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魅兒醒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皇甫傾。
他俯著臉,驚喜的看著她。
「魅兒,你終於醒了!」
她呆呆的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即不喜也不悲,木然的眼神如同傻了一般。
皇甫傾一慌,伸出在她眼前揮了揮:「魅兒,是我啊,皇甫傾,你怎麼了?」
見他越來越焦急,於魅兒張了張嘴,卻是沙啞乾澀難聽的嗓音:「皇甫傾。」
「是!是,是我!」皇甫傾喜形於色,激動的把她擁進懷裡,哽咽著道:「你簡直要把我嚇死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我眼睛都不敢合起來,我怕我一閉眼,你又從我眼前消失……」
於魅兒全身被他摟得有些痛,她卻緊咬著唇不發出一點聲音,聽到他抱怨委屈的聲音,眼淚驀然滑下臉頰。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臉上似乎貼了些東西,氣味極為難聞。
皇甫傾緊緊的抱著她,彷彿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他的聲音無語倫比的溫柔:「魅兒,是我錯了,不該不相信你,不該傷害你。你不在我身邊的這些日子裡,我天天都在自責中度過。你知道嗎?我找你找了多久,我甚至以為從今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每次這麼一想,我的心都像是被萬箭穿透一樣痛。魅兒,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上,你不要再記恨我了,好不好?」
於魅兒咬得嘴唇都破了,眼淚遮住了雙眼,讓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不堪。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聽著他溫柔的話語,她的心中,一片悲傷。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男人,為了她,連驕傲都扔掉了,變得如覆薄冰般小心翼翼。
相比起來,她又是多麼的不堪。
她究竟,傷了這個男人有多重啊!
她推開他,淚眼朦朧有望著他,緩緩的伸出手,仔細的描摹著他的輪廓。
「你不在意我跟月熙之間的事情嗎?你不在意我是個蕩婦淫娃……」
「我不准你這麼說你自己!」皇甫傾抓住她的手,眼神中盈滿痛處,他深情的望著她,柔聲道:「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
「魅兒,過去的事就讓它隨風消逝了吧。我愛你,這就足夠了。我只希望,這一輩子有你陪在我身邊。如果你不想做王妃,我就陪你隱居在深山,過著簡單的日子好不好?」
於魅兒突然痛哭起來,狠狠的搖頭:「過去的事情過不去了,有些事情永遠無法消逝。你看我現在,醜陋不堪,像我這樣又醜又賤的女人怎麼能跟你過簡單的日子。皇甫傾,你可以裝作不在乎,可是在你心底,始終不能忘記那些事。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跟月熙……」
「不要說了!」皇甫傾大吼一聲,徒然把她擁進懷裡,死死的抱著。幽暗的眼眸中滿是受傷:「說來說去,你還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對麼?可是我告訴你,我皇甫傾這一輩子就認定你了,你休想擺脫我。我說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如果過不去就忘記,總之,我是不會再讓你從我身邊逃走的。我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就算你四肢殘廢,你仍然是我最愛的人。」
他失控了似的吼著,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激動急促,溫熱的液體不斷地滴落在於魅兒的脖間,幾乎灼傷了她的皮膚。
