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到底還是跟我上了一輛出租車,只不過他坐在前面,我坐在後排座。他堅持要送我回去,也許是因為聽他講了那些關於康欣的故事,我的心開始變得有些軟綿綿的,便沒再拒絕他送我。
我其實也還有話沒有問完,我很想知道,父母突然遇難身亡,他們兄妹是怎麼過來的,這期間定有很多難以言述的辛酸吧,可是他竟沒有流露出哪怕是那麼一點點辛酸之意,一個人帶著癱瘓的妹妹,父母雙亡,他竟沒有覺得過辛酸麼?不過,我什麼都沒再問。
路上我們沒有再說過話,我下車的時候他讓司機等他一下,然後也跟著我下來了。他又問我會不會去看望康欣,我說我會,一定會。他看上去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並用十分誠懇和謙和的態度說了謝謝,臨上車時又跟我說了最後一句話:「你隨時可以去,不用非挑我不在家的時候去!」我不知道他這句話代表了什麼意思,是表示他不在乎我什麼時候去,還是表示他隨時歡迎我去,或者是他希望我能在他在家的時候去?我真的不知道。
這個夜晚我沒有在對簡輝的想念中,沒有在仍不肯接受簡輝已背叛我的事實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中,也沒有在對孤獨和寂寞的無邊恐懼中度過。這個夜晚沒有眼淚,沒有自艾自憐的淒楚,甚至沒有對簡輝的怨恨,這個夜晚我竟然被一種溫暖的情緒感染了,這是自從我離婚以來從未有過的情狀。我的腦子裡不再都是簡輝的影子,反而映入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他看似冷漠的臉,他看似孤傲的表現都已不再令我反感。他的身上似乎有種什麼東西正在深深地吸引我,那種東西是無形的,看不見也摸不著,但是你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也能感受到它的強大。那種東西我從未在簡輝的身上感受到過,整個夜晚,我都在試圖弄清楚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因此我不得不反覆回想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嘴角,他的神情,他的言行舉止,他的點點滴滴,康寧,在不知不覺間令我對他產生了一種濃厚的興趣,同時也在不知不覺間充當了離婚給我留下的創傷的鎮痛劑,雖然我並不十分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