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曹氏兄弟創忠義社,龔治國辦壽斂財喜。
麻鄉約氣數全喪盡,霍仁帆得財娶嬌妻。
卻說這邊曹曙中,陳毅喬,夏經權,張天午,張仿陶,鄧後炎等分別後,曹曙中無時不想念陳老師,她那有聲有色的動人演講,時刻迴盪他的腦海裡,張天午,張仿陶二兄弟那憨態可掬的樣子時刻印在他的腦海裡,早在三九年六月,曹曙中便從萬縣師範學校畢業後,由於組織關係已轉移到萬縣中心縣委,縣委書記李少青直接領導,他是一位誠實而又正直的人,他見曹曙中年輕有為,便有心提撥他,委任曹曙中任三區區委委員,區委書記,社會職務是三區地方高昇鄉小學教師,每次進城聯絡,都住三灣路德安旅館。曹曙中身穿中山裝,手提牛皮皮包,走了旅館,管事一見立刻臉上堆笑說:
「老鄉!來了,還是樓上第一號單間?」
「對頭!」
順手遞了幾張鈔票,其實管事是江津人,自稱老鄉,茶房趕緊提著茶壺,帕子,開了房間,曹曙中先後往來近一年了,已和茶房,管事他們混得很熟了,有一次,正碰上過端午節,他們還請他吃了一頓。進了房間,放好行李,準備第二天才去環城路石文興石印館聯絡,由於走得早,現在還是半下午,便下樓去到不遠的茶館喝茶,茶博士門口招呼:
「先生來一碗?」
「沱茶!」
「要得!」
順手給了幾角零錢,曹曙中找個位置坐下,這茶館早已坐滿了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物,大都有說有笑,天南地北擺談龍門陣,屋角邊只見一位上身穿著軍裝,下身著籃布褲,滿臉愁容,一手斷了晃蕩著袖管,坐在那裡沉默無言,突然他伸出僅有的一支手,往桌上一拍:
「啪!」
震得桌子上杯碟四跳,水沫亂濺,周圍的人一驚都看著他,問:
「劉團長!幹啥子?」
「媽喲!龜兒子!此路不通,不如去找**。」
「哎哎……劉團長,少談國事,少談國事哈,喝茶。」
「龜兒子!格老子的!蔣光頭的中央軍,見到日本兵,腳象擦了油,比野兔子還快,對付抗日的新四軍連手都不抖一下。一下子殺死別人六千人,我川軍出川一百多萬人,而中央軍三百多萬人卻在重慶喝茶,邂涼……」
茶博士趕緊在堂子的空地唱起來,以壓蓋劉團長,但見他手揮足蹈唱:
「喂!喂!諸位先生,生意承關照。
國事的意見,千萬少發表。
談起了國事,就容易發牢騷。
惹起了麻煩,你我都糟糕。
說不定你的差事就撒掉。
我這小小的茶館,貼上大封條。
撤了你們的差事不要緊,還要請坐牢。
最好是:今天的天氣,哈哈哈,
喝完茶就回家去睡悶頭覺。」
「哈哈哈……」
曹曙中見狀,明白了這個軍人多半是川軍,在抗日戰場上受了傷,劉湘一死,大受排擠,見事不妙,恐生是非,只好呷一口茶,回旅館。第二天一早,便來到環城路石文興石印館,有人招呼:
「來啦!坐上樓,老闆在等你呢!」
夥計熱情地招呼,上了樓,已有幾人在那裡坐著,李少青關好門,示意大家坐下,說:
「現在傳達長江局指示!」
李少青表情嚴肅地從衣袖一個縫隙裡抽出一疊小紙片,大家都相互不打招呼,也不問對方底細,李少青說:
「同志們!國民黨反動派製造了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我新四軍遭受了巨大損失,掀起了新的一輪反共高潮,在這戰時首都重慶地區,軍警特憲對我共黨四處搜捕緝拿,瘋狂鎮壓,白色恐怖空前嚴重,在這種形勢下,長江局遵照黨中央指示:『隱蔽精幹,積蓄力量,長期埋伏,以待時機的地下工作方針,及時而又果斷地作出決定,凡是可能暴露的同志,都必須立刻轉移,留下的同志則必須更加隱蔽,並且暫時停止活動,等待新的指示。