她沒有抬頭,不敢抬頭。不敢去看哭泣的他。在她心裡,他一直都是那麼的高傲,讓她覺得高不可攀。
她伸出胳膊,緊緊地抱住他的腰,緊緊的將臉埋在他溫暖寬闊的胸膛,靜靜地哭泣。
「如果我死了呢?」她的聲音悶悶地傳出,卻讓皇甫傾臉色大變。可是沒等他開口,她突然又說道:「我根本就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呢?你會怎麼辦?」
皇甫傾徒然喝道:「那我就去死!」
於魅兒猛然一驚,坐直了身體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哭著罵道:「你這個笨蛋,我不准你死!你怎麼能這麼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死聽到沒有?!」
皇甫傾望著她,溫柔的為她擦掉眼淚,終於笑了:「其實你很在乎我對麼?可是為什麼你要讓我追你追得這麼苦?從京城追到這裡,路途有多遠你知道麼?」
「是,皇甫傾,我很在乎你,很在乎很在乎。」於魅兒仰頭凝望著他,笑著哭了:「我喜歡你!」
「你……」皇甫傾怔住,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呆滯而可笑。
於魅兒展顏一笑,眼淚滑落,她大聲道:「我愛你!於魅兒也愛皇甫傾!!」
略微沙啞的聲音在山洞裡迴盪盤旋,久久不散。小小的石洞中,篝火在燃燒,冷風從洞口灌了進來,將火苗吹得左右搖曳,彷彿動人的舞姬在歡快的舞蹈。
皇甫傾被這突然而來的喜悅衝上了巔峰,他像是石化了般,一動不動的盯著於魅兒哭笑摻半的臉,胸膛裡的心幾乎要衝破身體飛躍而出。
他突然給了自己一巴掌,把於魅兒嚇了一跳,只見他想笑卻不是笑,顯得極為滑稽。他瞪大眼睛望著於魅兒,滿臉希冀的說道:「你再說一遍?!」
於魅兒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緩緩說道:「我、愛、皇、甫、傾!很、愛、很、愛!」
空氣都彷彿凝固了幾秒,下一瞬間,於魅兒整個人被他抱了起來飛旋。
「哈哈……你也愛我!哈哈哈……於魅兒也愛皇甫傾!!」
看著他像個孩子一樣喜悅,幸福溢滿於魅兒的心田,她也笑了,大聲嚷著:「是!於魅兒也愛皇甫傾,於魅兒也想跟皇甫傾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一生一世……哈哈哈……噗!」皇甫傾笑著笑著,突然吐出一口鮮血,讓於魅兒大驚失色,她尖叫道:「皇甫傾,你怎麼了?你快放我下來!」
可是皇甫傾卻恍若未聞,口中還不斷的冒著鮮血,他卻笑個不停,抱著她在洞內旋轉飛揚。彷彿要將身體內所有的喜悅傾洩而出,他大聲道:「魅兒說要跟我一生一世!魅兒說要跟我一生一世!哈哈哈……皇甫傾你聽到沒有,魅兒說要跟你一生一世!是一生一世啊!你聽到沒有,魅兒她說要跟你一、生、一、世!!」
淚,在旋轉中飄落,於魅兒咧開嘴角,無聲的笑了。
終於,皇甫傾停了下來,此時的他下巴處鮮血淋漓,臉色蒼白如紙,可是他的眸子卻如最亮的星光般,熠熠生輝!
他微微喘息,一瞬不瞬的盯著於魅兒:「魅兒,你可知道,這是我此生最幸福最高興的時刻!我終於……聽到你說愛我了!」
「傻瓜!」
她摟住他的脖子,微微踮起腳尖,封住了他的沾血的唇,訴說著她心中如他一樣,如波滔般滿脹脹的幸福和喜悅。
篝火在風中搖曳,火星被風吹散,星星點點的紅光,飄揚在小小的山洞裡,彷彿為洞內深情相吻的男女歡呼曼舞。
幸福的日子總是很短暫。對皇甫傾來說,在這樣一個小山洞裡過來的時光彷彿只是一眨眼的光景。
白天,他拖著傷重的身體出去打獵,晚上,跟自己心愛的人一起坐在篝火旁享受他一天的成果,偶爾上天入地的胡侃,偶爾彼此相擁互訴情愛。這樣的日子,甚至讓他覺得比做王爺時更加舒適愜意,也讓他無比滿足。
這會兒,於魅兒腰間圍著獸皮,長度只到膝蓋,她雙手握著被削尖的長木棍,溪水裡,正聚精會神的盯著水底游來游去的魚兒。
皇甫傾手中提著幾隻野雞,站在溪水上游,怔怔地看著她。
她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幾道深刻的紅色疤痕覆在臉上,顯得有些猙獰,讓人看著有些恐怖。可是她的嘴角卻揚著幸福的笑容,比那照耀在水面上的陽光還耀眼。
只見她得意的一笑,雙手猛然使力,木棍頓時插進水裡,幾許水珠濺到她臉上,她毫不在意,將木棍高高舉起,看著被插在棍尖上的魚,她驚喜的笑道:「耶!我終於逮到一次了!」
