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海外赤子歸心似箭,陳希齡智降張我承。
中統軍統一網打盡,張思九巧勸朱崇仁。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莊嚴的宣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消息像浩蕩的春風,在所有海外赤子的心扉中吹拂,宛如透過烏雲密佈的天幕,看見了一縷耀眼的陽光,他們的心啊猶如海潮波浪起伏,激動萬分,歸心似箭,這是一個飽受屈辱的民族從心底裡噴發的火焰,清沛已經遞交了辭職信,等待上司的回復,這時辦公室的電話響起:
「喂!」
「清沛呀!是我!郭守城,我正在喜來登酒店,你趕快過來!」
「好的!」
清沛啪地一聲放下話筒,穿上外衣,急忙出門,驅車直奔喜來登酒店,郭守城是清沛的老摯友,曾認四川省教育廳長,世代書香,頗有古文功底,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遠東代表,二人談話開窗明義,推心置腹。想著想著,汽車一路風光掠影,沿街紐約市民正張燈結綵準備聖誕節,公路上甸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大人、小孩歡聲笑語,商店、餐館裡燈火輝煌,人潮湧動,到了酒店,清沛快速地下了車,直奔大廳,郭守城滿面春風,笑容可掬地迎了過來握手,說:
「清沛!」
「守城!」
「哈哈哈……」
兩人見面,格外親熱,郭守城的後面站著一位軍人,郭守城說:
「清沛!這位是劉軍長。」
「你好!」
二人握手,迎入包房大家謙讓坐下,郭守城說:
「清沛!你我兄弟情誼堪比海深,我就打開窗子說亮話:國軍在各個戰場相繼販績,裡面是有緣姑的,今年秋天,駐巴黎使館人員宣佈起義,你知道嗎?」
「知道!」
「新中國已經成立,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這我當然知道!」
「蔣介石已經背叛總理的三民主義,大失人心,其失敗不是偶然的。清沛!你看這位老兄,是軍長,已經到了紐約,經我說服,決定回國參加新中國的建設,清沛!醒醒吧!棄暗投明。」
「郭先生言之有理呀!」
劉軍長一旁說,聶清沛似有凝問地說:
「為什麼國軍每戰皆敗呢?」
劉軍長歎息數聲,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說:
「唉!說來愧疚,在中原戰場上,國軍數量,裝備,素質還佔絕對優勢,一進入各個戰區,當地居民皆隨共軍走避,滴水不給國軍留下,每次行軍,如在大海中覓孤島,一無所得,共軍多少人?在什麼地方?渾然不知。反之,共軍對我軍的每一次行動,都瞭如指掌,乘機主動出擊,予我軍以重創,軍隊丟失後,蔣介石先生對我們全然不管,本來我也心灰意冷,在北美了卻一生,郭先生找我談話,給予我極大啟迪。為什麼共黨做得到的!國民黨卻做不到?使我感到這樣一個真理:人心向背才是決定軍事勝利的關鍵,也是決定政權興衰的關鍵。滿清時,我們追隨總理,說滿清腐敗,嗨!誰知民國比滿清還命短。」