這樣,雖然從表面上看,重慶地區的我黨活動似乎銷聲匿跡了,似乎已被『肅清』了,但是這個決定,可使我黨的組織免遭受任何破壞,從而保存我黨的有生力量,使黨組織和同志們能夠為迎接新的革命高潮的到來,作好更加充分更加雄厚的準備。
同志們!我們共黨從其誕生的第一天起,就首先面對是北洋軍閥,接著又是國民黨蔣介石這樣即反動而又凶殘的統治者,日本帝國主義正侵略我中國,蔣介石卻更加凶相畢露地叫囂什麼:『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走一個。』必欲將共黨人斬盡殺絕而後快。但是客觀事物自有其本身的發展規律,往往不能以人們的主觀意志為轉移。敵人的凶狠殘暴,不但不能嚇退共黨人,卻使我們更加堅信這樣一個極其變通的真理,即反動派統治,不打它是不倒的,不鬥爭,人民是沒有前途的,國家民族也是沒有希望的……」
話一講完,更加激發了同志們無比的革命義憤,誓死以十倍的勇氣,百倍的決心,更加堅韌頑強地戰鬥,個個臉上都流露出不屈服的表情。會議完畢,曹曙中臨行前說:
「書記,由於指示太長,我記得不夠全,對指示精神也領會不深,指示又很重要,我很怕回去傳達不好,會貽誤黨的工作,把傳達稿借給我晚上抄一下,明天回去前一定將稿件送交交通站還給你,書記你放心保證傳達後把稿件燒燬。」
「小曹!要注意安全!」
由於曹曙中工作踏實,守信用,書記點了點頭遞給他,同志們陸續離開了。曹曙中回到旅館,吃完飯便開始抄,稿件太長,抄到晚上十二點,電燈熄滅了,還沒抄完,只好找蠟燭點燃繼續抄,突然門外響起敲門聲:
「砰,砰,砰。」
「哪個?」
「清號!」
「來了!來了!」
管事,茶房慌忙起來開門。
原來大門開後,三個警察對直直的朝樓上清號對單人間門連敲幾下,曹曙中心中也不由猛跳一下,然後迅速地在腦子裡閃現書記的教導。這是鬥爭,是險惡的生死鬥爭。於是曹曙中本能囑咐自己要沉著冷靜地思考對策,便輕輕地站起來,將付達稿和抄件藏在鋪草下面,脫一件外衣,只穿單件汗套兒,毫無聲響地躺在床上,假裝睡著的樣子,蠟燭仍舊在照著,因窗子開在臨大門天井的面,蠟燭放在窗子的下面,曹曙中又躺在窗子和蠟燭的後面,外面進來的人看不見曹曙中的身子,如果將蠟燭吹熄,就掩蓋不了早已睡覺的樣子,只好不吹:
「砰,砰,砰!」
曹曙中剛躺下,茶房敲門,等一會,沒有動靜,警察說:
「再敲!」
曹曙中假裝半睡半醒的樣子,「咕」了一聲,翻過去又睡去了,床鋪發出嘰嘰咕咕的響聲:
「使勁敲。」
茶館猛力敲門,曹曙中假裝從熟睡中驚醒,過來夢惺惺的樣子:
「幹啥子喲?」
「曹先生清號的來清號,請你起來把門開了。」
曹曙中起來靸著鞋去開門,並用手不斷揉擦眼睛,那個樣子好像是從熟睡中剛剛醒過來的,門一打開:
「你姓什麼?」
「曹曙中!」
「多大歲數?」
「二十七!」
「從哪裡來的?」
「高昇鄉小學。」
「這樣夜深了,為啥子還把蠟燭照起?」
「因為電燈熄了,我發現床上有臭蟲,才起來點蠟燭捉臭蟲。」
「你為啥子不把燈吹熄才睡覺呢?」
「因為我瞌睡來流了,把蠟燭放大桌上忘吹熄就睡著了。」年老的警察斜眼瞥著他的神態,見他不驚慌,但仍穩起不走,茶房打圍場說:
「曹先生在我們這裡進出近一年了,他是我們管事鄰縣的人,和管事很要好,沒得啥子問題。」
