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2卷 第四十二回(2)
    驅車回到部隊,暗地印發傳單標語,上寫:

     「打倒軍閥周化成!」

    「活埋鄉長李攀柱!」「打倒土豪周培根!」楊厚彩集合三總隊全體官兵,連夜修築作戰工事,對天放排槍,槍聲震天動地,方圓二十里鄉民徹夜不安,飽受虛驚,楊厚彩見達不到效果吼道:「一支隊出列!」「是!」

    一支隊官兵站出隊列,楊厚彩說:「共黨暴動已經失敗!你隊沿著這條大街往地居民給我挨家挨戶地搜查那些暴動失敗企圖潛伏下來的共黨漏網之魚!」「是!」

    一支隊官兵沿著大街挨戶敲門,稍有怠慢便砸爛大門,衝進屋中,將男女老少趕出來,由保長、甲長前來認人,搞得鄉民人心惶惶,恐怖萬分。隊列中學生黃英華立功心切說:「報告!」

     「什麼事?」

     「丘階與我一起站崗時,宣揚汪精衛主義!」「你說什麼?」

     「宣揚汪精衛主義!」

     楊厚彩一揮手,憲兵如狼似虎地衝進隊列將丘階撂倒於地,捆綁個嚴嚴實實,押進了審訊室,楊厚彩板著一張鐵青的臉吼道:    「你是不是新民會的?」    「長官我於黃英華隨便談了幾句汪精衛,他簡直是無中生有。」

    「不老實,給老子往死裡整!」幾個打手同時上,用燒紅的烙鐵燙烙他的下肢,絲絲作響,青煙直冒,丘階痛得死去活來,嚎叫不已,不得已說: 「長官!不要整了,我實在受不了,我是新民會的。」

     「哼!松刑,什麼時候參加的呀?」

     「上年在廣東曲江參加的新民會!」

     「你們組織上還有何人?」丘階心想,如說不出一些人來,肯定吃虧在眼前,亂說一通:「有,會長范王風。」

     丘階想了又想,橫豎不如多說幾個說:

     「副會長是我,秘書是陳煜坤,總務是孔先總,宣傳是姚士龍,組織由范王風兼,調查是黃謙元……」

     丘階心想這樣長官才滿意。楊厚彩怒道:「馬上逮捕范王風!」憲兵隊衝進宿舍,范王風被連拉帶扯地押了出來,學員們個個提心吊膽,入坐針氈,范王風坐於刑凳上,驚得虛汗直冒,楊厚彩點上一支煙,輕輕地吐著煙圈,心平氣和,輕言細語地說:「范會長!請說吧!」「長官,此話怎講呀?」「你還裝哈子蒜呀?你的同夥都招你是新民會會長啦!」「長官!我對新民會這一詞可是從未聽說過!」

     「范王風,格老子裝起二百五數不清,往死裡整!」  氣得楊厚彩一巴掌拍於案桌上。打手們不由他紛說,將他反手綁起,房樑上一吊,操起二根楠竹竿桿,正反面一陣猛打,鮮血直流,直至竹竿打斷方才罷手,放了下來,用麻繩捆縛他的兩腳拇指,倒懸屋樑,范王風血淚長流,痛徹心髓,撕心嚎叫,人幾半死,氣喘虛虛地說:  「長官!我招……」

     才被放了下來,范王風亂說新民會在曲江,衡陽,重慶的機構和名單,說完被抬進大牢,人已動彈不得,同禁的學生陳慕識在地下趴著過來,二人都遍體鱗傷,氣息奄奄,招呼說: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都搞不清楚!他非要我承認是新民會的,不承認,便是一頓亂打,我這一輩子怕是活著出去,也是廢人了。」

    「我從來也沒有受過這種酷刑,我實在受不了啦!我只想塊死!」「我也是!不曉得是那個狗日的亂栽污我,我也不想活了!」「兄弟!我們兩個約好!屙尿時一起跳樓,這樣的死法乾脆利落。」

