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金靈鄉血戰張奎虎,袍哥們瀛山聚首義。
高鎮如重建公安局,王伯章發誓報仇恨。
七月初夏,宋修德,柳西明帶著一連人加上工作隊,一共一百多號人,機槍三挺,小炮一門,來到隆盛鄉,住一宿,第二天一早柳西明對霍幫燦說:
「小霍!你留守住隆盛,我們去攻打金靈鄉,那裡的田土多,都是上等的油米,打下來了就可以多徵糧食。」
「縣長!那老瀛山現在已盤據了我的麼爸霍仁帆,此人不可小視,如果不管他,他會號召他的徒子徒孫去投奔他,到時候再剿就難了。」
「你放心吧,他再大也大不到那裡去,現在縣裡說有一個一0四炮兵團,其實只有幾號人會打炮,大都調往川西剿匪去了,他們在那邊與土匪作戰也苦呀,你與同志們一定要守住隆盛場,出發。」
同志們排成長隊,一路上春風和煦,陽光燦爛,向金靈鄉進發,沿途都是綠油油原野稻田,鳥語花香,行到一山前,路變得更加陡峭,翠壁掩映,泉水淙淙汩汩,流小而悍,沿山路而上,狹窄處有一水井。井邊陰刻「洞天玉井」四個勁蒼有力的正楷大字,其井深不見底,石縫中滲出清澈如玉,甘甜凜冽,沁人心脾的汪汪泉水,大家早已乾渴,捧來喝,清人學士徐運基留詩《靈泉》讚美曰:
分明碧落瀉寒泉,信是人間別有天。
洞上桃花過鶴徑,仙源石澗浚龍涎。
空山鑿破千年玉,華頂衝開十丈蓮。
莫訝靈湫真派遠,涓涓流出蕊珠來。
翻過山,到達平壩,沒走多遠,天上雷鳴閃電,颯颯地下起了飄潑大雨,同志們只好躲進農舍,勤勞的鄉民卻正準備著雨水過後,種瓜點豆,雨一停,同志們又踏著泥濘的山路朝金靈走去,一派春意盎然,野花爛漫的田園風光,樹枝上雨水過後便露出了青青的嫩芽,蝴蝶翩翩起舞,小鳥蜿轉鳴啼,陣陣清風吹來,精神百振,心曠神怡。柳西明大喊:
「大家再堅持一下!再走十里路,就是許鵬盤距的許家寨,快步前進!」
「好!」
同志們立馬重整行裝,雄赳赳,氣昴昂,浩浩蕩蕩直撲許家寨。但見許家寨前臨良田萬頃,後接陰山千重,數株桃李綠陰濃,幾處葵榴紅影亂。
卻說許鵬也不過是個金靈鄉鄉長,也打起旗號「反共九路軍」自任司令,副司令是他兄弟許鴻,參謀長是大紳糧邱曉舟,有鄉丁四百餘人,步槍二百支,其餘為大刀,梭標,邱曉舟負責供給糧錢,許鵬也在川軍混過幾年,還當上了排長,回鄉後竟當上這民風敦樸,魚米之鄉的鄉長,聽說此人槍法異常的准,滿臉紅疙瘩,一身的黑毛,正躺在床上打泡,只見他用嘴含著煙桿,用燈心草小心翼翼地烤著煙土,他的嘴夾一張一合,一鼓一鬆,縷縷青雲直衝屋樑頂,哨兵報告說:
「報告!共軍一百號人已到埡口。」
「給老子看清楚,多少桿槍,多少人穿黃馬掛,如果土八路多,共軍少,兄弟伙我們就干他一場。」
邱曉舟雖是參謀長,可是此人足智多謀說:
「司令!算了吧,我看還是撤到山上去,真的幹起來,恐怕是雞蛋碰石頭,死的多,活的少,等他來佔,晚上摸他狗日的夜螺絲!」
「不要怕!老子不是沖殼子……」
「報告!共軍我已經看清楚了。」
「快說!」
「三挺機槍,鋼炮一門,一百來支槍。」
許鵬一聽機槍,鋼炮,手都抖了一下,臉色鐵青說:
「快,撤!」
鄉丁們一聽撤,腳似抹了油,閃電般地撤出許家寨,柳西明手持衝鋒鎗衝進許家寨,一看連個鬼影也沒有,氣得端起衝鋒鎗對著許鵬的太師椅連開十多槍,寨子裡一片狼籍。柳西明走出寨子,四下瞭望,果然良田萬頃,許家寨的對面半山腰有一座大紳糧李臣銀的莊園,背靠著挺撥高大的松樹坪,莊園兩邊有碉堡,建築即寬廠而又堅固,一旦受到土匪的攻擊,可以固守待援,說:
「上松樹坪!」
部隊似一字長蛇般向松樹坪奔來,大紳糧李臣銀硬著頭皮在大門前迎接,皮笑肉不笑地說
「解放軍同志!辛苦了!請裡面坐!」
「先生叫什麼名字呀?」
「李臣銀!長官是?」
「我是中共綦江縣縣長柳西明!」
「哎呀!柳縣長失敬,失敬!」
「李先生在國民黨偽政府任過何職?」
「柳縣長!本人在舊政府啥職也未當!」
「很好!但是我們黨現在正處在解放全中國的關鍵時刻,對於像你這樣的大地主,根據政策,將徵糧七成,希望你配合。」
「那是!那是!」
「還有金靈鄉徵糧工作隊將暫時住你的莊園,你與土匪許鵬熟不熟?」
「許司令的人我都認得!」
「那好,你負責與土匪傳個話,我們黨的政策是:首惡必辦,抗拒從嚴,立功受獎!」
「柳縣長!我一定把話傳到!」
「我們走了一天,能不能幫助準備一點飯菜!」
「應該!應該!」
李臣銀轉身下火房去了,柳西明說:
「張宗憲,李朝均,葉孝中,你三人留下一排人駐守金靈鄉,重點是徵糧,若許鵬來攻就守在這裡,把信送到宋區長和霍幫燦那裡,等待援兵就是了。」
張宗憲,李朝均,葉孝中從地下站了起來說:
「是!」
當晚區長,縣長跟大夥一樣在李臣銀家打地鋪,住了一晚。
第二天,天一亮,大部隊撤離了,張宗憲,李朝均,葉孝中在大門口送縣長,區長,柳西明說:
「多留手榴彈,留一挺機槍,不要怕!實在守不住,回霍幫燦所管隆盛鄉。」
「放心吧,縣長。」
同志們都掛著眼淚,依依不捨。張宗憲,葉孝中,李朝均三人都是二十出頭的青年人,區長,縣長走後,三人開會,葉孝中是老兵,很有戰鬥經驗,湖南人,倔強的性格,強壯的身體,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國字臉,葉孝中說:
「二個碉堡一邊四個解放軍戰士,其餘的都守前後大門。」
張宗憲說:
「光守住又有什麼用?區裡給我鄉這麼多徵糧數目,我們人不出去,怕是完不成任務,所以除留人人看守住地,保護機槍外,其餘的人兵分兩路,一部由我與李朝均領隊去第七保麒麟灣開群眾大會,作徵糧動員,另一部由葉排長去紫荊崗埡口一帶巡邏,保護群眾去趕隆盛場,金靈鄉也沒有個鄉場。老百姓的油,鹽,茶,布都要下隆盛場去。」
葉排長提高了嗓門說:
「我們人少槍少,繆和清匪部被打垮後也流竄在這一帶,許鵬匪部我估計就在這附近的山裡。出去肯定遭襲擊!」
「可是躲在莊園裡是完成不了任務的……」
「出去是非常危險的……」
「報告!」
二人爭執不休,一戰士進來遞上信,張宗憲臉紅勃子粗地將信拆開,裡面寫道:
「貴州匪部張奎虎,張奎豹在南川受到攻擊後,有幾百人向你們鄉方向逃竄,你們可能遭受攻擊,要高度警惕,注視事態的發展,明日一早派一排兵力來增援你們!——宋修德」
張宗憲將紙條遞給葉排長,葉排長看後說:
「怎麼樣?今天誰也不要出去了,大家擦好槍支,作好一切戰鬥準備,晚上特別要提高警惕,嚴防這伙土匪夜間偷襲。大家分兩班值夜上崗哨,張隊長負責上半夜的崗哨,下半夜的崗哨由我帶隊負責,合衣睡覺。」