年老的警察才減退疑惑,囉嗦著說:
「天氣乾燥,要小心火燭,不要照起燈睡覺,以免發生火警,走!」
而後悖悖而去,三個警察一出門,旅館大門又重新緊緊鎖上,回復到原樣的寂靜,稿件還沒有抄完,曹曙中又點燃蠟燭,重新沉浸在抄稿的思路,一口氣抄完了才睡覺。
第二天曹曙中謹慎而又愉快地將稿件如約交還了中心縣委,返回學校時,見十幾米遠的地方,竟設有盤查哨,有三個鄉丁荷槍實彈在盤查行人,曹曙中若無其事地繼續走,走攏盤查哨,也像旅館那樣盤問,曹曙中心平氣和侃切切地回答,為首的板著臉說:
「通行證拿出來給我們看。」
「你們要看通行證嗎?請問你們事先貼出佈告和通知沒有?」
「沒有!咋啦?不過這是長官向我們佈置的,沒有通行證就走不倒路的。」
「對不起,因為事前不知道,你們要通行證才能走路,沒有帶上,這次實在沒有辦法,如果你非要不可,那就是逼看牯牛下兒喲?這次要求你們原諒,下一次一定帶上就是了,我是高陛鎮苦草灣謝氏小學的教師,你們不相信的話,請打電話去問謝鎮長和左師父。」
為首的鄉丁眼光不斷地從頭到腳上下掃射,曹曙中反而神態自若,鄉丁愣住了,既不喊他走,也不叫不走:
「你們還有啥子要問的?如果沒有啥子,我就走囉,太陽快要落山了,我又沒有電筒。」
「看你態度還好,原諒這一回,以後一定要帶通行證喲。」
「謝謝,以後一定帶上。」
天黑時分才到學校,立即向同志們傳達了黨的精神,馬上把抄件燒燬。
卻說這邊:鄧後炎在東溪中學屢遭夏奠言迫害,實在呆不住了,在家中隱居一段時間後,他的同學朱崇仁寫信來,請他幫助籌建建川中學。鄧後炎思量,此時正直東溪中學停辦,有許多紅帽子的學生與教師,可以為他們找一條出路,組織上正要求:隱蔽精幹,長期埋伏,以待時機。朱崇仁自己忙於生意與政務,把建川中學全部交給他,建川中學經努力終於建成,朱崇仁知道老同志極傾向共黨,就叮囑說:
「後炎啦!你我都是老同學了,辦教育你是一抹不摁手的,我一天到晚要忙公務,教師聘用由你辦,不過軍訓教官除外,由兵役署指派,平時要謹言慎行,注意影響!」 鄧後炎見學校初具成形,便寫信給夏經權,叫他安排學生和老師來,夏經權見信後,即可安排張天午、揚塵等撤離白沙鎮到建川中學,已任教師的張思九也來當國文教師。在白沙鎮時,這四個青年仍然成立一個支部,仍叫中鋒支部,屬江津縣地委領導,張天午任支部書記,揚塵任組織委員,張仿陶、曹曙華先後任宣傳委員。張思九任副書記。
張思九一天回綦江探親,張思九剛從瀛山賓館出來,一人是從二樓下來,見是張龍泉。心裡緊張,張龍泉已經叛變,現正接任劉濟平任綦江中統局主任,只見他一身軍裝,氣勢逼人,二人打過交道,又是家門同姓,本想躲他,他卻主動打白招呼說: 「張思九!你現在何干呀?」 「哎呀!龍泉大哥!兄弟正就職於建川中學任國文教師,大哥現在何處高就哇?」 「統計局綦江站主任!」 「恭喜!恭喜!」
「建川中學?《新華日報》是不是每天都大捆大捆地送去呀?」
「大哥!你是朗個曉得的呢?」「我在重慶開會,科長給我講的!」
「幾張是事實,但不是一大捆!」「你們那個鄧主任,他尾巴一翹老子都曉得他屙的是哈子屎。」「真得共黨,不一定非得看《新華日報》來暴露身份,看《新華日報》的人,有的是認為價錢便宜,不一定就是共黨!」「哼!這到也是個道理,可是愛看《新華日報》的人,有的是認為價錢便宜,不一定就是共黨。」
張龍泉語氣硬扎,眉飛色舞地說:張思九又怕第三者聽見傳得更廣,便不與他爭論是非,說:
「這些事情我們也不太清楚,大哥再見!」
說完,二人分手,張思九匆匆趕回建川中學,把情況告訴了鄧後炎,鄧後炎趕緊跟夏經權聯繫,夏經權找來張天午、張仿陶、曹曙華、揚塵等商議,說:
「由於張龍泉的注意,為了不致於使組織受到損失而作無謂的犧牲,轉移,你們只好回中鋒!」 「回到中鋒怎麼辦?」 「回到中鋒後,以中心校為陣地,仍然要堅持鬥爭,組織上準備派有豐富革命經驗的老同志向天培來領導你們,他曾是榮昌特支書記。曹曙中也調回去」 「我哥也要回來了!」
「對!你們盡快收拾吧!」 「嗯!」
第二天,四人高高興興收拾行李,回到中鋒。
這邊曹署中很快接到通知,和另外四位同志從長壽乘船到重慶,他們分別是去巴縣、壁山工作的。到了朝天門碼頭,四人都順利通過躉船上岸了,曹曙中提著他的網籃和另一位同志的箱子,若無其事地走到躉船上跳口,網籃裡放著仿刻的綦中校印,校長桂長城的私章,一些進步書籍,跳口兩邊兩個持槍的憲兵喝道:
「檢查!」
「你們要檢查箱子嗎?」
曹曙中靈機一動,聲東擊西地說:
「那當然喲!打開!」
「對不住囉!這是別人的箱子,鑰匙不在我身上,長官非檢查不可,請你們等一下,我上岸去把鑰匙拿來了再檢查吧!」
「箱子主人為啥子不同他一道走而先就上岸去了呢?」
「哎呀!國難時期,寫號緊張,箱子的主人打空手快些,上岸找旅館去了,由我隨後幫他把箱子帶上,到講好的地方見面。」
「那個等你喲!下次仍然這樣子是不允許拿走的!趴!」
「謝謝!」
曹曙中心想:要是憲兵同意他上岸拿鑰匙,就來他個金蟬脫殼,把人保住,行李不要了,一聽叫走,便從容地搬起行李,踏上回家路,二天後,回到闊別多年老家中蜂鄉,大哥曹曙仁端坐於堂屋喝茶,曙中欣喜地說道:
「哥!我回來了!」
「哎!巧了,二弟也回來了,張天午,張仿陶也回來了。」
「真的呀!他們在那裡?」
「可能在張天午家喲!」
曹曙中把行李一放,飛起腳腳跑向張天午家,果然四人正在那裡,五人相見,分外高興,相擁相抱,曙中說:
「夏老師給我來了信,我就趕了回來,我還帶回了許多書。」
「真的!這下子有我們好看的。」
「夏老師在信中說叫我們把組織搞起來。」
「三哥!你剛才來的時候,我們正在商量這個事,大哥也有幾位要好的兄弟伙,由哥來承個頭,當大哥!成立個忠義社。」
「要得!」
說幹就幹,回到曹家,原這曹曙仁在中峰方圓幾十里,人人怕他,只因他有二十幾個生死兄弟。二弟曹清權也另職他就不在鄉里,曹曙仁見五個小兄弟說明來意,他也是一個爽快的人,朗聲說道:
「哈哈哈!我這二十幾個兄弟伙,平素裡都常在一起喝酒喫茶,凡事同頭上,只須吆喝一聲,從不抖擺,好好好!我去把他們叫來,裡屋頭箱子底還有幾塊袁大頭,你們拿到場上去買幾個豬頭,雜碎,打他一罐子燒酒,叫你嫂子把肉燒起,擺上幾桌等倒,我半下午就回來。」
「要得!」
幾個兄弟不不亦樂乎,曹曙仁倒插煙桿搖搖擺擺地出門了,幾個兄弟在家中辦席,嫂子掌廚,果然半下午曹曙仁帶著二十幾個身強力壯的莊稼漢來到家中,席已辦好,香噴噴的豬頭肉,麻辣辛鮮的豬雜碎,香馥馥干冽香甜的白酒,大家敘禮坐下,曹曙仁說:
「弟兄們!這幾位都是我的小兄弟!」
「哎呀!仁大哥!我看到過這些都讀書人呀!」
「哈哈哈……」
「是的,他們飽讀詩書,見多識廣,介紹一下,代文選,楊仲儒,周孟嘗……弟兄們廢話少說,喝!」
「喝!」
幾杯燒酒下肚,喜笑顏開,曹曙中站於堂屋中間說:
「各位仁義大哥!有道是:古有桃園三結義,終成大業,而今眼目之下,弱肉強食,欺弱凌勢,今日兄弟建言:我們袍哥弟兄也來組織一個忠義社,大家一旦有事,互助互幫,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說得好!今個只要有個領頭人,我們幾十號人抱成一團,那個敢欺我們,我們就跟他拼了!」
「這個領頭人是現現成成的,曹大哥平時裡都幫著兄弟們,那家有難處,大哥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曹大哥今個就承個頭,我們跟定了!」
「對頭!我們跟定了!」
曹曙仁喜笑顏開緩慢地站起來,來到堂子中央說:
「即是各位看得起我,那恭敬不如從命,我醜話說在前面,既然結為金瀾弟兄,共創忠義社,也要擇個黃道吉日,三弟你的毛筆大字寫得好,找塊上等好料,也寫上『忠義社』幾個大字,裱上去,懸掛於大門之上,弟兄們!凡入我社,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旦有事,那個敢梭邊邊,就不要怪我曹某人不仁不義!」
各位都是平素裡受了恩的人,立即站了起來,立在曹曙仁面前,雙手抱拳,齊聲喝唱: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哈哈哈!弟兄們!坐下喝酒!」
眾人坐下,這一喝幾輪酒下來,楊仲儒歎息道:
「大哥!我們幾位弟兄前年送到龔鄉長那裡去的柴馬乾糧,早該把款了給我們的了,他總是推三推四,穩起不給。」
「楊大哥!你能不能把情況講得詳細點!」
「各位兄弟!自去年以來,九十三軍,青年軍駐防綦江,所需柴草,攤派到各家各戶,並由各鄉老百姓運到指定地點支付使用,價款和運費暫時賒欠,以後由鄉公所統一領發,公糧改征實物後,去年秋收,將徵得的黃谷龔鄉長便存放在本鄉的公倉裡,農閒時龔鄉長安排我們再度集中到駐軍倉庫,這再度集中費已由賦稅科支付了的,他卻分文不發,我與代文選幾次去問,他卻說:『你們等到,我等幾天再去催收。』一等二等二個月過去了,我們又去問,他說:『我才去催了來,上面沒有發下來呀!』我說:『為哈子其他鄉都發了,唯獨我們鄉沒有發,』「其他鄉是其他鄉,等到,我再去催!」你們說:這是啥子世道,明明是他污了。」
曹曙仁聽罷,氣憤地說:
「弟兄們!喝完這席酒,大家都去評個理!」
「好!』
與此同時龔治國正在為其老父親龔晏平做八十大壽,龔治國自從當上鄉長,便在大埡場上修了一座大院子,氣勢宏大,雕樑畫棟,算中峰鄉數一數二的莊園,二個兒子專門守在門口收受人親,龔晏平老兒身著壽服,端坐於大廳之中,親戚朋友皆來祝賀,鑼鼓喧天,人山人海,來人在大門自是先送人親,真正是細大不捐,積少成多,合算起來著實不少,一一登記在冊,晚上交帳,大太太要親自點數,方才安寤。冷師爺也代表霍仁帆送二百塊大洋,龔治國親自迎接說:
「冷師爺!稀罕!稀罕!」
戲班子在兩廂裡吹拉彈唱,一派喜氣洋洋,歌舞昇平的景象,親戚朋友自找位置坐下,龔治國則將冷師爺單獨引到一單間,桌上的酒菜自是豐盛得多,還有一個丫環左右倒酒端菜,幾杯乾酒下肚,龔治國紅著臉笑瞇瞇地說:
「冷師爺!哥子手頭有點閒錢,請問冷師爺,那個行道翻稍來得快呀?」
「要說翻稍快,不過於開煙館……」
驀然門外一陣吵喊聲,連吹打的音樂也停了下來,原來曹曙仁正帶著二十餘位兄弟在大門口吵嚷,龔治國的二個兒子龔昌明,龔其可帶著幾個鄉丁將這幫人攔住喝道:
「幹啥子的?」
「今天我們忠義社的弟兄們來找龔鄉長評個理,我們柴草馬料費為啥子不給我們,穩起幹啥子?是不是想污喲?」
龔治國聽到外面吵鬧,伸出頭,見這麼多人在門口堵起,心都虛了半截,楊仲儒看見喝道:
「龔鄉長!我們鄉的柴草馬料費,好歹也有一年了,為啥子別的鄉都發了,唯獨我鄉不發,穩起幹啥子?」
龔治國沉著一張陰沉的臉下來,幾十條漢子同仇敵忔,氣勢洶洶的樣子,再說這曹曙仁也是遠近聞名的混天魔王,不由低三下四地說:
「各位仁義弟兄,今天是老父八十大壽,各位願賞光的請裡面坐,至於柴草馬料費,改日一定發給大家。」
「龔鄉長!這麼說來,龔鄉長已是領了沒有發給我們喲?」
「我也是昨天才領到!」
「既然領到了,就應發給大家,這一拖二挨也是一年了,兄弟們家裡早已吊起鍋兒打當當,等米下鍋喲!」
龔治國見圍的人越來越多,又在做壽酒,不好撕破面子只好說:
「昌明,其可把賬本拿出來發了!」
「爹……!」
「去拿嗎!」
龔昌其,龔其可只好把賬本拿來,將全鄉的柴草馬料費發了。自此曹氏兄弟的忠義社遠近聞名,無人敢欺。
冷作雲見龔治國截留柴草馬料費,整個筵席都攪亂了,草草吃點,便辭了龔鄉長,話不多說便回了恆昌裕,霍仁帆聽了冷師爺的擺談冷笑道:
「這個龔治國我早就曉得他是個央夾人。」
「大哥!吳舉宜先生到!」
「請進!」
此時的吳舉宜可謂春風得意,躊躇滿志,增資改組後的東原公司,資金大為充足,為了提高產品質量,產量,便改進搪爐技術,將黃瓜爐改為四立方高爐,改冷風為熱風,改白口鐵為灰口鐵,業務範圍蒸蒸日上,可是他與夏家的世仇,一直沒有報,他早就想報夏華清對家父吳長髮所欠的仇,不過,吳舉宜在地方上的勢力一直也沒有拓展開來,他又是正直人,內心深處是不願結交霍仁帆的,吳舉宜一進廳,霍仁帆便起座相迎。說;
「吳先生!」
「霍專員!上次的事情簡直是太感謝了!來呀!拿上來!」
幾個小生小心翼翼地抬著一件箱子進來,打開箱子,用綢子纏了一層又一層,原來是一匾十分精美的湘繡,刺繡著幾隻在湖畔水草間覓魚蝦的天鵝,繡工精美絕倫,呼之欲出,眾人都驚歎不已,霍仁帆笑道:
「吳先生為何如此重禮,我是從不收無故之禮!請有事直說。」
「霍專員有所不知,黃季陸先生已向我透露風聲,四川省政府將在各縣選舉產生臨時參議會,章程上明確規定,在縣地方自治尚未完成以前,各縣先行成立臨時參議會,作為一縣的臨時民意機構,以集思廣益,促進各縣政治興革!」
「吳先生!此事須親自拜訪劉夢加,楊縣長!」
「就是!就是!」
霍仁帆叫人交湘繡置於書房,二人便乘車來到縣衙,劉夢加,楊卓勳正在縣衙商議要事,見二位來,便停止了商議,二人說明來意,楊卓勳說:
「此文早已下達,本縣為二等縣,參議員名額為二十人,候補參議員十人,按照組織章程,參議員由選舉產生,經徵詢各職團體的意見後,經劉書記同意,我便核定正副議長,即然吳先生,霍先生有意,其參議長之職就不給夏奠言了!」
「不但不讓他當參議長,連參議員都不能讓他當,他是國家主義,長期與國民黨作對!」
「是的!」
「那麼選舉那天,各行代表來投票,你們在下頭張羅喲!」
霍仁帆自是理會,二人告辭,霍仁帆說:
「吳先生自去忙吧!此事我去打理!」
「那就有勞專員了!」
二人分手。霍仁帆徑直來到商會會長劉正清處打了招呼,吳舉宜則去陳淑凡處,歐舉之,王淵如處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