「清沛!人民革命勝利已成定局,雖然我們在國外生活比國內好了,但我們有祖國,不要流浪在國外,我們應跟共黨走,愛祖國,愛樸實勤勞的人民,祖國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守城!我已遞了辭職信,遲遲沒回復,我聽你的:你看怎麼走?」
「好!簡值是太好了,不要理會他們,立即去法國,大使館的人會想辦法送你回國的。」
三人分手,果然清沛顛沛流漓取道歐州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卻說東溪的丁山,山高密林,風光秀麗,歷來為匪棚棲身躲藏之處。謝予為二區區委書記,讀書人也穿上了軍裝,挎著手槍,帶著服務團青年男女唱著嘹亮的革命歌曲,從南門出發,一路上村廬錯出,桃杏繽紛,春天已經來了,領隊扛著紅旗一面,風吹翩翩,搖漾於桃素紅李之間,經過一天徒步來到東溪,但見街巷連絡,板屋茅舍,人民各安生理,接管政權,謝予站在鎮公所的大門口,心中無限感慨,他輕輕地推開了大門,裡面卻是靜悄悄的,寥無人息,謝予說:
「媽喲!都跑光了,接個球哇!把所有的房門都給我打開。」
隊員們打開了房門,居然乾乾淨淨,並然有序。原來,在十月份時,國民黨國防部農墾局司令官陳鼎卿就任命東溪鎮長,張我承為反共保民軍別動隊三分隊第一縱隊司令,再加上四十四軍軍長陳春霖,中統站長張念慈各率殘部,匆忙拼湊成立有三百六十多人槍的別動隊。解放軍還未到達東溪,便拉上了丁山壩打游擊。謝予帶著這幫操著各地口音的南北青年,大部分都是知識分子,毫無軍事知識,女隊員們首先唱起甜美的歌,引來無數好奇的街民伸頭觀看,切切私語說:
「你看這個姑的腳好大喲!還背槍!」
女隊員相視而笑,找來水桶,打來水,把桌,椅擦抹得乾乾淨淨,解開行李,在地上打輔就睡,天漸漸黑了,飲事員在四方的天井中煮了一鍋稀飯,草草喝了幾碗,大家早已睏倦,便倒頭睡覺了,謝予叫來小王說:
「小王!大家都累了,你年紀最小,辛苦你守大門。」
「區長!你放心吧!俺是專門站崗放哨的。」
小王提著馬燈,背著三八大蓋來到大門口把馬燈支得高高的,眼睛雜也不雜一下地盯著外面。那個戰士全身披著清幽的月光,樹梢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簌簌的聲響。我們的哨兵更是英姿颯爽。
丁山壩反共保民軍別動隊的營房裡,線人來到說:
「張司令!陳軍長!張站長!共軍已接管了鎮公所,為頭的叫謝予,是個教書匠,只有二十來個白面小生,還有女共軍,操下江話,個個都長得嫩花花的喲!」
「哈哈哈……」
兄弟伙一聽有女人,早已口水滴答,笑得前仰後翻,張我承一身國軍軍裝,絡恩胡,大眼睛,體肥驃悍,撅著嘴命令:
「張念慈!今晚你帶上一百個弟兄下山摸他狗日共軍的夜螺絲,一旦成功,下江妹兒的嘎嘎隨便兄弟們嗨!」
「要得!」
張念慈歡天喜地接到命令,立刻傳下令去兩頓飯當一頓吃,歇稍了兩個小時便出發了,這別動隊的組成以張我承的人最多,四十四軍軍長陳春霖,黃埔軍校畢業,好歹也在戰場上混過,可惜虎落平原遭犬欺,龍游淺水遭蝦戲,怪在白馬山一戰,全軍一萬多號人被打得七零八落,身邊只剩四十號人。張念慈也帶來十幾號人,三軍合一,當然是張我承任總司令。
張念慈率隊趁著月色風高下了山坎,走到東溪場口時,遠遠近近已有稀稀啦啦的燈光,街民有的還未睡下,偶爾也有狗的叫聲。張念慈率隊輕輕地穿進場內,打幫的劉老漢這天依舊準時打幫,他拖著斯沙的喉聲喊:
「各家各戶!注意火炷!關好門窗!幫!幫!幫!」
走到鎮公所附近,似覺不對勁,幾十年的打幫,練就一雙穿雲撥霧的貓眼,他擦了擦眼睛掙眼再看,驚叫:
「耶!解都解放了,格老子還有棒老二邁!」
張念慈躲在暗處以為劉老漢發覺了,摔手就是一槍,可憐的劉老漢,應聲而倒,血流滿地,張念慈喊:
「衝向鎮公所!」
清脆的槍響,劃破了寧靜的夜空。謝予同志正伏案整理文件,槍聲驚動了他,立馬站起來,問:
「什麼地方打槍?」
「場口方向!」
「全體起床,關好大門,準備戰鬥!」
警衛員叫醒大家,大門緊閉。其實,這二十多個人,也只有六條槍,大多數為從末上過戰場的男女青年,不免有些驚慌失措,謝予見槍少人多,但鎮公所異常堅固,四面高牆。有一山東籍戰士叫王宗德,身材魁梧,槍法極準,他跑了過來說:
「謝區長!咱們人多槍少,只可智取,不可硬碰,六個戰士用四人守住四角,二人上屋頂,青年娃在屋裡不准出來,我也上屋頂,打蛇打七寸,你在大門喊話,對土匪說:找頭對話,只要找到頭,俺一槍斃了他。」
「好主意!」
謝予一聽拍手叫好,立即安排四人一方一人,王宗德爬上頂樓最高處,找好位置,隊員們大都躲在一樓,門外已是槍聲不斷,張念慈把手一揮,兩隊分開,將鎮公所圍住,大門緊閉,唯有那盞馬燈懸在那裡隨風搖晃,張念慈喊:
「砸門!」
衛兵拿起槍托拚命地砸起門來,謝予在二樓窗戶喊:
「你們聽到:我找你們頭對話!有條件好說!」
張念慈一聽:有條件好講。又聽線人講有下江女娃,淫心輒起,張念慈便從人群中出來,傲慢地說:
「謝區長!你們被包圍了,打開大門,全部繳械投降,保證你們活命!」
謝予假裝沒聽見,生怕王宗德看不見,又說:
「你說啥子呢?沒聽清楚!請近一步說話!」
張念慈呆頭呆腦向前走了幾步,剛一開口「砰」一聲槍響,子彈擊中他的胸膛,重重地倒地,當場斃命,王宗德大喊:
「打!」
五條槍同時連發射擊,其場景如暴雨打荷葉一般。紛紛倒地,又打死十幾個,倒下一片,這一百多號人大都為張我承的自衛隊,從未上過戰場,又死了頭,丟下屍體,夾著尾巴逃回了丁山壩營寨。謝予便主動找王宗德商議,王宗德說:
「謝區長!為防敵人反撲,得趕快寫信求援兵。」
「有這種可能。」
謝予不敢耽擱,立即寫信給縣長,介紹了情況,派了二人連夜送信。隊員們通霄也未敢合眼。劉乃哲,向天培,柳西明接到信後,三人都感到事態嚴重,最後認為派有戰鬥經驗的李洪去。李洪、河北人、老革命,智勇雙全,身材高大,屢建奇功,現任連長,向天培說:
「應該把陳希齡也一同調去,他與張我承有點舊關係。」
劉乃哲點點頭,陳希齡很快從趕到,徵糧的事就交與霍仁帆。在縣委辦公室,三位縣委首長向李洪,陳希齡說明了情況,陳希齡說:
「首長!張我承與我有多年的交情,又十分瞭解,勸降是不成問題的。只是陳春霖十分頑固。」
「這個工作一定要盡量作,能勸降就少流血,你二人到東溪後,要抓緊時間,爭取張我承向我人民政府投誠,縣裡剛調來二連人,你們帶上一連人去,多帶快槍!」
「是!」
於是二人辭別縣長,帶著一連人來到東溪,家家戶戶關門閉戶,偶有人在走動,一派寂寞冷落的蕭瑟景象。來到鎮公所,土匪的屍首都還躺在地下,隨處可見,陳希齡大喊:
「開門!開門!謝區長。」
謝予一聽是陳希齡,才放下心來,生怕張我承再來襲擊,閉門不出。謝予叫人開了門。大家喜笑顏開地迎接李洪,陳希齡,李洪說:
「怎麼?土匪的屍體都還外面涼著,快!派人把他們埋了!」