一夜大家都沒有睡好,生怕出事,有的乾脆起來撥燈捉虱子,送到嘴裡嗶嗶剝剝咬著響。又派了一個膽大的出去溜轉,子夜時分濃霧瀰漫了整個山谷,田中稻葉與小草都掛滿了晶瑩圓潤的露珠,地下凍結了一層薄薄的霧霜,人踩在上面發出吱吱的聲響,大家早飯過後,下半夜崗哨的同志準備打地鋪,就聽到從紫荊崗方向傳來槍聲,逐步向李臣銀莊園推進,葉孝中熬了個通霄,眼睛紅紅的,喝嗨連天,正在吃飯,便丟掉飯碗說:
「同志們!馬上到你們頭天佈置好的戰鬥位置,堅守陣地,以戰待援,把李臣銀一家看好,不准進出!」
戰士們丟掉碗立即作好準備。卻說奐明在貴州說動了張奎虎,張奎豹二兄弟來老瀛山投奔霍仁帆。結果一行幾百人路過南川,被解放軍打得七零八落,丟掉一半的人,張奎虎兄弟二人又信迷信,硬是不相信共軍有多歷害,奐明久勸無用,說:
「張司令!何須乎與共軍較勁,只要到了老瀛山,共軍便奈何不了我們。」
「兄弟!霍大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無論如何也要搞他幾個共軍的人頭,作為拜見大哥的見面禮。」
張奎虎帶著兄弟伙將李臣銀莊園團團圍住,張奎豹頭系紅帶子,上身光膀子,腰繫寬皮帶,腳著高筒牛皮鞋,手持闊葉大刀片,後面跟十幾位相同打扮兄弟,打著紅旗,排著方隊,凶神惡煞地口中喊道:
「刀槍不入!刀槍不入!」
說著非常勇猛地向大門衝過來,葉排長對機槍手說:
「首先打那個扛紅旗,衝在前頭的土匪頭子!」
機槍手大致瞄準,一梭子打過去,打得張奎豹四腳亂跳,塵土飛揚,丟掉紅旗就往後跑,跟著後面的十幾個被打倒二人,其餘人便跑了回來,雙方激戰,由於地形過於複雜,張奎虎的人還是摸到院牆附近,葉排長對張宗憲說:
「張隊長!我們的火力主要是機槍,又安在最高的碉樓上,土匪已經摸到院牆了,機槍架高了就發揮不了威力,應該調在正前方,打開大門,把米袋搬出來,做工事,向土匪猛烈射擊!」
「好,你們快!」
張宗憲把機槍手叫了下來,又組織人把大米袋搬了出來,打開大門,架起機槍,張奎虎坐在滑桿上驚爪爪地大叫:
「兄弟們!打死一個共軍,賞二百塊大洋!」
「衝啊!」
一窩蜂地向前衝去,機槍步槍一響,子彈似聚風暴雨般地射來,衝在前面的頓時倒下十幾個,進攻的兄弟們不敢上前了,只好爬下對射。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奇異的現象出現了,平時山溝裡霧雖多,但也早該斷霧了,因為快到響午時分了,山頂上突然一股大霧滾滾而來瞬間籠罩了李臣銀的莊園,濃霧遮天蔽日,不見天日,葉排長說:
「張隊長!你們幾位工作隊員守住大院,這股大霧對我們很不利,能見度太低了,土匪很容易攻進來,我帶人衝出去!」
「好的,葉排長,你注意安全。」
「機槍衝前面,衝!」
機槍手一陣猛烈掃射之後,葉排長手提駁殼槍第一個跳了出去,濃霧裡到處是死屍,一個土匪慌慌張張未跑脫,橫起跑,葉排長衝去把他按住活捉了,地下到處是丟棄的匣板槍,遠方又傳來一陣機槍聲,葉排長興奮地說:
「同志們!我們的增援部隊來了,土匪沒有機槍!衝啊!」
葉排長他們猛衝猛打,兩軍合一,打得張奎虎他們倉惶向四面八方潛逃。增援的陸排長更是火爆的脾氣,二位排長回來時都渾身是汗,押著那個活捉的土匪,葉排長用槍對著他問:
「你們是哪個部分的?你們的頭是誰?」
「我們是張奎虎,張奎豹的部隊!」
「有多少人?」
「三百多人!」
「把他綁起來!押到外面,槍斃!」
「哎呀!長官饒命……」
