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兒微微一愣,楚祈為何要置她於死地?這個自己倒真是沒好好想過,他到底是因為雲慧還是只是單純想針對楚蕭?「你應該清楚你父皇的處事為人,他若不想別人知道的事,何人能知?不過,我想,你王叔應該知道答案。整個過程,他一直看在眼裡,包括蘭小語的被當做棋子。」
楚天凌微微一怔,翻身而起,心下頓時覺得疑慮重重,王叔怎麼會知道她被當做棋子仍然無動於衷?任由她被當做棋子,被逼,被…毒害?正思索間突然發現屋樑下一個黑影閃過。
「誰?!」楚天凌隨即提身躍下,在看到那個黑影消失處另一個黑影隨即跟了上去後心裡便稍加鬆懈下來。
「不追嗎?那個人說不定就是真正的幕後之人。」金玉兒跟隨著飛躍而下,向那黑影消失處望了眼,輕聲問道。
「不用了。我們繼續喝酒。」說完,楚天凌再次飛到了房屋頂。金玉兒看了眼那身影,輕輕一笑,跟了上去。
「你剛才所說絕無半句假話?」楚天凌撿起酒壺自顧喝了一口,突然問道。
金玉兒一聲冷哼,「你既然已經選擇了相信我,又何必在這個節骨眼上有所懷疑。我金玉兒對天發誓,剛才所說絕無一句假話,否則讓我不得好死。更何況,我根本沒有想過要欺騙你什麼。別人是否相信我,我一點都不在乎,因為我也不需要他們的相信,可是,我不想你不相信我,我——」心裡不知為何一陣委屈,說到最後已是淚光盈盈,語氣哽咽。
楚天凌抬眼看向她,「對不起,我不是——只是因為你所說關係著我滄月皇室,我不得不小心謹慎,不過,你既已坦誠相待,天凌便無不信之理,我相信你說的。那個嬰孩,你現在可有何線索?你如何肯定他現在我滄月?」
「事隔二十多年,有線索估計也早斷了,我在漢西已對此調查多年,一無所獲,所以,我想,他應該在滄月。我看,不如我們再次聯手,將他找出來。」金玉兒微笑著說。
「若你所說,他是我滄月真正的太子,我的大哥,於情於理,我都要找到他。可,此事關係重大,牽一髮而動全身。我認為現下此事暫且擱置,我們應該極力找出那幕後操作棋盤之人才是當務之急。」楚天凌沉思了半響,說道。
「我看,尋解藥救她才是當務之急吧。」金玉兒輕笑道。
楚天凌未理會她,只是突然起身朝那個正飛向自己的黑影走去。
「天凌…」冷戰輕鬆落於屋頂楚天凌身前,正欲開口,卻看到走向自己的楚天凌對自己悄然的禁聲動作後立即住了口。
「是你?!沒錯,就是你,那晚將臭布擱在我頭上的人就是你!」金玉兒聽到冷戰的聲音全身一震,隨即邊說邊朝他二人走去,道:「臭小子,我早該想到那人就是天凌身邊鼎鼎大名的冷大侍衛你!」
冷戰不怒反笑,尤其在聽到那個被她說得極其熟稔卻聽起來有些刺耳的『天凌』後笑得更是放肆,別有深意地看著他們,嘴角含笑。
兩人也自然知道他突如其來的詭異笑容為哪般。楚天凌不經意地瞥了眼金玉兒,黑著臉冷瞪向冷戰,金玉兒感覺到楚天凌不經意投向自己的目光,兩頰微燙,有些暈紅,只是那抹暈紅瞬間被淹沒在了黑夜裡。
冷戰輕咳一聲,忽略兩人的表情走過去撿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口,轉身笑道:「好酒!久藏的女兒紅加上漢西獨有的苜絨之巔釀製而成,清香留齒,回味無窮,真是好酒!兩位真是好興致!哈哈,嗯,這兒的環境真是不錯,很適合,談天說地又釀情。」說完又仰頭喝了一大口,對金玉兒笑道:「玉老闆好武藝,好琴藝,好相貌,好膽識,好眼光,好魄力,可是,知道物極必反吧?你是聰明,可惜聰明過了頭,就顯得笨了一點,對,確實是笨了一點。」上下打量了她一陣,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你!你個臭小子,油嘴滑舌,不知好歹!」金玉兒狠瞪著對面那個笑得無比放肆的人。冷戰嬉笑著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笑意更深。
「金大公主,在下有事在身,先走一步,兩位,繼續。」繼續慢慢瞪吧!楚天凌瞥了眼兩個橫眉怒眼的人,轉身便走。
「喂,天凌,你真不夠意思,這個時候扔下我獨自對付這隻母老虎?你都忘了你小時候遇到這種情況我都是如何為你上刀山下火海了?」冷戰看著那轉身離去的人,隨即大喊道。