「你們不來,我們二天都沒敢合眼,你們來了,乾脆衝上丁山壩殲滅了張我承。」
陳希齡說:
「縣長來之前特別交待:解決這股反動武裝的問題,決定採取以軍事力量為後盾,廣泛發動各界人士,開展政治攻勢,大造聲勢,召喚張我承立即向政府投誠,我很瞭解張我承,此人本性不惡。」
謝予也說:
「前天打死的十多個人,除張念慈本人,與壩裡躺起的四人外,其餘都是東溪本地人,我看見認屍的人呼天號地,我黨剛把政權建立,殺多了人,也是不好的。」
「夏德芳與張我承關係不錯,我去找她。」
陳希齡直奔夏德芳家,夏德芳原本是大學生畢業後,在鎮公所就職過,也創辦華新圖書館,掩護了許多地下黨,思想很進步,與夏奠言同宗同族。與鎮長張我承關係不錯,解放後,未出來工作。陳希齡敲開了門,開門的人正是她,喜出望外地說:
「陳經理,稀罕呢!」
夏德芳將陳希齡迎進屋,坐下:
「德芳!你現在在家裡為啥子不出去工作呢?」
「偽政權一垮台,一時無人引薦!」
「德芳!你去辦一件事。現在張我承拉得有三百多人在丁山壩盤踞,為非和歹,作威作福。你去一趟,代表我,張我承是個明白人。你對他大講當前形勢,大講我黨政策,公開指出只有向人民政權投誠,才是唯一的出路,完成任務後你便是對政府立了一功,事後你來找我,我便舉薦你入黨,參加工作。」
「謝謝!陳經理,我今天就去!」
「好!」
夏德芳果然高高興興地直奔丁山壩營寨,一路上唱著山歌:
「不唱山歌不開懷,磨兒不推不轉來。
酒不勸人人不醉,花不縫春不亂開。
好花一年開一春,孬好一年四季開。
只有梅花開得早,隔年打扮等春來。」
夏德芳青春年少,正值芳齡,在這古老的鄉村,既有文化而又美麗的女青年簡直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時冬已將殘,天氣回陽微曖,一路蜿蜒行嶺而上,天空浮雲已盡,麗日乘空,山嵐重疊竟秀,小溪怒流送葉,兩岸稼桃艷李,泛光欲舞,崖為水所摧,岌岌欲墮,上源不見所自來,而下流深淙,桃李繽紛,山花夾道,幽艷異常,翠壁掩映,德芳直上嶺崗,遙見滿坡黃花燦爛,如錦鋪玉雲,凝無此盛景,走近細細觀察,乃細花叢叢,花蕊明密,幽香襲人,原來是李子樹,黃英白李,白梅相間,錯紅霜葉中,山間野嶺也是仲冬未季的一大奇景,花開蝶滿枝,真是:
海棠枝上鶯梭急,綠竹陰中燕語頻。
粉蝶翩躚來起舞,鳴蟬吱唧報春來。
閒來付與丹青手,一段春嬌畫不成。
夏德芳一路陟崗逾嶺來到營寨,守寨門的士兵,大都認得她說:
「站住!」
「我找張鎮長。」
「等一下!」
衛兵傳進話,一會兒衛兵引夏德芳來到大寨內,張我承已是坐臥不安,陳春霖打氣說:
「張司令何慮之有,張念慈那個蠢才,才抗了幾天槍,我帶上全部兄弟,衝下山去,保證提謝予的人頭來見……」
「不見得。」
「你?」
「德芳!你有啥子事?」
「張鎮長!你還認得陳經理,陳希齡嗎?」
「認得!認得!」
「他是共黨的領導人,他叫我來勸你歸順人民政府。」
陳春霖冷笑道:
「歸順?說得輕巧,他只有幾個穿黃馬褂的,怕他什麼?」
「何止幾個兵,昨天又調來一連人,全是快槍,張念慈不是偷雞不成倒捨一把米麼?陳經理說了:如果不立即投誠,就用武力來解決。」
「人非一個,命非一條,回歸可以,誰能擔保?」
「擔保的事,陳經理倒是沒有講明,我回去問清楚。」
夏德芳告辭張我承回東溪去了,陳春霖急問:
「張司令投意已定?」
「若是對方保證兄弟們的生命安全,我準備投誠。」