二個戰士根本不由他掙扎與嚎叫,綁了起來,連拖帶拽押在松樹旁,葉排長從戰士手邊拿過步槍,一槍打去,當場斃命。
張奎虎兄弟偷雞不成,倒蝕一把米,垂頭喪氣地招呼散兵,由奐明引路,沿途再也不敢惹事,直上老瀛山,到了寨門,通報上去,霍仁帆,庹化南,胡漢國,馮浩然,霍雅晴,喬志,蘭青雲迎至大門,一時間火炮齊鳴,鑼鼓喧天,全副戎裝,儼然一副正規國軍的模樣,張奎虎下了滑桿,霍仁帆笑臉相迎說:
「兄弟,一路辛苦!」
「大哥!在金靈鄉本想搞他幾顆共軍人頭作為上山的見面禮,誰知共軍早有準備,差點遭共軍包了餃子。」
「哎!奐明,我給你臨行前朗個說呢?叫你們不要惹事。」
「大哥!不管奐明兄弟的事,我自作主張,無大礙,只損失了部分兄弟,大哥,我今天上山,鴉片煙都帶有五千兩,銀元三萬塊,兄弟三百多人前來投奔。」
「好!痛快,痛快,我封你為川東剿共九路軍第三大隊長,負責守衛天成廟大本營!」
「謝!大哥!」
於是二人執手上山,大宴三天,不在話下。
卻說這邊在縣府,由於徵糧工作極不順利,縣委副書記兼縣長劉乃哲把高鎮如單獨叫來談關於剿匪徵糧的工作,高鎮如剛坐下來,劉乃哲很是抱怨地說:
「小高呀!我剛從各個區裡調查回來,現在的基層徵糧工作很困難,進度不大,現在只完成任務百分之三十,特別是持續三個月土匪暴亂之後,徵糧基本沒有進度,即使征到糧食也常被土匪搶劫,有的鄉長,保長帶著鄉丁去當土匪,影響更大,霍仁帆在老瀛山上修築工事,到處拉攏小股土匪,我真擔我們到時候會有許多同志犧牲。」
「縣長!這徵糧到底難在那裡?」
「群眾的情緒極不穩定,恐慌,徵糧大戶,特別是加征戶,採取觀望態度,拖抗不變,有的徵糧大戶乾脆躲避起來,找不到人,就是找到人,也是叫苦連天,應付拖捱,拒不交糧,李德水對我很是批評,我看不採取措施,不把土匪反動的囂張氣焰打下去,完成徵糧任務是很困難的。」
高鎮如也感到莫大委屈般的大倒苦水說:
「縣長!這個土匪暴亂是國民黨反動派有計劃,有預謀,有組織的反革命暴動,這些國民黨反動殘餘武裝,是不能掉以輕心的,現在的土匪氣焰比二、三月份囂張得多,四月初,江津縣柏林區委書記李葆良,他與我都是一起帶擔架團支援過淮海戰役時很要好的哥們,他帶一個班的人和徵糧隊共三十多人,被土匪圍困一天一夜,派倉庫主任張蘭田跑出來到東溪打電話給我,請求派部隊幫助解危,我向張團長反映,張團長說:『縣裡根本調不出部隊來,本縣土匪也鬧得很囂張。』我只好馬上向江津縣委打電話,江津的同志說他們鬧得很緊張,到處打電話要求派部隊增援解危!」
「我們一0四團其實早抽空了,川西的國民黨殘餘,頑固得很歷害,估計現在他們也很苦呀!我現在別的不擔心,就怕所有的九路軍聯合起來,又知道我們的情況,那就麻煩了,我最擔心霍仁帆,胡漢國,庹化南這股土匪,這個青幫,袍哥大頭目,有徒弟上萬之眾,他們要是都去當土匪,那就麻煩了,剿匪和國民黨的武裝鬥爭有所不同,我們在明處,土匪臉上又沒掛牌子,與群眾混雜不清,這是剿匪的難處。戰士們一出發就被土匪發覺,不打我們的埋伏就分散逃跑了,經常撲空,同志們有埋怨情緒,應該用打擊吳爾安的辦法,來個措手不及,包抄殲滅。如果是這樣如何準確及時也掌握情報很重要。現在我命令你們公安局重點抓情報工作,光靠地下黨和積極分子家屬報告消息遠遠不夠,要擴大情報來源,建立專業情報網。」
高鎮如來了精神說:
「縣長!捕獲土匪俘虜的審訊工作也要加強,希望調幾位得力幹部,通過審訊來瞭解土匪活動和規律,有的土匪交待好的,經教育釋放,交給他們任務,報告土匪活動情況,立功贖罪。各區有專人負責搜集情報,提供上來。」
「現在公安局有幾位幹部?」
「西南服務團只有我,黃家新已抽調,實際上只有我和鹹慶昌二人。」
「我再調四、五位同志來支援你。你看張思九,張天午,趙應南,還有通訊員牟雲農,偵察員葉鳳,怎麼樣?」
「縣長!那簡直太好了!謝謝!我給你磕頭了!」
「啥德性!你馬上回去去著手準備,人員我馬上安排人聯繫,晚上九點準時到你那裡報到!」
「是!」
「還有!現在在徵糧工作困難巨大,根據地委的指示,徵糧剿匪要並舉,同時,不打下土匪的反動氣焰,就征不到糧食來,要大力依靠幹部與戰士組織徵糧工作隊,有匪剿匪,支援下邊的工作,縣委除向天培,危直士在機關掌握工作外,其他人也要下去,當然公安局在押犯人多,要審訊,不能離開,你可以抽出一定的時間幫助一區的工作,選個重點,不一定住在下邊,多跑一點,督促檢查,打開徵糧剿匪的局面。」
「是!」
高鎮如向縣長敬了一禮,出門回公安局,到了晚上九點不到,張思九,張天午,趙應南,牟雲農,葉鳳先後來到公安局,高鎮如立馬召開緊急會議,他說:
「同志們!我首先歡迎各位新同志的到來,縣長說了:大規模的剿匪鬥爭,還得等到大部隊回來以後才能進行,那麼前期偵察情報工作就由我們先行展開,我們作一個分工,鹹股長抓反動黨團和特務自首登記工作,張天午負責審訊,張思九負責對反動黨團登記工作,同時負責瞭解全縣各股土匪人數,武器裝備,活動地區,及匪首情況,給釋放的犯人佈置任務,叫他潛伏回去,匯報匪情,立功贖罪。你們三人組成審訊股,葉鳳,牟雲龍組成偵察股,偵察股要深入匪穴,瞭解土匪防禦佈置,為殲滅土匪作好準備。明天張思九,張天午,趙應南馬上著手工作,葉鳳,牟雲農跟我到一區新盛鄉蹲點,散會!」
葉風,牟雲農都是老戰士,精明強悍,槍法極準,當晚大家早早吃飯,睡了。
第二天一早,高鎮如領了三把卡賓槍,手槍,手榴彈,牟雲農說:
「局長!卡賓槍我看用處不大!」
「為啥?」
「我幾次遇上土匪,比貓還滑,步槍最管用,只要一露頭,我管叫他收不回去!」、
「好!小牟!有你顯的時候。」
再調二個戰士,五人便組成新盛徵糧工作隊來到了城郊新盛鄉鄉公所,鄉長是個半痷老頭,一天到晚抽完鴉片,便上縣城喝酒,嫖女人,屋頭那年老色衰的老婆全然不顧,政府佈置的工作,全然不理,一看見高鎮如,驚了一跳,急忙起床來,一副裝模作樣的,高鎮如急了問:
「冉鄉長!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局長!那些紳糧大都有槍,有糧說沒糧,人都找不到一個,糧食大都被土匪搶去了。」
「好了,你帶路,我們下去跑他幾個保!」
冉鄉長躲不過,硬著頭皮帶路,一路叨嘮,叫苦連天,畏難情緒很大,跑了兩個保,大小紳糧全都躲了起來,人都沒看到一個,跑了一天,飯也沒吃,只在路上喝口涼水,從乾糧帶拿出炒米來嚼著吃,冉鄉長與幾個鄉丁那裡吃得下,硬著頭皮吃了一點,看著看著天已漸黑,只好趕回鄉公所,吃過晚飯,天已盡黑,高鎮如說:
「冉鄉長!給我們找個地方住下。」
「高局長!根本沒有地住,最好是你們回縣城裡住。」
「你這話啥意思?」
「高局長呀!那個正自,萬興兩個鄉正在鬧土匪,離新盛很近,萬一有個三長二短,是不好向上級交待的,所以不讓你們住。」