楚天凌停住,轉身,表情極度迷茫,看向他——我有嗎?那不都是你見了美色見色忘友甘之如飴心甘情願地往刀山上奔朝火海裡跳!有我什麼事?!輕微一哼詭異一笑後轉身揚長而去。
金玉兒走到冷戰身前,擋住他,嫵媚一笑,咬牙道:「冷大侍衛,你說我該怎麼和你算筆帳呢?!恩?」說著不知從哪兒拿出了當晚那條手帕,頓時一股難聞的氣味在四周延伸開來。
冷戰心裡『咯登』一聲,看著那條手帕艱難地嚥下一抹口水,笑道:「我最害怕女人輕薄我,要不,你親我一口,算是對我的懲罰怎麼樣?」說著朝她指了指自己湊上去的右臉,意在不用客氣,你盡情算賬懲罰我好了。
金玉兒對他突兀的動作一愣,反應過來後隨即朝著他臉狠狠地揮去一拳,「流氓!」
冷戰早有準備地一閃,躲過她的拳頭,笑:「如此野蠻霸道心狠的女人,男人可不會喜歡,尤其是天凌。」
金玉兒似雷擊般地停了下來,收回拳。
冷戰心裡暗笑,看來她也不是沒有軟肋,「不過,看你還算標緻的份上,我賣個人情湊合湊合你們,透露給你一個關於天凌的秘密,我們就算扯平了,怎麼樣?」呵呵,天凌,我倒要看看下次你孤軍奮戰是如何的狼狽樣。
「什麼,秘密?」金玉兒停下手上的動作,壓低聲音彆扭地問道,卻著實被自己彆扭的聲音和大大的好奇心嚇了一大跳。
冷戰見這招果然奇效無比,隨即湊上去在她耳邊嘀咕一陣,在她驚愣得還未反應過來之前轉身果斷逃逸而去。
夜明宮,燭火已滅,四週一片漆黑,楚祈靜靜地坐在龍椅上,疲憊地閉上雙眼,放鬆地往椅背上靠去。
王源輕輕走上前,輕聲道:「皇上,夜已深了,歇息吧。」
楚祈未動半分,過了小半會兒問道:「她確實中毒了?確實是中了箭後中的毒?而不是因為別的中的毒?她——現在如何啦?」
「是,據過府診治的太醫所報,確實是中了箭後才中的毒,此毒乃江湖失傳多年的劇毒,喚名『幻虛散』,太醫稱,對此毒無能為力,她或許過不了今晚。」
楚祈深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慢慢睜開眼看向殿門,輕聲問道:「現下是什麼時辰?」
「回皇上,戌時。」
「嗯,他快來了,你下去候著,待他來後,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得進殿。」楚祈重新閉著雙眼,吩咐。心裡
王源領了命,躬身退下。
「王爺,請進,皇上正等著您。」
殿門口,一身月白衫似一縷清風掃過般地掃來。王源隨即迎上去輕聲道,看到其手上一抹極似聖旨的金黃色,微微一愣。
楚蕭四下打量了一陣,未說話,一把推開殿門提腳走了進去。王源隨即關上殿門,隻身守在門口。
「你來了。」
黑暗中,堂上懶洋洋的聲音從上而下飄了下來。
「嗯。」楚蕭打量了四周的一片漆黑,皺了皺眉。
「嗤—」一陣刺耳的聲響後,一抹微弱的光亮了起來,慢慢地,四周的燭火也都被點亮。
楚蕭將視線定格在堂上那個威嚴輝煌卻又透著寂寥的龍椅上,反手而立,將視線落到一旁正點亮燈火的楚祈身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楚祈擱下手中點亮四周燈火的火星,走到楚蕭身前,轉頭順著他剛才的目光看向堂上的龍椅,笑道:「朕,終於明白,當年你為何要美人不要江山,那個位置代表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也意味著終身難以驅除的寂寥孤獨。你尚有和她的回憶,朕,卻一無所有。你終是,比朕看得透。」
「我今晚來,不是和你討論這些。」楚蕭淡淡地說,「是不是你做的?那些箭是不是你所放?」
楚祈極為疲憊地一笑,走上台階坐到龍椅上,道:「不錯,那些箭確實乃朕所放。」
楚蕭溫和的表情摹地有了幾分冷意,身後交握的雙手突然緊了緊,「為什麼?」
「為什麼?呵呵,因為她根本不配做慧兒的替身,她根本就不配!這個世上根本沒人能代替她!」楚祈突然急道,話說得急不由得引得一陣咳嗽,待咳嗽停下來又慢慢地說:「如果慧兒知道,該是如何的傷心…」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慧兒!你不配提她!」
「朕不配?朕為何不配?你不要忘了,慧兒可是當年為我而選的秀女,不管她願意與否,無論如何,她都該是朕的女人!——」楚祈微仰頭,深呼了口氣,「過去種種,不提也罷。你要明白,朕這麼做也是在幫你。別人不知,朕還能不知?這半年來,你在慧兒和她之間的猶豫和痛苦,既然如此,朕來幫你抉擇,只要她徹底消失,你就不會再為她兩難,為慧兒為她而受折磨。況且,你自始自終,都沒有愛過她,不是嗎?慧兒,無人可以代替——」
