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逃妃 第5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寧天國的太子府。

    偌大的花園裡,一方石桌,一盞溫酒,一個,孤單寂寥的身影。

    寒風呼呼的吹,吹掉了無數乾枯的葉子,落了一地,一地蕭索。

    月熙一身錦袍,寬袖胸襟金絲描邊,遺世而獨立,他雙手負在身後,頭微仰,似乎在看天,似乎在懷念。憂鬱的氣息繚繞在他週身,為他整個人平添了一絲讓人心悸的憂傷。

    聽到腳步聲,他側過身,望向來人。

    月魄腳步匆忙,神情凝重,疲倦之色盡顯在臉上。

    「你來了。」月熙笑如一縷輕煙,飄渺孤寂。他的眼中是化不開的愁傷。月魄突然對將要說出的事情感到無法啟齒。

    彷彿是察覺到了他的擔憂,月熙輕輕一笑,有些苦澀:「魅兒呢?」

    月魄遲疑了片刻,緩緩開口。

    風吹過,他的聲音隨著風兒一同消失。

    月熙平靜的臉色驟變,不敢置信的盯著月魄,滿臉傷痛。

    「不可能!」他徒然斷喝,猙獰的面孔絲毫沒有了溫和,他瞪著月魄,一字一字大吼道:「不、可、能!!」

    看著他悲痛萬分的表情,月魄苦笑著:「我親眼所見,不會有假。魅兒跟皇甫傾一同掉入十里崖,生死不明。我已經派人去崖底察看過,沒有見到他們的屍首。」

    月熙粗重的喘著氣,一雙狹長的鳳眸中氤氳著淡淡的霧氣。他緊繃著下頜,僵直了身體,雙拳緊握在身側,他沉沉地道:「怎麼會掉入十里崖?你是怎麼辦事的?我讓你去監視皇甫傾你到底幹了些什麼事情?魅兒怎麼會跟他在一起?皇甫傾掉下去也就算了,為什麼魅兒也會一同掉下去?」

    「魅兒失足落下懸崖,皇甫傾捨身救她,不但沒把人救上來,反而兩人同時掉了下去。當時情況發生的太過突然,等我想去救她時,已經晚了。我也無能為力,還請大哥不要過於傷悲。」月魄輕拍著他的肩膀,無奈的歎息著,眼神裡是無法窺覬的深暗。

    月熙垂著眼瞼,緊閉的嘴唇微微下耷,半晌,他突然提步就走:「我要去找她!我不相信她就這麼死了!」

    月魄飛身攔住他的去路。他大喝一聲:「滾開!」

    「二哥!」月魄氣憤的吼道,眼睛裡血絲遍佈:「那麼高的懸崖摔下去必死無疑,就算你現在找到了她也無法讓她死而復生。逝者已矣,請大哥以大事為重!」

    「彭!」

    月熙一拳砸上他的臉,頓時讓他口角湛血。

    「二哥!」眼看著月熙又一個拳手揮了過來,月魄大吼一聲,閃開了這一攻擊。

    只見月熙急促的喘著粗氣,神情悲痛,聲音沙啞的吼道:「如果當初我親自去找她,她就不會有機會遇上皇甫傾,她就不會死!你知道魅兒在我心裡有多重要嗎?若不是為你這所謂的大事,我不會帶她離開桃花園,那麼她就不會離我而去,也就不會死。」

    他深吸了口氣,通紅的眼睛裡溢滿悔恨與傷心,他望著月魄,緩慢而無情的道:「月魄,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在第一次見到她時把她帶回來。那個時候,她也許還沒有愛上皇甫傾,她也許有可能愛上我。可是為了這所謂的大事,我放棄了她。因為當時我知道皇甫傾的身份,為避免麻煩我便輕輕鬆鬆的放棄了。」

    月魄低聲道:「我知道。」

    「你可知道,現在我是多麼後悔當初的決定麼?在桃花園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如果她一輩子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情該多好,我便可以永遠把她留在身邊。如果你沒有找到我,我不可能這麼快失去她。」月熙仰天深吸了口氣,再重重吐出來時,連氣息都在顫抖。他低低地說道:「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二哥,世上好女子多得是……」

