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2卷 第三十九回(2)
    與此同時,在縣城的南華宮早已是一座廢棄的舊廟,然而軍統局綦江縣工作站將其粉刷一新,四周站崗列哨,架設電台 ,前前後後來了幾十人,分工協作了幾個月,總算把工作站給建立了起來。工作站站長熊其翔正坐在辦公室裡納悶。四周堆滿了文件,此人長得風流搏浪,一表人才,要說能力有能力,說口才有口才,也算得上黨國的精英,因為上峰幾次都對他的工作都不滿意,共黨與漢奸活動十分猖獗,只因他們並未摸到頭緒,搞得他是焦頭爛額,如坐針氈,夜已是十二點鐘了,副官敲了敲門,開門進來,臉上露出有點未名其妙地帶著蹊蹺的微笑說:

     「報告站長!有一位漂亮的小姐要求見你。」

     熊其翔在重慶,綦江的皮絆姘婦很多,因為他長相風流,白暫皮膚,魁梧的身材,在南京的時候都已是出名的浪蕩公子,共黨的事已經搞他憔頭爛額了,女人的事他根本無心應付,他一聽副官的報告,氣往上冒,歷聲破口罵道:

     「李副官!我早就給你說了,凡是女人找我,就說我不在,你的記性被狗吃了,深庚半夜的,擋回去!」

     李副官並沒有畏縮,他是出色馬屁精,深知長官事情輕重,他眨了眨眼睛,不以為然地說:

     「站長!這個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喲,你對她很熟,她說不見到你是堅決不走的,我也無法,只好來通報!」

     「虧你說出口,這個時候那有閒功夫與女人糾纏,不論是誰,老子一概不見!」

     李副官見站長真的發了大火,只好把要說的話縮回去,猶豫一下,知趣地退出來說:

     「是!是!」

     熊其翔聽見一個女人清脆而又嬌媚的聲音在樓梯口大聲與王副官說話, 覺得這聲音異常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到底是誰!李副官推門進來說:

     「報告站長!這小姐一定要見你,她自己上樓來了。」

     熊其翔正要發作,從門縫已見一位衣著鮮艷華麗的妙齡女人已經出現在門口,他陡地驚跳起來,背若芒刺,驚異地瞪大眼睛看著她,但見她臉如花,肌如玉,腰如柳,眉如鉤。端的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真是杏臉桃腮,秋波一轉,任憑英雄鐵石心腸也化為烏有,香馥馥粉白細嫩的肌膚,專門消融那群豬頭狗腿的錚錚鐵骨,那胭脂點就的腥紅朱唇專撬那幫憨漢愚夫的銅牙鐵齒。她的雙眸如同利劍,不停地閃爍,對她可利用的男人就毫無顧忌地傳遞著脈脈秋波,總是那麼咄咄逼人,寒光四射,猶如兩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再加上那一股無法抵抗的柔情媚姿,使得多少男兒紛紛折腰倒地。然而那雙明眸裡也有多少天真,稚氣,靈性,也有多少纏綿慵懶的柔情蜜意,多少憧景與幻想,多少辛酸的淚水。正是她,從前蘇州城外的小女娃,可現在她已與從前的姑蘇小女孩勢若兩人,她站於門口,大度從容,酥胸微露,雲鬟半撣,一對烏黑發亮的眸子乜視熊其翔,親呢地說:

     「不請我進來?」

     「小姐!請!」

     吳冰潔步態輕盈地走了進來,熊其翔顆顆汗水從項脊溝裡流出,但他還是強忍住心中的驚惶,微笑著說:

     「我實在是不知是你,快請坐!」

     那騷女人抿著嘴唇,毫不客氣地坐在熊其翔對面的沙發上,將繡著精美花草的旗袍下擺微微一提,架起一副漂亮的二郎腿,露出了那二根嫩白而又豐腴的大腿,一股香味從那女人溝裡散發出來,勾人魂魄,熊其翔不由二眼直勾勾地盯著,眼仁不打轉,嬌艷的面孔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流星般的眸子靈巧轉動著,蔫然一笑地用嘲弄的口氣說:

     「怎麼!不認識了,熊先生,自南京一別,已是兩年了,想不到山不轉水轉,在這小小綦城裡又見面了,哈哈啥……」

     熊其翔站在她的側面,神情驚慌而又有些尷尬,彎著謙脾的腰,露出諂媚的微笑說:

     「小姐,那是!那是!……」

     他一時不知道現在該怎樣稱呼她才好,只得含糊其詞地喊一聲小姐,他猛地想起李副官在場,立刻轉向李副官說:

     「李副官!在樓下給我守住,決不允許任何人上樓來。」

     李副官眨了眨眼,並不驚訝,用堅定的口氣回答:

     「是!」

     熊其翔見李副官轉身出門,便反關門閂,熊其翔才鬆了口氣靠了攏去坐下,說:

     「小姐來也不打個招呼,正好我還有許多事還望你指教呢!」

     原來熊其翔早已認識這位叫吳冰潔的富家小姐,還在南京的時候,便在高檔的舞廳認識,很快被勾引上床,並收為日本情報機關的線人,踏踏實實地發誓願為其效命。南京撤退後,來到重慶,二年了,他以為擺脫了這個瘟神,沒想到她居然找上門來了,她的外表無多大改變,並且顯得更加美麗妖嬈,只不過目前在他的面前,顯現出一種睥睨一切的傲氣與冷靜,大膽與狂野,這種態度使得熊其翔有些措手不及,十分拘謹,熊其翔感到在寬敞的辦公室說話不便,生怕手下有人在傾聽,客氣地說:

     「請吳小姐內室談話!」

     吳小姐款款地站了起來,瞟了他一眼說:

     「你不要老是吳小姐的,吳小姐的不離口,我也有個名呀!是吧!告訴你吧!我叫河上娘子,要是覺得傲口的話,我中學名字叫吳冰潔,這是我的中國老師給我取的名字,冰晶玉潔,好聽嗎?」

     「好聽!好聽!」

     熊其翔謙脾而又拘謹地回答,將她引入內室,這間屋本來是間密室,原來是備用秘密事情的,吳冰潔並沒有馬上就坐,她踱了一圈,感興趣地打量著書架上的文檔,隨手翻閱,沒有興趣地放回原處,最後才不慌不忙地坐在一張沙發上,她見熊其翔還畢恭畢敬地垂手站在她面前,居然倒像主人似的指著旁邊的沙發位說:

     「站著幹啥呢?坐下吧!」

     吳冰潔從精緻的手提包中掏出一隻黃燦燦金色雕花的煙盒,一撳按鈕便自動張開了,她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後又拿出火機「啪」點燃,全然不顧熊其翔的存在,熊其翔小心翼翼地說:

     「吳小姐怎麼這麼大膽呀?這裡到處都是我們的人,你在這裡是很危險的!」

     吳冰潔聽後,先是一怔,突然仰頭靠在沙發上哈哈大笑,那似扣碗般豐滿的酥胸似舌簧似隨軀抖動,一會兒,她笑完了,見熊其翔有些驚愕不解,她臉上掛著余笑說:

     「虧你還是軍統裡一名中校特工啊,你軍統局與我大日本特高科又不是交了一次二次手了,怎麼樣?你們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連汪主席的鐵血社都不如!」

     吳冰潔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自顧吸煙,緩緩地吐著縷縷煙圈,熊其翔看著她吐出的煙圈發怔,他的心情特別緊張,難道我們內部還有他們許多內線嗎?難道有許多上峰高官都被這樣的女人所擊倒,甘心情願地當她們的狗嗎?他對吳冰潔在此時的突然出現感到莫名其妙,捉摸不定,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一定有重要事情找他,額頭上的汗珠足有黃豆大小,熊其翔強作鎮定而又無限感慨地說:

     「小姐自南京一別,便沓如黃鶴,想與你聯繫也沒有辦法!不過你的音容笑貌時刻都在我的心中顯現,我對帝國的感情是深刻的,我對小姐是忠貞不二的。」

     吳冰潔聽了他熱乎乎的話,烏黑的眸子輕輕地一轉,嫣然一笑說:

     「你說的若是真話,勿忘帝國對你的恩情,這很好!帝國是不會忘記你的,只要東亞聖戰一結束,你便是帝國的忠臣,到時候我會向大本營給你請功的。說實話:我們現在根本沒有把蔣先生所領導的軍隊放在眼裡,他掌握的中央政權,實際上已經淪為了地方政權,現在只要蔣先生迷途知返,還來得及,與帝國攜起手來共同反擊英、美、俄、他的前途仍是光明遠大的。」

