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
一分……
五分鐘過去了,夏勝龍除了低頭吃飯,沒有任何動靜。
就像是已經知道了對面揮來的一記重拳,抬手抱頭的做好「面目全非」的打算之後,卻空落落的沒有任何後續,但又不敢放下手肘來看看對方,怕招來迎面一拳。
「爸……」
她底氣不足的喚了一聲,該來的終究要來。
「報紙上……」
「我看了!」夏勝龍面無表情,切下一塊牛排放進嘴裡,「都是些無中生有的事情,不用太過在意!」
輕描淡寫一句話,擊敗默默心裡最後防線,她哽咽著說出謝謝兩個字。
這是迄今為止,第一個無條件相信自己的人。
夏勝龍把默默的牛排拿起來,用心切成小小的一塊,放回她面前,聲音平和,
「你是夏家的少奶奶,夏家所有人都會相信你,吃吧,吃完了上樓去睡覺,好好補充體力!」
默默沾著心酸把牛排吃下去,不禁後悔剛到夏家時對夏勝龍的拒而遠之。
夜裡,默默習慣開窗睡覺,薄薄的白紗窗簾在微風中起舞飄揚,風時不時會透過密密麻麻的綿絮,輕拂在她臉上,每當這時候,就會感覺好溫暖,好愜意。
她沉沉的睡去,胸口起起伏伏,房間裡充填著甜甜的鼾聲。
吱——
輕輕一聲,打破平靜如水的夜色。
門被推開,兩個黑影閃進房間。
黑暗中,可以看到其中一人狡黠擴放的瞳孔,而另一個人,一直埋著頭,心裡充斥著深深的罪惡感。
有一點暗芒,針尖般大小,綻放著刺心的寒光。
默默身上的被子被人掀開,露出淡粉色的絲稠睡衣。
男人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輕輕挽起睡衣的袖子,露出她潔白細膩的皮膚。
針頭緩緩推進……一隻手突然按住他。
「這樣下去她會承受不住的……」冷冰冰的聲音,帶著一絲欠疚和茫然。
默默長長的睫毛和楚楚動人的臉,讓他想到不再提及的往事。
「老爺……少爺就要回來了,你不能在關健時刻心軟!」男人心急的臉,顫抖的手,絕決的目光。
「可是……」良心未泯會讓他猶豫,卻是轉瞬即逝。
終於還是放開手,任針尖刺入默默的皮膚。
她痛得皺眉,藥水卻不給她時間,半睜的眼睛沒有看清世界,已經再次閉上。
800CC的血液。
第二天起床,窗戶口關著,窗簾靜靜垂落。
手臂微痛,她輕輕揉眼,扶著床沿走下床。
房間到走廊,短短不足四米,她走了近十分鐘。
站在洗水間鏡子前,默默自嘲的笑笑,這是怎麼了,渾身無力,臉色越來越蒼白。
「少爺早安——」
「少爺早安——」
走廊裡傳來男傭的問候,知道是他出差回來了。
半個月,半個月沒有見到他的臉。
手扶牆壁走出去,每一步都萬分艱難。
他沒有想像中開心的臉,眉頭皺滿陰霾。
猜也知道是看見了新聞。
天知道流言的威力,默默早就做好心裡準備,不在乎他聽到看到,在乎的是他看到了,並且相信。
如此情形,身體狀況已經讓她說不口出,任夏逸寒扶回房間。
從頭到尾,他一直冷著臉。
他甚至沒注意到默默的臉色有多蒼白,情緒有多失落,還有她剪壞的頭髮。
丟下一句還有工作,他轉身離開。
她不清楚發現佩槍丟掉的夏逸寒此時有多矛盾。
能在毫不知情下偷走他的槍,這個人只有默默。
他可以直接報失,請求總部重新佩發一支,但這麼做會連累她。
他寧願相信這是她的惡作劇,甘心情願等她新手把槍放回原位。
可是,明天就要出動,他還有多少時間?
