在夏府門口,這裡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裡會不再是她的家。
門口那對石獅子,有一隻眼珠中間有個小坑,那是她小時候淘氣的時候用小鐵錘敲掉的,為此,她被老爹罰跪在祠堂裡整整兩個時辰;還有門前那一排榆樹,每年春天的時候,她都會趁爹娘不注意的時候,帶著挽月偷偷爬上去摘榆錢兒吃,直吃得肚子圓滾滾的,還要債一兜回來,讓奶娘替她蒸榆錢饃吃;後花園的牆角,有一個她用枯草遮蓋著的小洞,她曾不止一次滿頭草葉地從那裡鑽出去,到外面和一幫孩子們瘋夠了,再悄悄爬回來……
這裡有太多太多從前的記憶,她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只好返身回到馬車上。
家沒有了,寶寶不知道該去哪裡,忽然她想到了姐姐們,於是又命雲翳駕車去找姐姐們,誰知道一連走了六個地方,都是房屋易主,六個姐姐一個也沒有見到,就連她們的家人似乎也都人間蒸發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