「好!好!張我承呀張我承,算老子瞎了眼,既然如此!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弟兄們!走!」
張我承把頭偏向一邊,不理他,陳春霖氣極敗壞,帶上自己人向上青山去了。
第二天,夏德芳帶路,陳希齡,李洪帶上一連人,來到了丁山壩營寨門外,夏德芳喊:
「張鎮長!張鎮長!」
張我承來到寨門,從門縫看出去,見解放軍都裝備卡賓槍,衝鋒鎗,輕機槍,頓時涼了半截,陳希齡喊:
「張鎮長!我可單獨與你交談,請開門!」
「開門!」
大門打開。陳希齡,夏德芳進入大寨,寨門又很快關上,在大寨內坐下,四周站著持槍的衛兵,陳希齡語重心長地說:
「張鎮長!你我也算有多年的老交情,我勸你一定要認清形勢,我黨從來說話算話的,不能再抱幻想而繼續拖延了,凡投誠人員一律即往不咎。」
「我也沒有作什麼地不起共黨的事。」
「那更好,人民歡迎你們,重新做人,參加工作,立功贖罪。」
張我承沉思了一會,說:
「開門吧!」
李洪見寨門徐徐開打,果斷一揮手,解放軍毫不遲凝地衝進了大寨,李洪喊:
「所有人員集合!」
在院壩內,二百多人持槍稀稀拉拉地站立著,李洪鼓足了中氣喊:
「立正!下槍栓!放下!」
別動隊乖乖地下了槍栓放下,解放軍迅速地收了槍栓,列隊下山,到了綦江,全部解散,劉乃哲親自與張我承談話,張我承感動了,寫了書面材料,交待了自己參加了特務組織,並擔任高幹組長的身份,並交待了特務潛伏名單並寫信號召潛伏人員自首,不久送壁山專署公安處學習。
張我承的投誠,無凝給國民黨中統,軍統潛伏人員以沉重打擊,竟然吐出軍統電台台長,孟子儀,軍統聯絡處重慶中山二路一百七十號,熊兆民,中統負責人胡大斌,因為上線對潛伏人員實現單線聯繫,只有找到這個人,下線方能找到,檔案,照片很快送到了重慶市公安局偵察員的手上,熊兆民的家外有一條小街,路邊有一皮鞋匠地攤,皮鞭匠從此多了一位粉臉白面的小學徒,老皮鞋匠六十開外,花白鬍鬚,駝背勾腰,忠厚老實,小學徒盡力地學著手藝,也不時瞟著熊兆民的家,一天也有二、三個陌生人拿著皮鞋來補。
話說胡大斌帶著許心瑩向成都方向逃竄,半途中解散了部隊,十二月三日到達成都,五日找到西大街一百七十四號雙流縣參議員候建民家,十二月三十日成都解放,候建民鄰居向成都公安局東城分局舉報胡大斌為非常住人。正當公安局在調查核實時,胡大斌見無法立足,連夜帶著許心瑩逃到重慶,隱藏在熊兆民家,熊兆民似熱鍋肉的螞蟻,煩燥不安,氣極敗壞地說:
「胡大斌!你也是多年的黨員,啥子年頭?還貪戀女色,哼!真是狗吃粽子——不改。」
胡大斌若是在早幾年,早就給他一巴掌。現在不同了,胡大斌雖比熊兆民職務高,奈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此時也怕他三分,胡大斌哀求道:
「熊站長!熊老兄!求你容我住一段時間,若找到去處,立即搬走!」
「胡大斌!我說東,你說西!你難道忘了黨國交給我們的任務。現在共軍到處搜捕我們,你還帶著女人消遙,我若電告台灣,台灣不派人殺你才怪呢?現在外面的風向始終不對勁,出門始終覺得有人盯著我,巷子也不時多了幾個生面孔,胡大斌!為了黨國的利益,你自己去把這個女人做了。」
「哎哎,不!」
「你不做,我去做!」
「不!」
「不?不然向台灣告去,恐怕你難逃干係。」
「不!熊老兄!求求你啦!千萬別這樣做,我們立馬走。」