     吳冰潔的臉上神態矜持地露出自得滿意的笑容。熊其翔不相信吳冰潔此來僅僅是與他談天。見她盡談些不沾天不沾地的空話,不禁感到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因為自己目前天天工作繁忙,情報站剛剛建立,千頭萬緒,雖然強歡顏笑,但心中的焦慮卻透於顏表,她也看出了熊其翔有些焦急,便把話戛然停住,淡淡地一笑,將指間的煙帶著一個美麗的弧線扔進了痰孟裡,收斂了笑容,端莊而又美麗地臉上頓時變得異常嚴肅地說:

     「在這兵荒馬亂戰火紛飛的時刻,我來見你,當然有重要事情相商,不過呢!從容相敘,也無大礙,你說是嗎?」

     「是是是!」

     「目前皇軍已打到武漢周邊,武漢指日可克,用不了三個月,皇軍稍作休整,即可挺進西南,直播重慶。」

     吳冰潔用手一揮,動作很優美,熊其翔驚凝不安地注視著她,她繼續說:

     「我們打到重慶的日子指日可數,我奉大本營的命令,務要查清綦江的駐軍數量,軍官名單,各機關名稱,編製,人員,以及各地方勢力情況,還有特別是有一幫韓國人來到這裡幹什麼?多少人?首領的是誰?……」

     「可是我也是剛到,陌生得很,都不太認識……」

     吳冰潔一聽勃然變色,圓睜的雙眼似利箭般盯著他,口氣強硬地說:

     「你難倒全然真的不認識?」

     熊其翔驚凝不安地注視著她,不明白他的話中份量,委曲地說:

     「小姐!我也是剛到,站也是剛剛成立……」

     吳冰潔冷冷一笑,見他額上虛汗直冒,口氣也就緩和了,慢吞吞地誆他:

     「既然真的不認識也不用介意,軍部培育你的一悉苦心你是應該知道的!我對你的一片癡心,你該不會忘記吧?我們多年沒有使用你,是愛護你,看重你,中國有句俗語『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是嗎?」

     「是!是!只要用得著我,我一定拚死為天皇效力!」

     熊其翔一向都是在女人堆裡呈英雄豪傑慣了的,誰知見了這個女人,竟其服服帖帖不敢違拗半分。他深深知道這出水芙蓉如天仙般女人心腸卻如豹狼蛇蠍,槍法是百發百中,腹中是禪機妙算。登時臉上流露出一副受寵若驚,忽而白,忽而紅,悲喜之間顯出一副笑容。

     吳冰潔那溫和的口氣似乎擁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只見她嫵媚地看著他,微笑中暗藏著一股煞氣,似乎有一支黑手隨時隨地用刺刀對著他的後脊,他小心翼翼地如木雞般立在那裡,吳冰潔絲毫沒有走的意思 ,心中暗急,但又不敢露在臉上,他強裝出笑容,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富有曲線的身軀,股股法國香水撲鼻而來。他已無心去欣賞她挑逗性的曲線美,心中只想著恨不得瘟神早點離開這裡。她從手提袋裡取了一個本書遞給熊其翔說:

     「這是我們電台的呼號,密碼,你馬上著手調查,隨時都可以與我們電台聯繫。天皇陛下的空軍隨時可以協助你,歸你調遣。」

     熊其翔接過小本,馬上藏好。吳冰潔斜靠在沙發上,裝出慵懶嬌媚的神態,用放蕩的目光看著他,緩緩地起身,從小手包的另一層取出一紙然後帶著甜蜜地微笑說:

     「對了,到了重慶,一定請你不要忘了我,接頭地點重慶楊子江舞廳,常到我那裡去玩,我怪想你的。這是軍部轉交給你的匯豐銀行本票。二萬美元,事情很滿意的話,軍部的褒獎將是加倍的翻,當然還有我對你的褒獎,我怎能忘得了你呢!」

     熊其翔用手捧過本票,吳冰潔用手梳理了一下油黑發亮的頭髮,走到門前凝視了一下門縫,然後開門,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幕之中。

     看看到了端午節的單刀會,冷作雲早早地把各個堂口的柬子發了出去。廖素容墜了胎,整日鬱鬱寡歡,眉頭緊鎖,霍仁帆一天幾次前去安慰,千般體貼,萬般溫存,說不盡的好話,說:

     「那李偏頸遭老子砍了丫枝,素容不要再憂愁了,從今往後,那個龜兒子再敢冒犯你,老子要他自己挖坑自己跳。」

     「啥子叫自己挖坑自己跳呢?」

     霍仁帆見廖素容終於烏雲見日,破泣為笑了,便說:

     「這個自己挖坑自己跳嘛,其實相當於活埋,不過比活埋還要慘,自己挖的坑裡要放滿生石灰,然後放水,生石灰一碰到了水,立刻漲起滾水,自己跳下去,石灰水把他給活活燒死。」

     「這麼慘呀?」

     「我都見過好幾回了,田德勝整起人來毫不軟手。」

     「大哥!單刀會已準備了!」

     「我也去看熱鬧!」

     「你不要去,河邊風大,怕著涼!」

     「我要去!」

     將息二月餘,竟然起了床,秋蓮,羅芳忙前忙後,穿上她最喜愛繡梅花竹葉相間綠旗袍:霍仁帆早就在重慶訂了六、七套西裝,霍仁帆轉眼一想:還是穿軍裝,秋蓮拿出軍裝,霍仁帆穿上,左佩中正刀,右挎德國勃朗克手槍,挽著素容到大廳,冷作雲,霍仁廉,霍壽泉在那裡等候,霍仁帆說:

     「爸!你就不用去了,河風大。」

     「我朗個不去呢?霍晉黎,霍書舫,連霍晉廷也是要來的。」

     「那好,由王胖子,大哥陪著!」

     王胖子安排了廚房的事,摻扶著老太爺,女人們自是在家做事,那天的綦城,萬人空巷,大家都來到河邊觀看龍舟賽,男女老少,攜老扶幼,老碼頭,早已搭起看台,霍仁帆攜挽素容昂然入座,喬志,蘭青雲等眾位兄弟分列左右,各堂口的大爺帶著本堂兄弟駕舟而來。三溪堂歐樹村,歐舉之從龍舟上下來,登上台來丟了一個歪子說:

     「霍大哥!兄弟上次多有不周。」

     「上次多虧兄弟相救,不然嫂子命也搭了進去,還有救命恩人來了沒有?」

     「你說的是王老漢吧?」

     「就是!」

     「來了!來了!我去叫來!」

     歐樹村去了,歐舉之坐下。不一會兒,歐樹村引來一個老漢,骯髒蓬亂的頭髮,亂糟糟的鬍鬚,配著一張毫無表情,被時間和風霜刻滿皺紋的面孔,人視之有些害怕,歐樹村說:

     「快!老頭給大爺磕頭。」

     「兄弟!你說哪裡的話,王老漢多虧你出手相救,感謝了,冷師爺叫人回去拿一千大洋感謝王老漢。」

     王老漢見是一千塊大洋,感激得痛哭流涕,冷作雲引著他下去了。一會兒,扶歡聯防主任羅德卿登上台來,原來羅德卿投靠范紹增部任團長,范紹增在抗日戰場上將部隊打垮桿,各部下紛紛各自散了,羅德卿便回綦江,找到黎師寒,當上扶歡聯防主任與堂口舵爺,他說:

     「霍文書!多年不見,發福了。」

     「羅團長!快別這麼說,我也解職在家,」

     「軍統局綦江站站長熊其翔到!」

     「有請!」

     熊其翔身著西裝革履上台,臉帶微笑說:

     「霍大哥!兄弟今日造訪,幸會!」

     「兄弟!你也是袍哥不成?」

     「霍大哥!我們軍部同各幫各會都是一家人,兄弟因為剛來本城,各種事務繁忙,改日定將登門造訪。」

     「好!好!兄弟請坐!」

     縣長等各級官員帶著太太們紛紛來到台上,熊其翔的目光在每個太太身上,臉上都停留片刻,覺得其中雖有些人頗有些姿色,但都不及霍仁帆的二房太太素色淡妝,丰韻天成,並且顧盼之間從容素雅,真是鶴立雞群,他暗中又思戀吳冰潔,可那個母狼床上功夫雖好,終不得長久,僅是一時之歡。怪不得霍仁帆對她如此偏愛,實在長相不凡,熊其翔不免有些想入非非……。司儀站於站於高台上開腔喊道:

     「祀關開堂囉!」

     一幅關公畫像懸於台上,各堂口舵爺依次而立,霍仁帆立於正前,司儀朗聲喊:

     「敲鐘!香!鳴炮開祭!」

     只聽台下火炮齊鳴,每人手捧一注香,對著關公低頭三拜,台下站滿了兄弟們,河口兩岸人山人海,亂哄哄,擦肩接胸,河中條條龍舟形式各異,長者可載五十餘人,短者三、四十人,舟首呈三角形朝上微翹,舟尾向後縮而尖,船首尖咀向上灣,龍頭和龍尾為木雕彩繪,龍之兩側畫龍麟。龍舟前端均作尖底以減少阻力,舟底之中央龍背均為整條堅硬原木製成,以保持龍舟在行間不致歪扭,舟背則各異,有泥鰍背,梭子背,黃瓜背。