     「要得!」

     說完二人相擁而哭。第二天二人請求解手,衛兵押著去在外邊守著,陳慕識先跳樓摔死,衛兵發覺,破門而入,見范王風還在爬窗,立即拖了下來,從此,每次大小便,衛兵從後緊握縛繩,次日,派人把滿身是傷的范王風抬上山去,找電台,那裡找得到,又被捆在樹上一陣毒打,沒有結果,拖回來投入大牢。桂永清於是同軍政部長何應欽打報告說:

     「該團有共黨、新民會的活動跡象,請示查處!」

     何應欽部長當即諭交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偵查,戴局長接到偵察命令後,分派幾人到綦江將黃慕麟、周善鳳、李洪連同原供材料提到黃桷埡局裡,分別關押審訊,軍統重慶轅王振東主任將黃慕麟提到辦公室,嚴肅問:    「黃慕麟!你可清楚此地為何?」  

      「長官!我清楚!」

      「那好!我問你什麼?你必須給我如實招來,如有半句假話,就不怪我不客氣了。聽明白沒有?」

     「長官!你問我什麼,我一定如實回答!」

     「好!原供材料上說:你承認自己是共黨?」  「長官!不承認不行啦!受刑不過,只得承認!」   「此話怎講?你原原本本地講給我聽!」

     「長官!我本是朱德鴻所在隊的區隊長,已於五月份已請准了長假到合江另謀職業了,我在隊的時候與朱德鴻是相好的,我見他平時極守規矩,學識良好!不久朱德鴻供招為共黨後,中隊長吳葆剛便懷疑我是共黨,派人來合江說:「近日訓練緊張,教育長不准長假,立即歸隊。」我便放下工作,隨人歸隊,剛到部隊,那曉得門口幾個憲兵,蜂擁而來,吳葆剛說:「綁了!『我說:「吳隊長,誤會了……」他那裡由我紛說,將我反吊屋樑,一陣竹棍亂打,吳葆剛坐在太師椅上說:你的同夥都招了,你還裝蒜,給老子往死裡整。」

     打手拿起虎鉗便拔指甲,痛得我死去活來,實在受不了,便說:「我是延安抗大畢業生。」他問:『你們有多少人?』我說:『四十多人,準備向總隊進攻!』他說:『據我所查,你不是宣傳員,而是組長!』那時其實我已經昏昏然,血淚滿面,隨說一句『不!』誰知又是一頓竹棍,好漢不吃眼前虧嗎?只好違心地說:「是組長,股長是鄧經明,組長黃昌烈和我,我的組員有胡長安,張賢,吳俊……』心想吐得越多越好!不承認是受不了刑的……一下子抓了一百多人,戴上腳鐐手銬,日夜蜷縮在擁擠不堪的牢內,任憑蟲子叮咬,人人傷痕纍纍,疼痛呻吟,個個枯瘦如柴,形同骷髏。只求早死。」

     王振東也是久經之人見他說話表情上看,句句皆是實話,驚得站了起來,說:   「給他們鬆了,我親自函告桂將軍。」

     王振東立即將材料送到桂永清手上,桂永清見函,丟與副官說:

     「不要理會這幫蠢豬。」

     「將軍!這三百多人?」  桂永清想到若事情被軍統戳破,在蔣委員長面前是不好交待的,硬著頭皮命令:「凡屬共黨,新民會者格殺勿論!」

    「是!」「慢!盡量少開槍,以免驚動老百姓!」「是!」副官將命令傳了下去,各隊便展開了行動。張文哲、朱劍候、張富歲連夜將重犯三十幾人事先挖好大坑,活埋後上面載草。第二天,對「共黨」嫌犯楊霞村更是殺得絕,把楊霞村從審訊室裡拖了出來,操場上官兵們正在訓練,朱劍候大聲喊道:「楊霞村要離開我們了,大家送送他去!」