傍晚,默默收到洛傷的短消息,約她在餐廳見面。
經典日式裝潢,服務員無論男女都穿著和服,桌上餐具擺的十分複雜。
正是風口浪尖,洛傷把她叫出來一定有什麼急事,抱著這樣的心態,默默坐下點餐。
周圍的客人很快便認出洛傷,暗地裡指指點點,默默只想快點回家,在菜單上胡亂點了兩下,打發走服務小姐。
「找我來什麼事?」
是非之地,直奔主題最好,她已經焦頭爛額,不想再看到自己上頭版頭條。
洛傷沒等開口,幾個打扮開枝招展的女孩興奮的跑過來,手裡拿著本子和圓珠筆。
「洛傷,我好喜歡你,幫我簽名好不好?」綁著蝴蝶結的女生一臉期盼,眨著卡哇伊大眼睛乞求的望著洛傷。
洛傷看一眼默默,大筆一揮,刷刷寫下自己的名字。
開了先河,另外兩名女生也朝他要簽名。
人是不滿足的動物,有了簽名又想要合照,大眼睛女孩兒乾脆發揚「纏功」加「嗲功」,抱住洛傷胳膊不放手。
洛傷可不是好脾氣的人,因為默默在身邊才一忍再忍,如今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他一把甩開她,女生摔倒,後背撞在桌角上。
其他兩名女生嚇壞了,眼淚不爭氣的落下,哭著扶起大眼睛女孩兒,這才發現她背後的衣服浸出血漬。
周圍的客人見狀忙拿出手機,有的拿出數碼相機,朝洛傷猛拍。
默默彎下身準備去扶女孩兒,被她哭推開,默默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被洛傷牢牢抱住。
這下熱鬧了,客人們不停按動快門,沒帶手機的客人懊惱不以。
其中一個男人先是距離較遠,而後越來越近,居然衝到默默面前對準她的臉猛拍。
洛傷被他的行為惹毛,扯過他胳膊一腳踹在腰上,另一隻手奪過相機,狠狠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敢在大庭廣眾下打人的明星鮮少見到,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洛傷本想就此罷手,帶默默離開,沒想到被打男人又補了一句,「媽的!亂倫!」
一句話激起洛傷全部憤怒,他眼裡滿是殺人的烈火,默默都被嚇住了,他發起火來真的很駭人。
想伸手去攔已經太晚,洛傷一隻腳狠狠踏在男人身上,用力壓輾。
男人發出駭人的叫聲,比鬼哭狼嚎更滲人,那叫聲讓她渾身發抖。
有些客人不忍心,別過臉不敢去看,當然,也有客人幸災樂禍,看熱鬧不怕事大,跟著起哄,被洛傷一瞪,又瞬間鴉雀無聲。
不想把事情鬧大,她扯著洛傷肯求他離開。
洛傷燒紅了眼,額頭爆起青筋,惡狠狠指著男人鼻尖,「罵啊!有本事你再罵!讓我聽聽你怎麼罵!」
嘴上不饒人,腳上的力道也跟著加重。
男人痛苦的閉上眼睛,已經叫不出來,只有嘴唇抽搐顫抖著。好似他再用力半分,就會死掉。
「亂……倫……」
他也是倔強的主,撐著最後一口氣也要把話說全,眼睛瞇成一條縫,半睜不睜的,就那麼直直盯著洛傷。
洛傷駭笑著回收腳,男人躺在地上劇烈咳嗽。
眾人皆驚,搞這麼嚴重,這樣就完了?
害怕的人鬆口氣,看熱鬧的頗為失望。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洛傷擦掉手上沾到的血漬,拉著默默走出餐廳。
他今天有事要宣佈,不能被憋三破壞氣氛。
坐在車裡,洛傷說出找她來的原因,
「我明天會去國外拍攝新專輯的MV,可能是三五天,也可能是半個月……」
他也不清楚為什麼對默默說這些,接到林森電話後第一反應就是告訴她。
「那……很好啊!」默默想不出該說些什麼,餐廳的事讓她心有餘悸。
以她瞭解的洛傷,他不會善罷甘休,這或許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洛傷欲言又止,有些話說不出口。
什麼時候變得膽小了?追唐芯的時候不是很大方麼。
「好好照顧自己……」
洛傷快速說完,臉頰泛紅,急忙把頭轉向窗外。
餐廳門口,男人搖搖晃晃走出來,手扶著門框一走一停,腰快彎到腳面,鼻腔處血浸斑斑。
眼睛上分不清是汗是血,他艱難的抬起手,抹掉。
眼前一晃,幾個男人圍上來,他被圈在裡面,動彈不得。
「你們……」
話剛出口,一記拳頭揮上來,打在他眼眶上。
可能是指甲擦破了眼皮,傷口血流不止,眼前的世界更加模糊了。
沒等看清來人的長相,又是一記拳頭,緊接著,拳腳如雨點般砸下來,一群人圍歐男人的剪影深陷在夜色中。
另一邊,洛傷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容,繼續剛剛的話題。
「我走了,會不會想我?」
說完覺得這句話中有點曖昧,又補上一句,「想我幫你對付夏逸寒!」
「呃……」默默乾笑,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恨夏逸寒了,充其量就是討厭而已。
她的猶豫令他突然感到怪怪的,撇開尷尬,他試著換一個話題,「我這次去英國。」
果然,她露出難見的興奮與期待,「去哪?會不會湊巧遇到夏逸飛?」
「不會!」他堅決搖頭,轉而變得鄭重,「既然說到他,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
默默完全沉浸在夏逸飛的影子裡,下意識回答,「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他永遠都不再回來,又或者他回來後不肯原諒你,你會怎麼做?」
這問題鱉在心裡很久了,一直沒機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