     這天,胡老漢,二娃子等一幫船工被張華清選中,代表松坎場碼頭參賽,總共有八個碼頭參賽,船工們上了岸,來到龍王廟請龍,先是燒香,對著龍王三個響頭,將龍頭請到龍舟上架在船首上,再以三牲素果祭拜龍首,各堂主手握朱丹紅筆,對著龍首點眼,胡老漢為舵頭,殺了一隻公雞,滴出血來,各酒碗均滴入酒中,船工們依次端酒,一飲而盡,將碗重重地擲於地下,舵手們猛喊一聲推舟下水。各船懸掛著各色龍旗,綵帶,迎風飄舞,倒映江中,色影波動,甚是好看。

     舵手們將雞血作粘劑貼上靈符,手持蒲扇,站於龍頭,全舟的行動由他指揮,中間則是一位聲音宏亮,動作敏捷,會打手勢的鑼鼓手,站於中間,一手拿大銅鑼,一手拿紅布包的大鼓鐘,各船水手則全部上身赤膊,扎頭巾。司儀唱道:

     「各隊龍舟,午時三刻已到, 各就各位!」

     「噹!」

     一聲鑼響,各龍舟爭先恐後駕駛出動,頓時金鼓齊鳴,喊聲震天,碼頭上鞭炮聲陣陣,松坎幫的船工們個個都身強力壯,胡老漢身穿長袍,頭戴壯元帽,右手執蒲扇,左手拿著綵球,肩上披上大緞帶,船工一漿一劃都受扇子指揮,二娃子兒拚命地敲著大鼓,吼道:

     「喊起!喊起!」

     「要得!二娃子,你起個頭!」

     二娃子便扯開喉嚨,唱道:

     「情妹當門一條槽,又栽芋頭又栽苕。」「嘿喲!」

     「情妹幫我栽芋頭,我幫情妹栽紅苕。」「嘿喲!」

     「情妹當門一條溝,情哥釣魚天天逗。」「嘿喲!」

     「逗得情妹團團轉,撿砣石頭往外丟。「嘿喲!」

     「情妹當門草如油,情哥天天去放牛。」「嘿喲!」

     「唱起山歌逗情妹,逗得情妹懶梳頭。」「嘿喲!」

     「……」

     一聲聲高吭悠揚的長嘯過後,只見他雙臂上下左右有節奏的韻律揮舞,有變化的反覆,那句句有力而悅耳的動聽歌謠,傳播在兩岸,各舟奮力出發,直向目標,鑼鼓齊鳴,吼聲大作,舟前破起的水花如燕翅飛展般高飄,噴雪湧玉,珠絡四濺,各船工運漿如飛,兩岸人群騷動如潮,舟行過處,激起滾滾浪花,一波波拍向兩岸,剎那間,舟近終點,各舟鑼鼓急催,嘿喳!嘿喳!之聲四起!運漿手越加越快,松坎幫龍舟最快,胡老漢舉起雙手,輕輕奪標,岸上掀起一片歡聲雷動,火炮之聲,震耳欲聾。

     台上霍仁帆大喜,親自將獎盃發給胡老漢,張華清心中大喜。河中的龍舟又玩起水中槍紅,捉水鴨子,抓豬尿胞,岸上的有人丟下鴨子,鴨子見人就飛奔,胡二娃自水下一個迷頭,身手矯健,每次都捉上兩支送上舟,岸上的人又將吹氣的豬尿胞投入水中,任由人抓,但豬尿遇浪即飄蕩,而且圓滑滑的不易抓捕,只見胡二娃似水中蛟龍,翻波逐浪,一抓一個,台上,岸上個個都看呆了。

     江上龍舟穿梭,鞭炮,鑼鼓聲聲,岸上萬人攢動,碼頭沿街生意興隆,關刀糖,馬蹄糕,芝麻桿,羅漢糖,棉花糖,麥牙糖,涼糕,涼面,青草茶,甘草茶,菊花茶,沱茶,水煙,旱煙,竹竿煙,雄黃,菖蒲,艾草,布猴三,香包,布娃娃等,讓人目不遐接,直到日落西山,人群意猶未盡,才依依不捨地回家。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