     誰知話音剛落,集合在操場的人有的喊:「打!」

     一聲吆喝,二十幾人兇猛向前,拳足交加,把楊霞村打得半死,躺在地上,血流滿地,楊霞村還是竭力掙扎著想起來,朱劍候拔出手槍,「呯!」的一槍,衛兵怕不死用刺刀對準楊霞村的太陽穴猛刺,刺刀被骨頭卡住拔不出來,最後刺刀也一起埋了。

     至此,楊厚彩、吳文義殺死六十三人,蕭勁、楊天威、張少泉在五福殺一百二十四人,塍傑、桂清庭在橋河殺二十三人,被監視關押三百餘人。桂永清寫報告給軍政部說:

     「本團一總隊查獲由衡陽、曲江派來的學生余鴻均等五十五人,多以參加新民黨,並供出重慶各地漢奸石世昌等一百二十人,三總隊破獲漢奸徐直修等六十人,均系受汪精衛指派混進團內受訓,藉以刺探軍情及黨國之秘密,請法辦。」

     七月十六日,何應欽總長收到函後,再次欽令戴笠偵訊,戴局長叫來王振東,王振東如背芒刺地來到戴笠的辦公室,戴笠卻沒有罵他,將一份絕密電報交給他,他一看:

     「海外情報:日本大間諜河上手下某得力干將某某小姐經由南京到達重慶潛伏,希派人嚴密監視!「     王振東看罷正欲問,戴笠順勢從提包取出一張一位風騷女人的頭像遞給他說:    「就是這位小姐,據我們的深度線人提供的情報,她叫吳冰潔,是日本大間諜河上培養的得意門生,此人是個中國孤兒,被河上收養後,領回日本著力培養,將其訓練成了十分出色的間諜。此人精通華語、英語、日語、南洋,印度等語言,長期混跡南京、香港、上海等地為日軍碟報機關收集情報。她到了重慶,與重慶的重要機關險些被炸一定有關係,你應十分重視,委員長都知道了!我命令務必在近期破案,絕對保證重要機關的安全,誤了正事,你自己提人頭來見我!」

     「可是桂將軍所提綦江漢奸、共黨案?」

     「不必過多理會他這位德國將軍,他從來看不起我們軍統,剛愎自用,放蕩不羈,氣高趾昂,哼!我才不要吃他這一套呢,派人下去實查,真正的共黨,他們是抓不到的!」

     「是!卑職明白!」   「下去吧!」    王振東唯唯而退,回到辦公室招來下屬,馬上將吳冰潔的照片沖洗,放大幾十張,分派給手下幾十號得力干將,說:   「你們分頭行動,盡快查找到這個日本特務,若誰誤了正事,提人頭來見我,都把她的模樣死死記在腦子裡,特別是她的眼神和嘴。」

     「是!」  干將們兜裡揣著短火,在重慶的大街小巷亂竄,車站碼頭,旅館飯店,所有漂亮姑娘都被他們追著看,鬧了不少誤會。王振東派軍法官徐鍾奇、書記官王若槐,軍法司軍法官鄧容一行三人來到綦江,楊厚彩在大營外迎接,這三人根本不進大營,坐於汽車說:    「楊長官!我們三人來得時候,戴局長!王主任!特別叮囑:我們提審要犯,不受節制。」

    「噢!那三位要提何人啦?」「羅長雍!」

     「好!」

     楊厚彩命人將羅長雍抬出來,只見羅長雍已傷痕纍纍,氣息炎炎,已被折磨得不像人樣了,徐鍾奇、王若槐、鄧容一行幾人將他運到縣城,在瀛山賓館找了一間房,取了他手腳銬,徐鍾奇親切地說:     「羅長雍!你要如實說話,我們便能救你。」

