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凱的家在我們學校最北邊的一棟高檔公寓裡,從宿舍開車過去只用了十分鐘,拿了鑰匙開門進去,印入眼前的便是一片黑暗,果然如他所說冰冷的很,整個客廳裡,除了一個沙發,一台電視機,和一些必要的桌椅之外,就只有一個吧檯,便沒有了其他的裝飾品。
我沒有顧及太多,將他先扶進了臥室,替他除去了外套和鞋子,安頓在床上之後又拿起了水和藥遞到他的面前:「來,吃了然後好好的睡一覺,就沒事了。」
他無力的笑著點了點頭,乖乖的把苦藥吞了下去,我又將準備好的糖塞進他的嘴裡,他微愣:「你還記得。」
我這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他平常吃了藥之後就要吃一顆糖的事情,我淡笑了一下:「習慣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你的影響,我現在也喜歡吃糖,由其是暈車的時候。」
放下了杯子,我替他鋪平了枕頭,扶著他躺下,開了空調再替他掩了掩被角:「睡吧,一會兒就好了。」
「留下來,陪我。」他緊抓住我的手,一副像小孩子索要玩懼一般的祈求表情:「這是我四年來第一次生病。我以前都很小心翼翼的生活,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病了的話不再會有人照顧我,所以不要走,留下來,好嗎?」
我心裡一時苦瑟,拍了拍他手道:「好,我留下來陪你,睡吧。」
終是放不下他,終是曾經喜歡著的人,終還是此刻讓我無法抑制的住對他的心動,所以才會點頭答應留下來吧,我明明知道這樣對他,對我都不會有好的結果,但我還是希望放任自己一回,四年來,我這根不能去想他,喜歡他的弦繃得太緊,再一次見到他時才會沒有彈性的撥得生疼,我告訴自己,就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讓我留住一些美好的回憶。
望著他的睡顏,他很快便睡去,我抽空打了一個電話給導師請假,然後見他沒有了對我的依懶之後,才跑去廚房想替他煮一些粥,才發現冰箱裡什麼東西都沒有,記得樓下有超市,我便去選購了一些吃的,想起他太過冰冷的家,又選了一些小飾品來替他裝飾,這一逛,一買就是四個小時過去了。
回去之後,他還沒有醒,我又折回廚房開始熬起了粥。
一遍又一遍的確認著粥的味道,曾經的記憶也隨之而來。
江凱不容易生病,但每次生病卻鬧得很厲害,可他又不願去醫院,於是只好睡在家裡,他的爸媽是政府的高官,很少在家,於是他每次生病的時候都是我去照顧他,給他煮粥,那個時候也是像這樣一個冬天,我第一次學會了煮皮蛋瘦肉粥,以後的每次生病,他都只吃這個。
想起剛才他說,這四年來都小心翼翼的生活,不讓自己生病,因為生病了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人替他買藥,照顧他,給他煮粥,聽到這裡時,我的身心幾乎只剩下了抑制我淚水的能力。
此刻想起,我的淚再也抑制不住的滑落。
跟江凱分手是我迫不得已的舉動,因為我知道在上海之行一定會危險重重,風險萬分,要找出當年事情的真相,並不能僅靠我一人之力,我連我自己的未來都無法掌控,又怎麼能將它交給他呢?
只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愛我會那麼深,而我在割捨他時會那麼的痛。
那個海灣,我哭著說分手,他卻笑著抹去了我最後的一滴淚水,然後決然的說『好,我們分手。』
只是五個字,便像是惡夢一般不斷在這四年間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我的夢裡。
每一次的心痛,都比前一次更痛一分。
我知道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它要讓我痛徹心扉,要讓我一無所有。
不知何時,有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從我的身後擁住了我。
他熟悉的味道一如四年前的時候一樣,從未變過一般。
我試著掙扎,他卻將我擁得更緊,靠在我的肩頭懶懶的道:「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就像四年前那樣,讓我再抱一會兒,不要這麼快把我叫醒。」
對於他來說,我的溫暖成為了他的奢望,而對於我來說,他的懷抱成為了我記憶深處不可抹滅的痛。
我沒有再掙扎,夕陽從窗口斜照了進來,讓我覺得一陣溫暖,心也慢慢平靜了,彷彿這四年來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一般。
就這樣靜靜的,靜靜的,暖暖的擁抱了四年,依靠了四年一樣。
很久之後我才推開了他,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已經不再那麼燙了,又端起了粥陪他喝掉,我們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的把一大鍋粥都喝了精光。
然後又開始把我買的一些小玩意兒擺放在他的家裡,讓它看上去溫暖很多。
之後我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要離開,他有一些不捨的說:「我們……難道就不能回去從前了嗎?」
我手上一滯,側頭笑著說:「不是說好要做朋友的嗎?」
良久之後,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扯開了笑容道:「嗯,是的,朋友。」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謝絕了他的相送,我獨自走出了他的家,直到進了電梯之後,我才放聲的大哭起來,任由淚水躺在我的臉上,任由哭聲豪絕奔放,似乎要將四年前沒有哭完一切,一次性哭個夠一般。
我告訴自己,愛情不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我重要的東西是查出當年事情的真相,所以不能連累了江凱。
此生無緣,來世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