「什麼土匪!今天出來,我們幾個就是想見識見識!既然來之,則安之,而且一定要完成徵糧任務之後才走,去!找一個住宿的地方。」
「高局長實在不走,我看只有到街上織布廠二樓住,那裡地勢高,牆厚。」
「好!派人引路。」
冉鄉長叫鄉丁前後打起燈籠,街上一片蕭瑟,街民早已吹燈睡覺,場口早已關門,來到織布廠,廠房為磚混清瓦,二樓一底,早已停了產,上了二樓,鄉丁回去了,廠裡亂七八糟地堆放著一些紗綻,戰士在街房簷口下拿來幾捆谷草打了地鋪,鋪上自帶的被蓋,五人擠在一起睡下,臨睡前高鎮如說:
「我們要警惕!不能睡大覺,上半夜我值班,各人的武器各人管,如果發現有土匪包圍,要聽我的指揮,這房子結實,土匪少了是攻不上來的!」
同志們早已睏倦,二人一團,背靠背取暖,不脫鞋,把槍放在旁邊,蛟子嗡嗡叫,輪翻攻擊,也擋不住夢鄉的甜蜜誘惑,不一會便呼呼大睡。
高鎮如背著槍在樓上走動,從窗口看去,但見:火輪低墜,玉鏡將懸,遙觀野炊俱生,近睹紫門半掩,僧投古寺,雲林時見野鴉歸,漁傍陰涯,風樹猶聞蟬噪聲,急急牛羊來熱阪,旁旁驢馬息征途。真是日月如梭,彈指一揮,十年過了,這十他由一個懵憧小兒變成了一個革命戰士,思慮之間,遠方都是綠油油的稻田,月光灑著清幽的餘輝,一輪晚月如銀盤般懸掛在天空,原來高鎮如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兒子,山東人,因為他哥參加了地下黨而被白狗子活活打死不說,完了還割下人頭懸於城門上,寒冬臘月,北風呼嘯,全家人一派哭涕,他爹一氣之下提起一把刀衝到城門口準備奪下人頭,白狗子以為是共黨人來劫法場,便亂槍掃射,他那可憐的老爹當場打死,消息傳來,老母哭得死去活來,氣不過一頭投井自盡,這下子全家只剩下他與幾歲大的妹妹,孤苦伶仃,淒慘悲涼,半夜裡是地下黨的同志將兄妹救出來,從此走上了嫉惡如仇的革命道路,暇想沉思間,驀然場口傳來了人喧狗叫聲:
「砰砰!」「兄弟們爬過去!」
槍聲驚動了同志們,紛紛起來,作戰鬥準備,高鎮如輕輕地說:
「小牟!你槍法好,你看那個爬得最快的土匪,你見他一露頭就一槍搞定他!」
「嗯!」
牟雲農氣定神靜,織布廠與場口足有三百米,土匪奮力爬門,剛一露頭「砰」的一槍不偏不倚打在他腦門,重重地摔在地下,嚇得哪些土匪不敢動了,高鎮如他們一陣射擊,土匪們便四下逃了。直到天亮,也未見土匪再攻新盛場了。第二天,冉鄉長驚魂未定地也帶著鄉丁們急急匆匆來到,高鎮如說:
「冉鄉長昨天聽到槍聲沒有?」
「當然聽到!」
「當然聽到,還睡得著,你這個鄉長是怎麼當的?」
「高局長!哪些土匪人多槍多……」
「人多槍多就怕了,去,叫二個人把場口的屍體拖出去,埋了!」
「是!是!」
「還有!你給那些各保長,甲長,大紳糧傳個話,明天務必到鄉公所開會!」
「是!是!」
冉鄉長帶著鄉丁去了。滿街的居民議論紛紛,當晚平安,仍是一人值崗,四人休息。第二天上午,保長,甲長稀稀拉拉地直到下午陸續到齊,地主只有苟志中一人到,高鎮如說:
「怎麼?這些大紳糧都沒通知到?」
「都通知了,今天還有苟志中,平時的話,一個也別想看到。」
「把名記到,明天一個個找,現在開會!」
戰士們持槍在會場四周走動,各保甲長都把臉低著,默不吱聲,高鎮如繼續說:
「各位保長!甲長!同志們!經過幾天的調查瞭解,各位都普遍消積應付,不認真去督促徵糧工作。當然有兩個保的徵糧工作還是有成績的,關鍵是把保甲長髮動起來了,至於徵糧大戶特別是加征戶軟拖硬抗,叫苦無糧,或者躲避找不到人,這都緣於我們徵糧宣傳工作沒有展開,很多紳糧不瞭解徵糧政策,不瞭解為什麼要徵糧,所以不積極支持徵糧。但新盛鄉沒有發現政治性的土匪活動,這是好的徵糧條件,特別值得表揚的是苟志中先生,他帶頭積極完成了徵糧任務。現在我再說一遍,未完成徵糧任務的保甲長,將撤換公職,由工作隊員親自擔任,下面請苟志中先生講話!」
苟志中乃新盛鄉大紳糧,祖輩傳下上千畝良田,花白頭髮,飽讀詩書子史,清瘦斯文,為人豁達通泰,審格局,識時務,他站起來說:
「各位長官,我苟志中的祖輩是留下有幾畝薄田。我苟家祖訓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但試想:國家興旺,匹夫有責。共黨得了天下,非獨偶然,實屬歷史發展的必然。今天共黨為了解放全中國,多征點糧食算個啥喲?回去多談談,小戶看大戶,群眾看幹部,高局長!若是任務還完不成!只要留足我的全家口糧,剩下的谷子,不用量了,全都送給政府。」
「好!」
幾名戰士興奮地鼓起了掌。高鎮如見天已黑,站了起來說:
「散會!大家回去後,定期到鄉里匯報,限時完成任務,另外,願意吃飯的吃飯!」
各鄉甲保長紛紛起身回家,大都吃不慣解放軍的伙食,冉鄉長,苟先生留了下來,吃完飯,高鎮如說:
「小牟!把燈籠點起,走!到織布廠!」
「哎呀,高局長!你們在場上住很危險的,萬一那一夥土匪來報仇,我很擔心他們知道你們的住地,最好上我家去住。我家有個炮樓,保險!」
冉鄉長也說:
「對對!最好上苟老先生家住!」
「那好吧!麻煩你了!」
一出門天正下著麻飛的小雨,細風吹來陣陣寒意,途中黑路瞎火,走到田梗坡路,土已鬆軟,一腳踩虛,苟志中滾入溝底,高鎮如趕緊扶他爬上坡來,幸虧沒有受傷,只滾了一身泥巴,到了苟志中炮樓,果然修得堅固高大,氣勢恢宏,一丈高的圍牆,前後皆有瞭望塔,中間是四樓用龍膽青色連二石砌成碉樓,大門外層鐵皮包木,苟志中回來換了衣服,便安排高鎮如他們住頂樓,高鎮如說:
「苟先生!這炮樓修得真不錯呀!」
「這是老父在糜爛時期為防土匪而修築的,耗費五千塊大洋。」
「這麼說!民國時就已匪患成災了。」
「嗨,是呀!我巴蜀人自古以威武不屈,勇猛善戰,仁義豪氣而著名於天下,從巴蔓子割頸保全城,楊堅死守釣魚城,中日戰爭,五百萬巴蜀壯丁馳騁沙場,拋頭顱,灑熱血,真可謂可歌可泣,流芳千古!其中許多壯丁實為貧民,不堪飢餓,鋌而走險,便成土匪,那時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嘔!苟先生博古通今,請教一下對目前匪亂的看法?」
「見笑了,略談一二,蔣介石政權垮台,非獨在戰場上,我看主要是敗在人心上,現在的匪亂也不過是國民黨殘餘爛渣在作祟,跟隨者也不過一時盲目糊塗。只要共黨政策深得人心,把大部分跟隨者瓦解掉,少數人也搞不起什麼名堂!」
「有道理,很有道理!」
當夜,同志們安安穩穩地睡了好覺。
第二天由苟志中帶路,深入各保,大小伸糧見苟志中帶頭交糧,抵賴不過,只好如數交糧,短短幾天,便完成了縣委安排的徵糧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