皇甫傾隨著她的笑容,輕輕拉開嘴角,笑出了聲。
於魅兒驚訝的轉過臉,見到是他,她萬分得意的向他炫耀著自己的勞動成果:「皇甫傾,你看你看,我說過我一定會抓到魚的!」
皇甫傾寵溺的笑道:「快上來吧,水裡涼。」
於魅兒嘿嘿一笑,跑到他面前,看到他手裡的野雞,她頓時苦下臉:「又吃野雞啊,皇甫傾,我都吃膩了!」
聽著她撒嬌的口氣,他空著的右手摟住她細瘦的肩膀,調笑道:「不吃這個也可以,你以後不能連名帶姓的叫我。」
「那叫你什麼?」
「傾!」
於魅兒瞬間做嘔吐狀,氣得他只能瞪眼。
每次他要求她改掉稱呼時,她總是這麼不給臉。非要連名帶姓的叫,讓他聽著極不舒服。
「好啦好啦。」於魅兒吐了吐舌頭,不在意的笑道:「一個稱呼而已,別那麼較真。啊,餓了,走,回去烤魚!」
皇甫傾拿她沒轍,哀怨的歎了口氣,緊緊跟上。
「皇甫傾,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啊?」
吃飽喝足了,兩人躺在一處青油的草地上曬太陽。
聽到她於魅兒的話,皇甫傾眉梢跳了跳,他把玩著她柔軟的髮絲,不答反問道:「魅兒不喜歡這裡麼?」
她抓住他的手,緊握在雙手中,一根根掰著他的指節,惆悵的說道:「當然喜歡啊。可是這裡不是你的國家,而且太原始了。天天吃野味就算了,還沒有衣服穿只能圍著動物的皮毛。」
她翻個身,趴在他胸口,情緒似乎不佳:「我有點想念小蝶了。你想,我們在這裡過得快活,可是他們肯定以為我們倆掉下懸崖摔死了,你說他們會不會傷心?」
沒等他回答,她大聲道:「肯定傷心死了!」
「你母后肯定最傷心,唯一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落入了懸崖,說不定她現在恨死我了。」
皇甫傾笑了笑:「不會的,母后她是個很寬厚的女人。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她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於魅兒眼一瞪:「你怎麼知道?哼,要是有人把我的兒子害死了,我一定恨不得把那個人碎屍萬段,怎麼可能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喂!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她說著說著,驀然察覺到他的眼神慢慢變了,深黑的眸子閃動著眩目的光彩。
皇甫傾突然邪笑一聲,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火熱的看著她,邪邪的道:「魅兒,為我生個孩子可好?」
於魅兒的臉瞬間一紅,雙手推著他,啐道:「誰要給你生孩子,走開!」
「嘿嘿……」皇甫傾低笑出聲,握住她搗亂的手,湊上前親了她一口,眼神中閃著莫名的光彩:「真的不願意?」
「真的!」
「那好吧!」他突然放開她,坐直了身體,神色中滿是失望。
於魅兒一怔,望著陽光下他俊美的側臉。下耷的眼瞼,挺直的鼻樑,性感的嘴唇,還有那一股失落的氣息——
她坐起身,扭著看著他,只見他的嘴角帶著淡淡的苦澀與無奈,一副傷心的樣子。
她雙手握住他的手,輕聲問道:「生氣了?」
皇甫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依舊不出聲。
於魅兒見他似乎真的生氣了,心中一慌,連忙抱著他的脖子,對著他猛親,急急地說道:「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不是不願意為你生孩子……」
「我就把這句話理解為你願意!」
皇甫傾突然把她壓倒在地,笑得極為得意。
心知自己中了他的計,於魅兒大怒:「你敢騙我?我……唔……」
剩下的話全部都消失在他的嘴裡。
過了一會兒,皇甫傾支起身體,深情地望著她,認真的問道:「魅兒,你願意為我生孩子麼?」
於魅兒臉色緋紅,她沒有說話,輕笑一聲,她摟住他將紅唇再次湊了上去。
這無言的回應讓皇甫傾心中大喜,緊緊的擁著她,深深地吻上她柔軟的小嘴……
幸福的兩人不知道,此時,就在距他們的不遠處,兩支龐大的軍隊正在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