話未落,只見一抹黃色突然從楚蕭袖口裡飛了出來,在空中旋轉一圈後穩穩地落在了自己的腳邊,慢慢地,黃色再向兩邊伸延開去。楚祈低頭看向腳邊的黃色,身子突然一震,連忙彎身撿起,待看清其上的內容後,驚訝和恐懼地看向楚蕭,道:「這,這聖旨…為什麼…還在!當年,你並沒有燒燬它?!你,你竟敢唬弄朕!」
楚蕭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手裡的聖旨,道:「當年慧兒偷偷將它掉了包,我並不知情,直到她臨終,才告訴我它的存在。大哥,你應該明白,雖然父皇當年留下該遺旨將江山傳給了我,可我志不在朝堂,只願做個天地間閒散之人。」頓了一瞬,楚蕭繼續說道:「二十五年前,我用它與你換來和慧兒的廝守,今天,我用它與你交換解藥,從此,我們兩訖,你仍然是滄月的皇上,而我不再做王爺。餘生之年,我只願和她,浪跡天涯,一起到老。」
「為什麼?你——」楚祈皺了皺眉,問道。
「因為,我已經,愛上了她。對我,她不再是慧兒的替身,她是我心中,真實存在的人。」在她中箭昏倒在懷裡生死不明的那一刻,才深深明白,不知何時開始,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原來,照顧她,關心她,不再因為對慧兒的承諾,而是心裡真的想那麼做。
「朕,無法給你解藥——」楚祈突然說道,心裡滋味難言,「朕本以為對她用箭她必死無疑,若那些箭沒有被你們全擋了去,既已如此,朕又何須用毒?這一多此一舉!朕,既沒下毒,又何來解藥?」
楚蕭直直地看向他,過了半響,冷冷地說道:「但願,你說的無一句假話…」,說完,看了他手裡的聖旨一眼,飛快朝殿外走去。
楚天凌走得並不快,冷戰沒幾下功夫就追上了他。
冷戰平息了一下呼吸,語氣輕鬆地笑道:「猜猜,我在哪兒跟丟了那個人?」楚天凌一路埋頭走著沉思著,並未理會身旁精力充沛得無聊之人,冷戰見他無反應,笑道:「哈,猜不出來吧?是在——」
「皇宮,西華宮,西春殿。」楚天凌轉頭淡淡地說,「我猜對了嗎?」
冷戰盯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半響後搖頭笑道:「不得不甘拜下風!本以為你最多能猜到個西華宮,想不到你竟能…你不知道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跟蹤到西春殿,想不到你竟能隨口就說了出來。」
「雖然是西春殿,可是……算了,既然在西春殿就已將人跟丟,那隨後的事我自是不敢斷言。」楚天凌歎了口氣說道。
「天凌,你的意思是…你懷疑這件事並不是太子所做?可是,當日,所有人都在場,唯獨太子…」
「那個蒙面人既能讓你跟丟,說明他輕功並不在你之下,而且,我懷疑,他早已知道被人跟蹤,所以,他所做難免會有掩人耳目之嫌,也難免會有栽贓嫁禍的企圖。」楚天凌輕聲道。
「哎喲喂,這些個事兒怎生的如此複雜?繞來繞去,我頭都快兩個大了,虧你還能如此清醒有據地推理來又推理去。依我看來,全朝上下都會認為此事乃金玉兒所做,只有少數的人會懷疑到皇上,可你不僅懷疑到了皇上,而且又半否定了皇上,不僅如此,你又肯定了今晚若去找金玉兒幕後真兇會出現…黑衣人逃進太子府,你又懷疑並不是太子所做…唉,我現在真是被你弄得暈頭轉向了。他日找出真兇,我非狠狠地抽他一頓!」冷戰雙手抱頭,直呼。
楚天凌一路走在前面,凝思著,忽然停住腳步,將視線留在了路旁那塊『蕭王府』的門匾上。
冷戰隨他目光看去,過了半響,輕聲問道:「要進去嗎?聽說,好像是過不了今晚…」
「不會的!」楚天凌冷冷地回道,語氣冰冷的嚇了冷戰一跳,覺察出自己的突兀後,道:「有王叔在,她不會有事…」
「唉…都將希望寄托在義父身上,可是,義父是人,他不是神,是人就有自己的無奈和力不從心。」冷戰歎了口氣說。
「…你回去吧,我進去看看。」楚天凌輕聲說道。
冷戰看了看他,也隨了他去,歎了口氣,自顧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