     「長官!我都是將死之人了,句句是實。」

     「那好!你從新原原本本說來!」

     「我與朱德鴻有點小矛盾,心中早想報復他,聽說鄧翰臣是共黨要犯,心想機會來了,趁到綦江買米之機,寫了一封信,並寄給趙中豫轉交,信所說召集會議根本沒有這回事。」

       徐鍾奇聽罷驚悚不已。此時已是一九四0年八月,陳誠另派他職,由張治中任政治部長。桂永清調任駐德國主任武官,調周振強任教育長,徐鍾奇、鄧容、王若槐審問所有關押人員,寫出報告遞到了張治中將軍手中,此人誠實、正直,一身都追隨總理,報效黨國,報告寫道:  「本案中共重要嫌疑人為舒漢儀,朱德鴻、鄧翰臣等,當要求該團予案質訊,以便徹底追究,該團秘書稱:舒漢儀等多名業已解渝,詢問是何機關,亦不能答,又據羅長雍審問竟反供,信系偽造。至於漢奸案,據范王風、李義人供:黃謙元、吳代鴻已被打死,陳慕識跳樓自殺。兩案三十多人已死,究竟情形如何?其詳細情況不可得知,在審訊時,無從提案對質,故欲求徹底訊明真象,求無枉從,誠屬不易。

     本案證件之不實,已如上述。漢奸部分,尚欠具體事實及確證之可憑。

     中共部分,最初要犯,鄧翰臣、舒漢儀等已無法提審,羅長雍反供,仿照朱德庸信件,以圖謀害,因此信件發生後而株連之事各生。

     由此,本案中共、漢奸兩部分人犯眾多,案情複雜,擬請組織軍法會審,秘密辦理,提早審結,以免無辜受累而有損政府威信。」

     張將軍立即召見周振強到部詢問,周振強一五一十地把他接任後所知道的前任所製造的情況作匯報,張治中甚為震驚,憤怒地說:  「這簡直是狼心狗肺的人幹的事!你立即徹查此案,將殺害學生的有關人員現行扣押。」   周振強立刻趕了回去,誰知蕭勁、楊厚彩聞訊潛逃,其餘被扣,周振強問第三總附陳煜:

     「你們殺共黨有何證據?」

     「沒有證據。」

     「傳單、標語是從什麼地方來得?」  「蕭勁印好,派我散發的。」

     「傳單、標語是誰印的?」  「大概是徐國全。」

     「徐國全。」

     「長官!是蕭勁叫我印的,蕭勁還在收發室收了被殺死學生的持號信八十封,匯款約千塊錢,也被他收去了,蕭勁還經常用殺死學生姓名寫信向他們的家裡繼續要錢。」

     周振強立即命令衛兵抄了楊天威、張少泉、吳文義等人的家,結果抄出表七十餘隻,西裝中山裝數百套,各種毛毯一百五十條,金戒子三十多個。周振強如實向張治中匯報,張治中立刻指示:「將關禁的學生一律釋放,對刑傷和因刑致殘的學生要好好安慰、治療,對已扣押的楊天威、張少泉等七名罪魁連同贓物一併解送重慶軍法司懲辦,對畏罪潛逃的蕭勁、楊厚彩呈報通緝。」

     這真是:忠黨愛國,屠殺青年,服從命令謀財害。

     於是社會紛紛傳言:「戰干團是殺人的魔窟,是野獸吃人的地獄。」

     何應欽見被揭穿,立即指派軍政部第一廳廳長袁守謙,秘密指示周振強:

     「為了防止社會動盪和共黨責難,將被殺的學生人數只報二十餘名,其餘胡人從學生入伍起,陸續已開除,逃亡等名義分期報備查,如有人來函詢問學生下落時,則用開除、逃亡回復,戰干一團限三個月結束。」

     周振強不敢違抗,一一尊辦,一、三總隊通訊兵學校由軍統局諜報班各提數百人去受訓。

     對有中共、漢奸涉嫌的三百多人混編為一個直屬大隊,由睢友藺任大隊長,集中在三角受訓,三個月後分配到湖北戰區作下級政工幹部。

     至此戰干一團全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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