胡大斌近似哭腔的哀求也沒有打動熊兆民,只見他惡狠狠地說;
「走!沒有那麼容易,別忘了你活是黨國的人,死是黨國的鬼。」
熊兆民態度堅決,從腰間撥出雪亮的匕首,衝進許心瑩的房間,許心瑩見狀,驚恐萬分,大聲呼叫:
「你要幹什麼?救命呀!……」
熊兆民板著一張鐵青的臉一刀捅向她的心窩,可憐啦!許心瑩,年紀青青,命喪黃泉,熊兆民見斷了氣,竟切成幾大塊,用麻袋裝起,準備沉江,胡大斌嚎哭不已。小皮匠雖在半夜三庚,時刻也沒有鬆解警惕,裡面的呼叫聲被他聽見。當晚解放軍將熊兆民家圍得水洩不通,將二人活捉,搜出麻袋,街房鄰居無不氣憤地說:
「該死的特務,簡直慘無人道……」
胡大斌被關進牢內,頭髮一宿的工夫便全白了,人的魂魄抽走了七股似的。失去了心愛的女人,恨悔自己走錯了路,第三天由汽車押回了綦江,到了綦江,街民站在公路兩邊,吐著口水罵道:
「該死的胡大斌,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抓了多少壯丁,殺了多少地下黨喲。」
汽車送到縣大牢,這裡原是關押犯人和地下黨的地方,如今成了關押國民黨的地方,高鎮如要親自審訊他,喊他:
「胡大斌!胡大斌!」
高鎮如見他蔫蔫塌塌的樣子便大聲喝斥,他已木訥癡呆,有氣無力地回答:
「到!」
「胡大斌!從此以後,你就是人民的罪人,你必須老老實實將你所知道的情況如實坦白。我問你:軍統局渝特區佈置科指派為南川潛伏電台台長的孟子儀,你知道在什麼地方?」
「不!我不知道!」
胡大斌一聽孟子儀,神經一下子緊張起來,他本能抵制,但他又對熊兆民,對軍統,中統感到絕望甚至憤怒,他對黨國可謂盡心盡力,到頭來竟用如此毒辣的手段來對付他心愛的女人,無不心寒,高鎮如威嚴地說:
「胡大斌!我提醒你一下我黨的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胡大斌徹底潰崩了說:
「孟子儀大概在石角!」
高鎮如立刻叫老偵察員柯德和同志,蒲河派出所所長高文同同志,前往石角暗查。高文同叫人查遍了整個石角也沒有一個叫孟子儀,柯德和說:
「那還用說!他肯定不用真名真姓,凡是的姓孟的男姓,二十歲以上全面調查,不得漏過!」
高文同立刻動員全區各保,很快線人來報,電話打到高文同辦公室說:
「高所長!四保十甲有個人叫孟德棋,經過我們調查,解放前曾在江津杜市軍統局無線電訓練班受過訓練,在河北秦皇島被俘後,經教育釋放回家,我懷疑此人是特務。」
「你馬上派人看著,我們馬上到。」
「好的!」
四保十甲的工作組立即派人日夜守候,高文同放下電話說:
「一班集合!馬上出發!」
一班人便衣短槍,馬不停蹄直奔四保,一路上春光融融,和風習習,鳥語花香,一位老漢從山間小道挑著柴擔而出,高文同問:
「老鄉!四保十甲朗個走?」
「喔!四保十甲,翻過這座山,再翻過一座山,眼見一片黃桷樹林就到了。」
「謝謝啊!」
「謝哈子喲!犁田撿慈姑——舉手之勞。」
高文同見已快到,便跑步前進,遠遠望見一片黃桷樹林,幾十戶人家隱藏在樹林中,四周是生機昂然的田土,果然風光秀麗,猶似桃園仙境。工作組的同志早已在路口守候,遠遠望去,他還如無其事地在壩子走動。高文同問:
「孟子儀驚動沒有?」
「沒有!」
「把林子圍起來,操傢伙!」
戰士們兵分幾路將村子包圍了,柯德和、高文同和幾名戰士直奔孟子儀家,孟子儀端坐在堂屋中,突見幾條陌生人來了,吃了一驚,急忙轉身,戰士們便堵住了大門,轉身已是來不及了,高文同喝道:
「孟子儀。」
不應,高文同又吼道:
「你是不是孟子儀?」
孟子儀的老婆說:
「他是孟德棋,抗戰後回來的!」
「對!對!我叫孟德棋。」
「就是他,銬起來!帶到縣裡再說!」
孟子儀被反撿拷手,押回縣公安局。高鎮如從窗口看見押解進來,只見他一副驚恐不安的樣子,柯德和進來敬了一個禮說:
「報告!孟子儀已經抓捕!」
「先給他關押三天,把審問室重新佈置一下,把各個門口都架上機槍,我看這個孟子儀是個怕死鬼,我們要抓住這個有利因素。」
果然,孟子儀被關押在四面無窗的屋子三天,暗無天日的煎熬摧垮了他對黨國效忠的堅強意志。提出來的時候,四週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荷槍實彈,高鎮如卻顯得很輕鬆地說:
「孟子儀!你們的站長都已招了,並且有的已經站到了人民這邊來了,我再問你一句:孟德棋是不是化名,孟子儀才是你的真名?」
孟子儀牙關緊閉,低著頭,默不作聲,高鎮如繼續說:
「你的情況我們早已清清楚楚,就是等著你翻然醒悟,希望你盡快坦白自己的問題,檢舉揭發你所知道的情況,盡快向人民立功贖罪,也是你唯一的出路。」
孟子儀慢慢地把頭抬了起來,高鎮如繼續說:
「你的上司,胡大斌,熊兆民均已在案,你想不想見一見呀?」
孟子儀終於在沉默中吭了聲:
「長官!我願意坦白交待,立功贖罪。」
「好!端杯水來!」
高鎮如做了一個手勢,持槍的戰士便撤了下去,一戰士端來一杯水遞給他。審問室氣氛緩和了,高鎮如緊崩的表情也舒展,從包裡摸出一包煙,抽出二根點燃後遞了一根給他,孟子儀猛吸幾口,吐出長長的煙霧說:
「我叫孟子儀,孟德棋為潛伏名,我在抗戰時期在江津杜市軍統局無線電訓練班受訓後,分配到交警十五總隊任電台少尉技附。先後七次深入日軍敵後,多次截獲日軍情報,獲嘉獎,在解放前夕,在秦皇島被解放軍俘虜,經教育後釋放,回到重慶又找到組織,組織又分配回綦江潛伏。」
高鎮如聽罷,顯得輕鬆多了,他又示意了一下,一個戰士將孟子儀的手拷也解了,問:
「你的下線有哪些?」
「在重慶一同接受任務並分工潛伏有,楊伯清,住巴縣南龍鄉,也是杜市無線電訓練班畢業,原西昌無線電台台長,曾子敬,江津高歇鄉人,也是杜市無線電訓練畢業,曾任過渝台報務員,陳敬國,江津杜市人,江津台台長,吳山林,化名吳高榮,江蘇江陰人,杜市無線電訓練班畢業,渝台技附,縣南門路二十八號潛伏,戴興育,上尉報務員,永新鎮潛伏。」
孟子儀一口氣吐了五個潛伏人員,高鎮如倒抽一口涼氣。立即分兵五路,將上述人員全部捉拿歸案,分別關押,審訊,反覆交待政策,指明出路,動搖其心,楊伯清終於承認說:
「電台交給曾子敬!」
高鎮如把曾子敬提來,好言相撫,又利威相逼,終於承認電台放在他家大櫃子後牆內,電池在竹竿內,高鎮如上報縣長劉乃哲,劉乃哲叫來趙應南,曹成模說:
「你們二人秘密前往曾子敬家,取回電台。」
二人接到任務,便衣短槍,將曾子敬內銬外松,不讓暴露,押到江津高歇鄉,分散下鄉,曹成模跟在旁邊,趙應南在外,進了家,曾子敬指了指,曹成模推開櫃子,打開偽裝,電台天線安裝隱蔽,不易發覺,電池裝在竹簡內,竹簡靠在牆上,曹成模順手撕了一塊布,包裝好拉回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