    「是多,可惜卻不是她。或許日後我會再愛上別人,可是此時,我只愛她。」月熙微微勾起唇角,森然陰冷:「既然你勸我以大事為重,那麼,明日,我將會成為寧天國的新皇!」

    月魄心頭一顫,望著他的側臉,他一時間竟無語。

    月熙卻突然轉臉看向他:「你喜歡她麼?」

    「我……」月魄突然啞口無言,眼底有一絲狼狽。

    「你也是喜歡她的吧,只是,在你心裡,女人永遠都可以放在不重要的位置上。」月熙淡淡地說完,便舉步向前走,這一次,他走的很慢,月魄也沒有攔他。

    走出十步,他突然頓住腳步,頭也不回的道:「我一直堅信人定勝天,我的命運我自己掌控,我的愛情我也會自己掌控。從小到大,只要我想得到的,我就一定會得到。魅兒不會死,她一定會再次回到我身邊。」

    直到他的身影漸漸消失,月魄突然扯出一抹苦笑。

    人心,又豈是一般的東西可以相提並論的?想得到便得到的,從來就不會是人心。又何況是已經丟失在另一個人身上的心?

    所以,何必……執著?苦了自己。

    不是自己的,強求亦無用。

    午時的陽光正暖,陽光湛透了樹葉,從罅隙間落入地上,閃耀著斑駁的光點。

    山谷中,鳥兒在高歌,清泉在流淌。

    一片厚厚地枯枝敗葉中,兩個人影靜靜地躺在地上,彷彿死了一樣沉靜。

    周圍的小動物偶爾好奇的跑過來,佇足在他們身邊,嗅嗅聞聞,最終離去。只是地上變得黑紅的血跡吸引了無數蟲蟻前仆後繼。

    突然,地上其中一個身影彷彿動了動,驚飛了棲息在他身上的蚊蟲。

    皇甫傾只覺得整個身體如同散架了似的,每個根骨頭都痛得驚心。他能感受到陽光的溫熱,能感覺到有東西在身上遊走,可是就是無法睜開眼裡。

    他集中精神,努力的想要動一動。終於,滿是傷痕的手指輕輕顫動了一下,然後所有的壓制都彷彿解禁了一般,他倏然睜開雙眼,刺目的陽光頓時毫無遮擋的竄進眼眸,生疼生疼。

    皇甫傾輕輕的眨眨眼,有一瞬間的發怔,終於,迷茫的表情開始漸漸潰散。

    他掉下了懸崖,竟然大難不死!那麼……她呢?

    他猛然坐起身,立即牽動了身上各處的傷,痛得他眼前一陣發黑。

    驀然感覺到右手中握著一個冰冷的物體,他立刻轉頭看去,不禁大叫出聲:「魅兒!」

    此時的於魅兒比他慘烈得多,一身深色衣服被血染紅,在陽光下泛著黑紅的光澤。她的身上,臉上,只要有傷口、有血跡的地方,沾滿了嗜血的蚊蟲,觸目驚心。

    皇甫傾只覺得心如刀絞,縱然腿骨折斷,縱然肋骨移位,他硬是拼著全身的力氣爬到於魅兒身邊,悲憤的趕走攀附在她身上的噁心的東西。

    於魅兒的臉色如宣紙一樣慘白,臉上縱橫的傷口處血跡已呈黑色,身上的衣服變得破爛無比,隱隱露出的皮膚也潰爛不堪。

    她此時靜靜地躺著,沒有一點活氣。彷彿腐爛的屍體般慘不忍睹。

    皇甫傾驚得摒住了呼吸,艱難的伸出手探向她的鼻息。

    隨即他喜極而泣,咬緊牙關將她扶在懷裡,一遍遍的喚著:「魅兒,你醒醒,醒一醒,我是皇甫傾,魅兒……」

    於魅兒還是昏迷不醒,白到近乎透明的臉色讓皇甫傾心痛如絞。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地上,看著自己折斷的左腿骨,他咬著牙雙手捏住自己的腿,使勁一扳,只聽『卡嚓』一聲,骨頭被他自己接上,臉上的冷汗一滴滴淌了下來。然後他迅速的把自己的衣服撕成碎布條,撿起地上的枯枝一一折成差不多同樣長短,用布條綁在折斷的腿骨處固定住。

    可是胸腔裡移位的那根肋骨他卻無法自己處理,他向四周望了望,眼見不遠處有一個山洞,他頓時大喜,看了看地上的於魅兒,他深吸一口氣,爬起身,奮力的把她背在身上,一步一步,朝著那小小的山洞走去。

    皇甫傾不知道,因為他的事情,寧天國與月華國之間,緊繃的那根弦立即繃斷,戰爭,一觸即發!

