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4卷 第七十一回(1)
    第七十一回 農協會巧奪土匪槍,下巖洞寨金蟬脫殼。

    英烈鮮血灑滿熱土,羅德卿大戰趕水場。

    三月的東溪稀稀拉拉的地下起了綿綿細雨,一下竟是七八天,老農們無不憂心忡忡呻吟念道:『三月雨下河,干死岸上鵝,三月蛤蟆叫,秧子撤二道。』劉乃哲帶著一排人先下到東溪視察,一路上雨後初睛,怒溪如奔馬,兩山夾之,轟雷入地,曲折縈迴,浮雲已盡,天空麗日乘空,山嵐重疊竟秀,兩岸稼桃艷李,泛光欲舞,來到東溪他見東溪有四十五保在解放前都建立了民團,有槍幾百支,反共救國軍又在四處奪取游散在各保的槍支,於是召集東溪的幾位同志說:

    「陳希齡任東溪鎮長,高文同接替李洪,李洪回縣委,劉召祥接替謝予任東溪區委書記,謝予回縣委。新的領導班子必須盡快將原來的保丁實行換槍運動,並盡快籌備成立農協會,由積極分子去各保,甲取代舊政權的保、甲長。」

    劉乃哲交待完畢,又到其他區去了。於是陳希齡命令工作隊員下到各鄉,保成立農協會,張世書因為工作積極被重用,回到十四保任農協會主任,並很快入了黨,又被陳希齡派回來工作,家中只有一隻豬,在這混亂之際,不如殺了,老婆也同意了,刮豬毛的滾水已經燒滾了,保丁張集昌,農協會幹部張世清,王炳恆急沖沖地來到院子,張世書說:

    「你們來得巧,等會幫到扯後腿!」

    「張主任!有情況:民團有通知,要在這兩天把十四保的人和槍集中到十五保去,然後到貴州八字橋去。

    這三個都是張世書的家門,同門同族的弟兄,張世清說:

    「我聽了張集昌的報告,覺得不對頭,一時又沒個主意!「

    「這哪裡是啥子會?明明是土匪要把人槍騙出去打共黨,走,到保裡去看看!「

    幾人來到保公所,保丁都在,議論紛紛,張世書進屋說:

    「我聽說大家要拖槍上山,幾百萬國民黨正規軍都被打垮了,你們這幾支槍能起多大的作用?你們不覺悟硬去跟國民黨殘餘,地主,保長出力,今後怕是脫不了爪爪喲。」

    「我們也不想去。」

    「那很好!集昌你帶著大家,不要亂動。」

    張世書見情況不妙,立馬到東溪找陳區長,張世書前腳一走,保隊附劉國平說:

    「哎哎,各位弟兄伙!今晚我們還是到十五保去,明天還是到八字橋去。」

    保丁們知其利害,都吵鬧起來說:

    「半夜三庚的,開啥子會,不去!」

    劉國平只好說:

    「既然弟兄不聽我的安排,我們就一起去找保長,保長說下去,就不去!」

    「去就去!」

    在去保長鄢儒高的路上,張集昌緊握步槍,跟在劉國平後面,心想一旦發生情況,先幹了他,時間已是下半夜了,山間寒風來勢洶湧,呼呼怪叫,夾雜著細雨,地下又溜又滑,燈籠火把又被吹熄,鄉丁們深一腳,淺一腳到了鄢儒高家,敲了門,鄢儒高極不情願地開了門,聽了情況。張集昌說:

    「保長!深庚半夜,風高夜雨,不去!」

    保長鄢儒高本是個首鼠兩端的人,權衡利弊之後說:

    「不去就算了嗎。」

    保丁一聽,一哄而散。第二天陳希齡帶著幾人來到十四保,十五保,召來保長,好言相慰說:

    「二位儘管放心,我是相信你們的,下面有人作亂,如果怕保不住槍,那就收槍,交由鎮政府保管。」

    鄢儒高權衡再三說:

    「區長說得再理!山上的人就是看到幾桿槍,幾次三翻來找我,好!全體交槍!」

    保長第一個交出了槍,陳希齡才鬆了口氣。

    劉乃哲來到三區趕水,指導員張文波,隊長王漢民迎接著,劉乃哲走進鎮公所,一看隊員全都在那裡窩著便來了火氣,罵道:

    「怎麼?一個二個都窩在屋干甚呢?春耕來了,這徵糧的任務能完成嗎?」

    「縣長!我們這些隊員都是單發槍,土匪,地主家丁根本不怕!」

    「那好!多留幾把快慢機,土匪就怕這傢伙,子彈隨便用。」

    劉乃哲叫人留下五把快慢機二十響,走了,王漢民,張文波受了批評,心裡很是難受,王漢民拿出煙絲,撕了一張報紙角把煙絲捲成煙卷,遞一支給張文波便麻利地劃燃一支火柴點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慢慢地吐著煙霧說:

    「既然這樣,我是本區人,熟習路,我就把楊子超,霍煜常,董全孝,羅伯祥,董全忠六人帶走,到青羊鄉去就地徵糧,同時建立人民政府。」

    「那好,這五把槍你們都帶上!」

    王漢民猛吸煙屁股,啪地丟在地上,出去在操場上喊:

    「集合!」

    隊員們急急忙忙從房間裡出來,排好隊,王漢民喊:

    「同志們!為了順利地完成縣委佈置的徵糧任務,我們將去青羊鄉這個產糧區建立新的人民政權,帶上武器,隨時防範敵人放冷槍!」

    大家一人一把步槍,一把駁殼槍,三顆手榴彈,楊子超,霍煜常是剛入伍的趕水人,熟習環境,很勇敢,但戰鬥經驗不足,其餘三個都是老兵,戰鬥技術熟練。王漢民走在最前面,向青羊市進發,一路上翻山越嶺,春風拂面,到了晚上才到青羊市,鄉公所的大門上還畫著十二齒的國民黨黨微,小鄉場的老百姓見到解放軍,工作隊,一點也不驚訝,鄉長肖陽烈,副鄉長王伯華帶著二十幾個鄉丁正在打牌,有的正在打泡子,半躺在床上,用燈心草烤著碗豆大小的鴉片,拼足勁吸煙,氣氛氤氳,突然闖進工作人員全場驚駭不已,王漢民來到屋中心說:

    「誰是鄉長,副鄉長?」

    肖陽烈,王伯華趕緊放下煙槍,把頭低著,稀皮笑臉,一股難聞的煙臭撲鼻而來,說:

    「長官!我們二位就是!」

    王漢民一看,二個都是大煙鬼,精神蔞靡,面皮瘦黃,說:

    「我是第三區隊長王漢民,奉命前來接管青羊鄉政權,明日十點,你二人通知各鄉各保各甲,前來開會,今晚我們就往鄉公所,你們回去吧!」

    「要得!」

    「慢!撤下你們帽子上的國民黨黨徽,」

    二人麻利地撕下,居然不繳他們的槍,快快魚貫而出。王漢民命羅伯祥守大門,其餘草草吃飯,就地打鋪休息,當夜無語。第二天,十點鐘,人已到齊了,王漢民說:

    「各位保長、甲長,在未解除你們職權的情況下,要你們繼續堅守鄉里職責,開展工作……」

    突然一個鄉丁神魂不定,連奔帶跑地進來說:

    「李三王進場了!」

    「誰是李三王?」

    楊子超說:

    「李三王是棒老二,土匪頭子!」

    鄉丁、保長、甲長一下子燥動不安,有的提槍想往外跑,王漢民沉著冷靜,氣定神韻地喊:

    「哪裡走?」

    鄉丁們才平靜下來,隊員心中也是一緊,因為搞不清楚這個李三王到底帶了多少人,楊子超說:

    「隊長!我們轉移到對面的下巖洞寨子去,寨子是石頭徹成,圍牆有二丈多高,裡面有水井,易守難攻!」

    「嗯!散會,全體轉移!」

    戰士們把槍全部上膛,保護著肖陽烈,王伯華,帶著鄉丁,保長,甲長到下巖洞寨子,一出門,場上的人早已關門閉戶,雞狗都難見,走到馬鞍山時,王伯華撥出手槍:「砰!砰!」二槍,楊子超問:

    「幹啥子!」

    「那山有匪!」

    王漢民一看,啥也沒有,便懷疑他有意為土匪放信。下巖洞寨子果然易守難攻,水井,穀倉,房子,四周高牆,關了大門,心情稍安,王漢民心想:要對付當地的土匪,必須爭取肖王二人,因為鄉丁,保、甲長聽他們的話,說:

    「楊子超!你帶人警戒,我們繼續開會。」

    楊子超安排人守住各個方向,王漢民召集繼續開會,說:

    「肖鄉長!王副鄉長!你們二位對於解放軍的到來,能積極配合很不錯,鄉長還是你們兩位當,自衛隊改叫民兵就行了。」

    肖陽烈、王伯華相對一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

    「王隊長!你的安排我們服從!」

    「那好!楊子超任民兵隊長,羅伯祥管錢糧,霍煜常任文書。」

    二人一聽這樣的安排,心裡很不好受,過去都是他倆管錢糧,現在看來硬不過去也只好無奈地說:

    「王隊長安排就是。」

    安排畢,王漢民來到大門口的城牆上,用望遠鏡一看,黑壓壓的一片,對方不敢衝鋒,爬在岩石後放槍,子彈呼嘯而來,落在牆上,李三王是反共救國軍川黔邊區游擊總司令羅德卿的大隊長,王漢民未來青羊時,羅德卿就趁亂之機佔領了扶歡場,這樣工作隊回區的道路就被切斷,下巖洞前面是開闊地,後面是懸崖絕壁,前面一封,必成孤軍,鄉丁完全不可靠,情況很是危機。

    李三王把下巖洞一封鎖,副司令猶國清率大部隊人馬也趕到,猶國清由師爺提轉為副司令,李三王本是一混混,在走投無路之下投靠混世魔王羅德卿,但見他尖嘴獐目,一副流里流氣的模樣,李三王說:

    「副司令!共軍已被包圍了,沖吧!」

    「慌個球!下巖洞易守難攻,後面是絕路,每天安排人放槍,拖垮共軍!」

    「好呢!副司令捉到二個花貓兒,請副司令慢慢享用!」

    「走!」

    李三王引著猶國清去蹂躪良家女人去了。三天後,雙方一陣射擊,子彈快完了,到了晚上,王漢民叫一鄉丁脫了軍裝說:

    「你潛回區裡,向張文波指導員報告,叫派人救我們。」

    鄉丁很願意,趁著夜色放下去走了,其實張文波早已知道王漢民被困在下巖洞,第二天天黑,鄉丁回來說:

    「張指導員早已派李洪部長率部來接應我們,誰知當部隊到了青羊與扶歡場之間的興隆場,就與羅德卿打了一仗,這一仗打得很苦,雙方都有不小的傷亡,羅德卿據險死守,人多勢眾,李洪部率先衝鋒竟未能突破封鎖,只好回縣去了。」

    王漢民急問:

    「見到張文波了嗎?」

    「見到了!」

    鄉丁急從布鞋底板抽出一張二指寬的紙條,上面寫道:

    「諸葛亮七十二計,以走為上計。」

    王漢民把紙一燒,知道援兵來不了啦說:

    「區裡來不了人了,同志們!得靠我們自己了,敵人人多,必須想辦法從下巖洞撤出去。」

    「興隆,扶歡已是土匪的天下了。」

    一鄉丁說:

    「王隊長!右邊有石壁小道,但要用手攀壁才過得下去,白天走還可以,天黑了過去不小心會掉下懸崖去。」

    王漢民觀察到前幾天早晨都有霧,思慮再三說:

    「天亮時趁有霧悄悄從石壁小道撤出去,把二位鄉長叫來。」

    楊子超把二位鄉長叫來,王漢民說:

    「現在出不去了,我們只有翻小路撤到南桐煤礦去。」

    二人對視,王伯華說:

    「你們工作組在這裡確有危險的話,我們負責任,猶國清也是本地人,我們和他周旋,一定保住人槍,我以身家性命擔保,保證對得起人民政府。」

    「兩位鄉長!在這危機時刻是檢驗人的立場的,你們必須聽我們的。」

    二人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第二天一早,天還下著毛毛細雨,衣履沾透,四週一片霧濛濛的天,濃霧迷漫,霜氣氤氳,影現不定,王漢民一人端槍守大門,楊子超命熟習地形的鄉丁第一個下,其餘魚貫而下,掛石投崖,懸籐倒柯,王漢民最後一個下了一百多公尺的石壁小道,但見危崖懸疊,路緣崖半,竹木翛聳,崖額飛瀑懸流,俱從人頂轟然湧下,峽底大石磊落,溪邊香氣襲人,奔流亂注,下了崖壁,但見兩山夾恃,從竹修枝,郁蔥上下,人在亂石中行走, 深一腳,淺一腳,只見前面一泓深碧,蕩蕩平疇。怒流傾瀉,流者噴雪,停者毓黛,泅水而上了一條滿是雜草叢生,長滿青苔的小路,其大霧掩蓋其險,到此骨意俱悚,冷汗直流。原來這就是百里不見天日的黑竹溝,走了一天一夜漸漸聽到狗叫聲隱隱,真如空谷之音,方知到了王家壩不遠,那裡駐著二連解放軍,正在接管王家壩煤礦,孔勳連長是一位北方漢子見到大家爽快地說:

    「你們這些人,長衣短褂的,不能住在礦內,到附近農村找地方住,經常聯繫就是。」

    孔勳叫來警衛員說:

    「你帶他們到石橋方家碉樓住下,那家主人早已跑了。」

    於是,王漢民帶著大家跟警衛員來到萬家碉樓住,王漢民叫楊子超,王伯華到桃子鄉找糧。二人來到桃子鄉,鄉長張方伯聽完來意,一副吊垮垮的樣子,抽著葉子煙說:

    「你們是綦江的,我不管。」

    楊子超見他是個煙巴老頭,氣憤不過,見腰間有槍,伸手要下他的槍,兩個挽了起來,楊子超年輕氣盛,差點將張方伯按倒在地,王伯華勸開了,張方伯見不是對手,極不情願地送了幾百斤大米,幾塊臘肉,抬回碉樓煮來吃,到了晚上,鄉公所事務員張發全去青年探情報回來,鬼鬼崇崇地先與兩個鄉長談之後,王伯華把楊子超叫到後屋簷下說:

    「今天猶國清的隊伍打到了蒲河,猶國清叫張發全帶信給我二個,要我們兩個把鄉公所搬回去。」

    「你兩個的意思呢?」

    「我兩個都有一大家子人,不回去怕猶國清下毒手,話也說回來,回去也決不真心投靠他,跟他周旋等解放軍來。」

    「決不能去!只要去了,事情就由不得你了。」

    「楊三娃請你多為我們家小著想!」

    「我不能答覆!區委老王在這裡,找他商量。」

    楊子超急忙上樓說:

    「王隊長!兩個鄉長晚上要把人槍拉上山去喲!」

    王漢民一聽,愣了一下說:

    「兩個鄉長要叛變了,我們只有五、六個人,他們有二十多個人,你還聽說啥?」

    「我聽說羅德卿傳信給肖鄉長說:如果他們不把人槍拉上山,就要燒他們的房子,殺他們全家,鄉丁也一樣。」

    王漢民氣憤不已說:

    「你對鄉長說:明天白天走,晚上不能走。先穩到天亮再說,霍煜常,你馬上到王家壩去向孔連長求援,其餘加強警戒。」

    於是分頭行動,楊子超對二鄉長說白天走,晚上不能走,二位鄉長以為孔連長不知道,也就同意了,依舊起床頂鍋煮飯,烤火,直到深夜,工作隊員們都緊緊地盯著鄉長和張發全,防著他們相互接觸,土碗油燈撥得亮亮的,手槍握得緊緊的,各懷心事般地假睡著,天麻麻亮,雞叫了頭遍,楊子超腳蹬羅伯祥起來說:

    「雞叫了,跟我去查哨!」

    二人上樓,王隊長也醒了,伸頭從窗子望出去,孔連長已帶一連人包圍了碉樓,解放軍正埋伏在周圍的麥子地和油菜地裡,機槍,步槍對準碉樓,王漢民喊:

    「吹集合哨!」

    鄉丁們一聽集合哨,都以為機會來了,紛紛背槍集合在曬壩,楊子超說:

    「猶國清土匪隊伍昨天打了蒲河,我們住在這裡很不安全,馬上撤到王家壩去住。」

    當即有幾個鄉丁帶頭嚷喊:

    「我們要聽鄉長的。」

    接著一哄而散,湧到正在吃飯的鄉長周圍,此時,王漢民等人從壩子側面到後山去了,楊子超眼急手快把駁殼槍往大腿上嚓的一聲頂上膛,黑洞洞的槍簡對著兩個鄉長大聲說:

    「跟不跟到人民政府走,現在看你們的了?」

    王伯華老奸不吱聲,兩眼盯著肖揚烈,肖揚烈苦思再三說:

    「你們把槍交給楊隊長!」

    「好不容易盼到解放,怎麼啦?又想去當土匪,你們以為我們不知道?決不能上山,羅德卿是什麼人呀?解放前就是一個爛人,你們願意跟我們走的,就跟我們走,不願跟我們走的把槍放下,每人發三升米回家。」

    二十多個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鄉丁王約賢說:

    「楊隊長!我願跟你走!」

    其餘鄉丁不肯放槍,也不表態,站在角角的鄉丁把槍栳起砸向簷坎,砰地一聲砸斷槍托。口中罵道:

    「我去你媽的三十三……」

    王漢民帶著解放軍衝了進來怒吼:

    「不准動!」

    鄉丁們馬上把步槍,子彈,手榴彈亂丟在曬壩,一哄而散,楊子超叫王約賢等人把槍收起來,捆起,王漢民看見二鄉長正在收拾被包。說:

    「把手槍交出來。」

    「王隊長!我們把全鄉的槍彈都送來給你了,也對得很起人民政府,這兩支槍留給我們保身。」

    邊說邊想溜,楊子超,董全忠,羅伯祥,董全孝圍了過來,下了他的槍,二人跑了。第二天,孔連長派人送這幾人到蒲河的楊柳灣。再坐船到石角,區長王伯章派一班人又送到橋河,班長說:

    「前面不遠了,你們自己去縣裡吧!」

    王漢民一行七人疲憊不堪,滿身泥垢,鬍子拉渣走了到縣委,衛兵喊:

    「站住!向後退!」

    「同志!請轉告一下,我是王漢民,找向書記。」

    衛兵向裡通報了,向天培,劉乃哲,張文波趕忙出來,拉著同志們手問長問短,說:

    「天啦!我們以為你們都犧牲了呢,從初五到二十三號,整整十八天,扶歡,青羊都被羅德卿佔領了。」

    同志們都差一點流下了眼淚,酸甜苦辣自不必說,向天培說:

    「好啦!大家到火房吃飯,休整,等二天,仍回張文波那裡。」

    七人去了。向天培,劉乃哲,張文波又一起回到會議室,向天培說:

    「看來三區的情況是非常險惡的。」

    「向書記!我們初步已經查明:一些地主惡霸,勾結特務和偽政人員,收羅散兵游勇,地痞流氓,借口徵糧過重,先後有石壕鄉大地主劉仲祥,但華清,安穩鄉唐寄塵,張集瑞,羊角鄉李人樹,曹沛,土台鄉張和鳴,趕水鄉楊蔭普,李克明,藻渡鄉孫齊光,孫如石等蠢蠢欲動,其中最為猖狂者羅德卿,猶國清,黃仲平,羅德卿任總司令,猶國清任副司令,黃仲平是軍統特務,任參謀長,公開建立九路軍,司令部就在新盛鄉銀碗槽,氣焰十分囂張。」

    向天培,劉乃哲兩眼對視,劉乃哲笑了說:

    「蔣介石任命我軍為八路軍,他們自命為九路軍,哈哈哈,看來三區的力量,是該加強,把周世義,徐進,王冠宣,程宏遠,任萬江都派到三區去。」

    「我同意!」

    「太好了!」

    體整二天後,張文波帶著大家回趕水,還有區府經辦員周倫海,他高高個子,文文靜靜,是個知識分子,專管後勤供應,已買好鹽巴二百斤,周倫海喊:

    「喂!全都來搬鹽!」

    董全忠,羅伯祥,董全孝都來搬鹽,王漢民被劉乃哲叫去,張文波率眾出來,鹽已裝好,汽車是羅廣文部留下的,美國造,司機說:

    「這個破車,一路上只要開上半小時,准出事。」

    他雖這麼說,卻沒有人在意,二輛汽車起動了,在公路上奔馳,剛走到橋河上坡時,上不去了,也發不動,所有人員同坐一輛車,周倫海說:

    「你們先回吧!我押著鹽。」

    司機與周倫海兩人留下去找人修理。張文波帶著同志們直到夜色茫茫,暮色滿山之時才趕到三區,街上居民已掌燈,到鎮公所,事先通知到鎮公所開會的各鄉長已全部到齊。等候多時,張文波進來瞥了一眼肖陽烈,王伯華,此二人也裝著不吭聲,張文波心想也不急於理麻他們,炊事員做好飯,鄉長們,隊員們一起吃,飯後立即開會,張文波宣講:

    「各位鄉長!一定要回去認真學習《共同綱領》及解放軍的佈告,對大紳糧,一定要向他們宣講黨的有關政策,要他們認清形勢,戴罪立功,向他們指出:剝削有罪,一定要守法交軍糧,更不要與土匪狼狽為奸……」

    張文波頓了頓,按照他一貫的脾氣,他早發火了,他恨不得槍斃了肖、王二人,他壓壓火說:

    「同志們!趕水區各位賢達,現在我宣佈趕水區人民政府正式成立。」

    「啪啪……」

    工作隊的同志們立刻鼓掌,各位鄉長似乎無動於衷,抽煙的抽煙,打瞌睡的打瞌睡,張文波繼續說:

    「張文波任區長兼指導員,周世義任副區長,王冠宣區委委員,王漢民任區委宣傳委員,其餘的同志與各鄉長下鄉徵糧!散會!」

    散會時,天已大黑,程宏遠見張文波向他招手說:

    「宏遠!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羅汝賢鄉長。」

    程宏遠見此人居然一副當兵相,身體結實,但色酒過度,神不守舍,程宏遠主動伸手,羅汝賢卻暗中使勁,程宏遠叫苦不迭,手掌指關節被夾得說不出的痛,很快就清醒了,決不叫苦,挺住說:

    「羅鄉長原是幹啥的?」

    「第二戰區下屬連長,日本人我能一個擋他三個,想當年……」

    「好了!你倆從現在起一定要配合好,一文一武,相互補充,到了扶歡,你們的任務主要是兩個:一是開展大戶加征,這是中心工作,因為只有把糧食拿到手,才能保證軍需民食,穩定社會秩序,將解放戰爭進行到底,二是宣傳解釋黨的政策,消除廣大群眾因長期受反動宣傳而產生的形形色色的誤解和疑慮,從而發動群眾,組織群眾,孤立反動勢力,鞏固新生政權,你們二位因而面臨的鬥爭是相當複雜,尖銳而又微妙的。」

    二人都在聽,但表情不一,一個專心致致,一個心不在焉,程宏遠說:

    「放心吧!指導員,我保證完成任務!」

    羅汝賢則不置可否,答非所云,二人告辭指導員,打著電筒回鄉,當晚在鄉公所住宿。第二天一大早羅汝賢皮笑肉不笑地來到鄉公所說:

    「程同志初來乍到,人地生疏,你恐怕還不知道扶歡這個地方十分複雜,又是剛解放,人心還未完全歸順,這支左輪手槍從部隊帶回來的,你拿著,用作自衛,以備安全,不然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當鄉長的朗個交待?子彈剛夠填滿槍膛,以後再想辦法搞些來給你。」

    「謝謝鄉長!」

    程宏遠接槍的同時也觀他的神色,羅汝賢眼神閃晃,避開對視,程宏遠知其不妙,等他走後,來到後山僻靜處,撥出手槍,連擊六下,均未擊發,全是啞子,程宏遠靈機一動,照常把槍插在腰帶上,不動聲色。回到鄉公所,鄉公所早已坐滿了十多個年青人,男女都有,程宏遠一進屋,歐相友說:

    「你是縣裡派來的程同志嗎?」

    「是呀!你們是?」

    一個叫陶登容的女青年,年齡稍長,大大的眼睛,胖胖的臉,口齒玲俐地說:

    「我們幾個都是青年學習會的,你未來時我們一邊學習新民主主義和黨的政策,一邊進行宣傳活動,一聽說程同志到了,今早大家都高興,一起來找你,強烈要求統一領導我們開展工作。大家都願為新中國的建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歡迎!歡迎!簡直是太好了!我正愁沒有人手!哎!大家自報家門啦!」

    「我叫陶登容,這位趙伏才,歐相友,陶正賢,陶正蘭,黃永芳,陶正玉,陶淑容,吳明讓。」

    「看來姓陶的不少?」

    「都是一個家族的。」

    「好!不過大家一定要記住,參加革命工作不但沒有絲毫報酬,而且連飯也得在自己家裡吃,你們吃得消嗎?」

    「沒問題!」

    在區公所,張文波心裡一直忐忑不安,第二天中午時分也未見汽車回來,驀然有人喊:

    「回來了!」

    張文波急忙站起來,只見司機滿身是血,一隊員把他扶著,問:

    「周倫海呢?」

    「區長!周倫海犧牲了。」

    「怎麼回事?」

    司機帶著哭腔說,其他隊員趕緊圍攏過來:

    「押運鹽的那輛車,當天修好後開至篆塘,突遭土匪襲擊,輪胎被打破,我與周倫海從車廂翻出,天已黑了,周倫海身中二彈,我中一彈,他對我說:他可能不行了,叫我一定活下去。四周槍聲不斷,喊聲四起,他為了掩護我脫險,奮勇衝出重圍,土匪大隊跟蹤追擊,我趴在草叢中看土匪蜂湧而去。有土匪喊:「抓住了。抓住了。」土匪頭子一腳踏在周倫海的肚子上使勁蹍,見他已經身負重傷,活不了多久,就命令土匪用刀切周倫海同志,就地搬彎竹林裡一根竹竿,插入他的肛門內,挑出腸子掛在竹林上,他!他在這慘無人道的酷刑中壯烈犧牲了……」

    幾個女同志當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張文波悲痛不已,他順手取下衝鋒槍大吼:

    「走!把周倫海救回來!」

    大家跑到篆塘,汽車已經被毀,在竹林旁找到周倫海的遺體,戰士找來木板將他抬了回來,馬上開追悼會,張文波扯下掛在牆上黨旗,輕輕地蓋周倫海身上,張文波致悼詞,說:

    「同志們!周倫海同志,山東省淄博人,生於民國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列於隊伍中的女同志號嚎大哭,男同志的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流淌,善良的鄉民木訥地站在門外,張文波口乾咽撕,強忍著悲痛念下去,說:

    「周倫海同志於民國二十八年入黨,民國三十八年十二月隨西南服務團來綦江,周倫海同志在參加了革命工作後,常常冒著生命危險領導群眾反抗日寇的掃蕩,一次許多幹部群眾被日寇圍在山溝裡,有的已被日軍抓捕,倫海同志心急如焚和另一位戰友,冒著日軍密集的火力衝出包圍,把火力引向自己,讓其他幹部,群眾安全突圍。在解放戰爭中,倫海帶領群眾藏糧有功,在專署評功時,評為三等功。周倫海同志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周倫海同志永垂不朽!」

    戰士們聽完悼詞,滿腔義憤,舉槍向空中射擊,頓時山谷響應,大地震動,抬到後山挖個坑,草草安葬。安葬畢周倫海,回到區公所,張文波說:

    「同志們!咱們一定要化悲痛為力量,為犧牲的戰友報仇!」

    「為周倫海同志報仇!」

    同志們的情緒十分激昂,口號震天,眼眶還掛著淚水,緊握的拳頭在空中揮動,張文波接著說:

    「同志們!現在敵我鬥爭形勢十分嚴峻,土匪惡霸氣勢十分瘋狂,縣長要求我們各級工作組正式命令名為剿匪徵糧工作隊,我們趕水分區分為六個組:胡宗全,羅祥國,熊一丁,楊子超,王冠宣,朱明玨為各組組長,各組人事安排是:朱明玨帶女同志到土台鄉工作,駐土台鐵礦,其餘各組繼續回各保催糧,偵查敵情,楊子超帶領一班人留守區委,其餘同志跟我去執行任務,明日出發,今晚大家好好休息。」

    工作隊員經過一天緊張的工作,大都疲倦了,有的口水滴噠守在火房鍋邊,有的躺在地鋪上,董全孝說:

    「嗨!兩三個月沒衣裳換,隨手摸一把虱子比那個捉得多。」

    「哎!你還別說,我的蟲子叫革命光榮蟲!」

    「哈哈哈!」

    把大伙反到逗樂了,朱明玨小巧玲瓏,膚白肉嫩,是上海知識青年,她樂觀上進站起來說:

    「同志們!明天咱們就要分手,各自奔赴新的崗位,妹妹們,咱們來唱個《東方紅》,《團結就是力量》,《山那邊是個好地方》,為大伙提提神!你們看好不好!」

    「好!」

    男同志們歡呼雀躍,沉睡的山村蕩起甜美的歌謠,喚起久久未有歡樂的窮人,王漢民半夜也趕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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