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的癱倒在兒子身上,見沒有被推開,君冽竟像個孩子般歡喜掉淚。
「…塵兒…喚喚…爹…」顫抖著聲音,君冽縱然氣喘吁吁,可疲倦不堪的臉上依舊掛上了舒心的笑容。
「…君冽,本宮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可憐你而已。你不要在這裡自做多情!」偏過臉,聖音塵皺著眉頭冷冷的道。君冽聽聞兒子的話,充滿希翼的臉龐馬上墜入一片塵埃。
「…塵…咳咳!哇…!」君冽想說點什麼,一開口便是一長串的咳嗽,到最後又是一陣大吐血。這麼一番折騰,眼看著他就出氣多進氣少了。
「…君冽,叫你的宮女來!本宮可不想再看著你!」到底是不想再看,還是不敢再看?紫衣男子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看著這樣的君冽,他的心一陣一陣的慌亂。
「…別…走…讓爹…好好…看…看…你…」已經被病痛折磨到瘦弱伶仃的男人,都不知他是哪裡來的力氣。被這雙佈滿青筋的手緊緊抓住胸前的衣物,聖音塵怎麼也掙不開。
「…你!你到底想怎樣?」聖音塵氣極,俊美無雙的容顏上冰凍三尺還有餘。雖是如此,他嫵媚的鳳眼裡卻不見什麼冷意。
「君冽,本宮沒時間跟你耗!就算要死,你也要叫你的皇帝兒子來為你收屍吧!」冷冷一笑,聖音塵嘴裡說著尖酸刻薄的話。眼裡卻緊盯著身上男人的情況。
「…兒…兒…」君冽抬著仰望自己兒子的頭漸漸下彎,呼吸緊張,竟連話也說不出口。
「你到底要怎樣…?」聖音塵停了煩躁不安的問話,因為他看見君冽瘦的手慢慢的伸出來,許久顫抖的摸上了他的腿。
朦朧的雙眼裡含著熱淚,君冽一邊眷念的看著兒子的臉,一邊顫抖划動著瘦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劃著線條,看起來又極像寫字——
塵兒,爹對不起你,原諒爹好嗎…
塵兒,清絕是你的弟弟,唯一的弟弟,原諒他好嗎…
塵兒,爹昨晚又夢見了你的母親,她對著爹笑,她還是那麼美,那麼美…
塵兒,爹後悔,好後悔。爹得到了全天下,卻失去了自己最親的人…
塵兒,喚…喚…爹…吧…
塵…兒…
一陣猛烈的喘氣,君冽顫抖的手指停止了划動,嘴裡囁嚅的不知在小聲念叨著什麼。氣息奄奄的男人慢慢的抬起頭,慘白到嚇人的臉上帶著期盼的光澤望著聖音塵,似乎在用最後的時間等待著什麼。
低下頭,對上胸前中年男人的眼睛,聖音塵鳳眼一斂。纖細的身子竟也跟著中年男子顫抖起來。
「本宮不知道你在幹什麼!」頭僵硬的外偏,紫衣男子最終還是無情的避開了中年男子的眼。這一刻,有人的嘴角邊溢出苦笑。期盼的頭終於無力的垂下來…
「…你知道嗎?本宮有多恨你…」薄唇勾起一抹迷人的笑容,紫衣男子輕輕的呢喃,也不知是說給別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你憑什麼這三言兩語就想讓本宮原諒你,本宮從小就恨你啊!」
「你說你有多可惡,就因為一個皇位,你拋棄自己的女人孩子。好吧!本宮算了,可是你怎麼能為了權力縱容他人殺死自己的女人呢?你怎麼能這麼心狠!原諒?你要本宮怎麼原諒?君冽,本宮告訴你,本宮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娘親也不會原諒你!本宮只會恨你!是你拋棄了我們,是你讓本宮沒有了父親,是你讓本宮失去了娘親。你說!你怎麼還有資格讓本宮喚你爹?!」
嫣紅的薄唇裡說著憤怒仇恨的話,聲音卻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沒有聲音。抱緊沉睡在自己懷裡的中年男人,是誰的臉上笑容如此落寞?又是什麼時候,空蕩蕩的宮殿裡響起男子壓抑的呢喃?
「…君冽,本宮恨你!好恨你!你死了最好,死了最好!」錦床邊,坐著的紫衣男子臉上帶著很美很美的微笑,纖細的肩膀卻在一下一下的劇烈顫抖。確實,他也許從來都沒有想過,他一直都忘記了去思考,若沒有愛,又哪來的恨呢?
「你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你不是!你憑什麼讓本宮喚你爹,憑什麼?本宮偏不喚!偏不!」男子的話怎麼聽都像是在賭氣,好像小孩子在父母面前撒嬌。唯一不同的是,這個父親不會起來笑著哄他的孩子。因為他已經睡了,永遠永遠的睡了。
良久,說話的人突然停下來。一瞬間,大殿裡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
「…呃!啊!」
「哇」的一聲,紫衣男子唇邊突然吐出大口鮮血,似乎是壓抑很久的痛苦。殷紅的血混合著地上中年男子的血,似乎在告訴別人,血比水更濃!
靜靜的看著男人的臉半晌,紫衣男子小心的將君冽的身體放倒在床上。手捂著陣陣發痛的胸口,男子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絕美動人的笑容。
「你睡吧,本宮不打擾你,我們…後會無期了。」鳳眼微挑,誰的嘴裡在輕輕說著道別的話。修長的手指摸上床上的錦繡被,仔細液好四周的被角。
「…你睡吧…睡吧…本宮要走了…」後面的話吞沒在心裡,沒有人知道紫衣男子說了什麼。只是,你若是有看到紫衣男子優美的嘴形,你就能明白男子後面喚的,是一個在心裡渴望了二十五年的字,…
「滴答!滴答!」
咦,這是什麼聲音?錦繡的絲被上點點林立,好像盛開了一朵朵艷麗的小鮮花。而他的淚,一滴一滴暈開在男子沉睡的床上。
一聲悶哼,有飄逸的身影捂著胸口破窗而去,步子慌亂。空中,是誰的眼淚任意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