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尹臻艱難的坐直身體。
「是否愛媽咪?」一字一頓說的清清楚楚,是愛,不是遺憾、更不是愧疚。
短短一句話,在場的人全部為之一震。
艾承澤不是很絕無情的人,他只求真相,但真相往往最是傷人。
自己、旁人全部都會受到波及,無一倖免。
沒有遲疑,尹臻凝視著艾承澤的眼睛,無比認真的回答,「愛、很愛、很愛。」
「哈哈、哈哈哈哈哈……」艾承澤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
舒曉看著近乎癲狂的男人,害怕的後退,握住自己母親的手。程佑藍緊皺著眉頭,她知道今天一定不會平靜。
「既然愛,為什麼放手。愛的女人離開你一點也不懷疑、不去尋找,在她受盡屈辱,嘗盡痛苦的時候,你在哪!這就是愛麼,你的愛是否太過淺薄、太過無能!」
艾承澤欺進床邊,眼中如同一座熔漿即將迸發的火山,要把尹臻燒成灰燼。
「你說的對,當時我太無能,連自己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想起過往那些年,他只是恨她決絕離去,卻不去細想她是否也有苦衷。因為男人那點可憐的自尊,甚至沒有多做努力去留她。
「我對不起你媽咪,更對不起你。」一滴晶瑩落在紮著針頭的手背上,砸的分外疼痛。
「小澤,是我不配擁有你媽咪的愛。如果可以,讓我彌補你。」
「彌補?你認為你可以用什麼來彌補?金錢、名分、地位?又或者你認為我需要這些?」艾承澤嗤之以鼻,奚落道。
「不、不是。無論你要我如何做,我都答應。只要你心裡不在充滿恨。」尹臻無比誠懇的說道。
程佑藍看到一個男人誠心誠意的歉意和對兒子濃濃的愛,如果他沒有良心,當初何必在得知一切後試圖挽回艾薇,何必苦苦為艾承澤尋藥那許多年,何苦現在捨棄一切只為獲得他的一句原諒,甚至不敢奢求他的一句「爸爸」。
「我心裡的恨……與、生、俱、來。」
與生俱來……
如同四把尖刀插進尹臻心中,不停的剜著。
「爸爸那麼關心你,一直都在和媽媽研究如何根治你的哮喘。這些年,爸爸為了給你試藥,你知不知道他喝了多少藥,中了多少次藥毒。」舒曉拉開艾承澤,用力將他推到一邊,氣憤吼道。
一張小臉因為生氣漲得通紅,「你又知不知道他是怎麼忍過身上火燒一樣的膿皰,你只知道恨他,怪他沒有給你父愛。可你又給過他機會嗎?他那時想要愛你的時候,也是你推開他,不認他的!現在,你有什麼權利在責怪他!你知不知道爸爸多愛你,多以你為豪。他一直告訴我,我有一個優秀的哥哥。從小我都把你當做榜樣,也當做我的驕傲。
現在,我告訴你,你不配!你才是懦弱無能的男人,一個連愛都不敢接受,放不下過去,狹隘的人才是無能!」
一席控訴過後,舒曉嚶嚶的蹲下哭了起來。
沒想到溫柔乖巧的舒曉爆發起來竟是如此「驚世駭俗」,程佑藍驚訝的長著嘴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艾承澤一臉陰沉,邁動步子朝抽噎著的舒曉走去。
三個人全部緊張的看著他,卻沒有人敢動一下,或者說,是忘了做出動作。
之間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面巾紙,打開來,接著一隻手托起舒曉滿是淚水的小臉,輕輕的擦拭。
水靈靈的眼睛因為淚水更加盈盈動人,舒曉下意識的後退,以為她剛才大吼大叫的定是惹怒了他。沒想到,他觸碰在自己臉頰的手是那麼的溫暖,哥哥的溫暖。
冷聲冷氣的說道,卻不失溫柔,「女孩子可以哭,但我妹妹的眼淚都是珍珠,不能輕易拿出來讓別人看到。」
擦乾淚水,看著傻呆呆望著自己的小女孩,不由得勾起唇角,「記住,你還有一個姐姐叫歐琪。你要像她一樣做個堅強勇敢的女孩兒,我艾承澤的妹妹不許被欺負的哭哭啼啼。」
舒曉呆呆的點了點頭,不過有一點她明白了。
他說自己是他的妹妹,他承認了,承認是爸爸兒子,承認是自己的哥哥,承認自己是尹家的一份子,太好了。
「對不起……」她剛剛真的太沒有禮貌了,舒曉低著頭向艾承澤認錯。
拉著她站起來,「還有,不要輕易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同樣珍貴。」說罷轉身拉著木然站在那裡的程佑藍往外走。
「小澤!」尹臻急聲喚他。
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媽咪和爹地生活的很幸福,你最好也不要太慘。不然媽咪會想著你,我不希望我媽咪有任何不開心。」
「好……」她幸福就好,他也會幸福,他們都會幸福。
走出房間,忽然後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追上來,「哥哥!」
「你、還會來看我們嗎?」
「不會。」艾承澤說的斬釘截鐵。
「……那、我可以去看望你嗎?」舒曉垂著頭怯生生的發問。
轉身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掌上用手指寫下一串數字,「這是我的電話號碼。」隨即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
兩個人回到雨宮家已經是晚上,家裡黑漆漆的沒有開燈。
程佑藍才恍然記起早上程煙和他們說,今天她要和雨宮灝親自去英國接外公外婆過來參加她的十八歲成人禮派對。
想必那兩個小兔崽子也出去撒野了,他們也沒有通知家裡要回來吃飯,現在什麼吃的也沒有。看著廚房一堆帶著生菜,她實在是沒有氣力把它們一步步做成美味佳餚。
「怎麼了?」艾承澤走進來看著程佑藍愁眉苦臉的正要打電話。
「叫外賣啊,難不成你來做飯麼?」他這個大少爺怎麼會做菜。
艾承澤挽起袖口,圍上圍裙像模像樣的開始挑選出幾樣蔬菜,開始擇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