    此時在月華國皇帝的書房內,凝聚著一團憤怒悲傷的火焰。

    『轟!』

    皇帝一掌轟碎了面前的茶几,原本溫和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凌厲的殺氣。

    皇甫軒三兄弟也是一臉悲痛。

    暗影帶回來的消息足以讓他們悲怒難當。

    許久,皇帝沉沉地說道:「你們聽著,此事千萬不能讓傾兒他母后知曉。」

    「是,父皇。」

    皇帝的臉色鐵青,雙目如電,冷冷的道:「竟也如此明目張膽的殺害傾兒,朕怎能善罷苦休!」

    「嵐兒,你速速派人去十里崖與葉地匯合,務必要找到傾兒跟魅兒,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父皇!」皇甫嵐迅速離去。

    「軒兒。」

    「父皇!」皇甫軒早已溫潤不在,痛失手足的傷痛讓他整個人凌厲如劍,鋒芒無限。

    皇帝臉上劃過殘忍:「朕命你帶領二十萬大軍,速速從十里亭進攻寧天國。料想他月熙就算有通天之能,也無法立即派人增援邊境。哼,朕已經容忍他們夠久了,看來他們是安逸的日子過膩了,想來點刺激的。」

    「是!」

    皇甫辰悲憤的道:「父皇,我要跟大哥一起去!」

    「胡鬧!」皇帝大喝:「小蝶懷有身孕,你留下來陪她,有你大哥去就足夠了。」

    皇甫辰頓時沉下了臉,終是不甘,大聲道:「若是讓小蝶知道三哥三嫂遭此不測,她也會叫我與大哥同去……」

    「所以你不能讓她知道這件事情。至少,要等到她安心把孩子生下來之前,不能告訴她。」皇甫軒嚴厲的看著他,不容質疑的道。

    皇帝歎息道:「軒兒說的對。有你大哥四哥,你也幫不上忙,還是留下來等消息吧。」他繼續說道:「聽暗影說,傾兒此次遇難跟余剋剋脫不了關係,哼哼,余明不可能違抗朕的命令派人協助她自己的女兒公然與傾兒為敵。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幫忙,她就一個人一雙眼睛一雙手,怎麼可能三番四次就那麼剛好知道傾兒的消息?哎,余明一向忠心護國,卻沒想到生了個偏外的女兒。」

    他對皇甫軒說道:「此次朕會讓余明隨你一同前去,畢竟他歷戰無數,經驗豐富,總會幫上忙的。你去告訴他,余剋剋暗通敵國殘害傾兒,就算此事無他無關,他也脫不了關係。通敵之罪理應殊滅九族,但朕念在他昔日衷心愛國的份上讓他將功抵罪,協助你攻打寧天國。如果此次戰敗,就叫他提頭來見朕。」

    說完這些話,他揮了揮手:「去吧,希望你們不要讓朕失望。」

    「是,父皇。」

    皇甫軒兩兄弟一走,皇帝頓時像是憔悴了許多,歎息了一聲,突然驚覺出聲:「誰?滾進來!」

    皇帝冷眼掃了過去,只見皇后一臉悲傷的緩步走了進來。他臉色猛然一變:「皇后……你何時來的?」

    看著皇后眼淚直流,皇帝輕歎道:「你是不是都聽到了?」

    「傾兒他真的已經遭遇不測了嗎?」皇后哽咽著問。

    皇帝不出聲,只是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無聲的安慰。

    「你糊塗啊,怎能為了傾兒的死貿然出兵,讓邊疆百姓處於戰亂之中呢?」

    聽到皇后的話,皇帝歎了口氣:「你錯了,朕雖然悲痛,卻也不至於昏庸到失去理智。長久以來,兩國之間的友好關係早已煙消雲散,戰爭無可避免。傾兒的事,只是一個引火索罷了。好了,這些事情你就不要關心了。傾兒的事你要節哀,他那麼孝順,也是不希望看到你為他傷神傷心的。朕過會兒讓小蝶和陌兒兩個丫頭來陪陪你,啊?」

    一想到皇甫傾,皇后痛哭失聲,皇帝摟著她,眼神裡凝聚著無邊的溫情與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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