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2卷 第三十四回(1)
    第三十四回 霍仁帆大宴眾名流, 新霸王籠絡地頭蛇。

           龔治國老牛吃嫩草,吳舉宜籌創新東原。

     第二天,霍仁帆叫冷作雲寫了請柬,派人分頭髮去,霍仁帆拿出錢來辦席,請了一個大胖子廚師王三哥,此人紅白兩案,樣樣精通,也是個袍哥,霍仁帆見此人低頭並足,為人樸實,一味老實,相貌猥猝,霍仁帆問:

     「王三哥!你原來在哪家掌勺呢?」

     「霍大哥!千萬別這樣喊我,叫我王胖子,也算抬舉兄弟,我原本在重慶幫勝利銀行老闆家中掌勺,因家中老母臥病在床,無人照顧,便辭了生活,回家近點,好照顧老母。」

     「看不出你是個大孝子。」

     「不敢當。」

     「你去吧!」

     「是!」

     王胖子來到廚房,章淑華給他當幫手,那幫共與幫燦一會兒跑進跑出,王胖子謙虛地說:

     「大太太不必這樣賢惠,你在旁邊我沒法做事,我在幾個大戶人家都幫過人,從未見大太太如此賢惠?」

     「王師傅!快別這麼說,別叫什麼太太,叫名字也是可以的,大嫂一人忙不過來。」

     「來了!來了!放下。」

     廳上張掛花燈,鋪陳綺席,仁廉一人引著七、八條漢子,擔著各樣雞鴨魚肉、蔬菜、佐料來到廚房。叫王胖子安排酒席,幾天時間,酒席準備完畢,整個大院也打掃得乾乾淨淨,話說劉子厚原來的房子,本來門前叫花子都很多,鹽號輝煌時,經常把米來施給叫花子,年年的公益義舉支出黃谷三十多石,又用於撫恤孤兒,施捨棺木等又是三十石,這些叫花子,都是足赤貧者,專靠討乞為生,年生好,可勉強討得一飽,年成不好,飢餓寒冷難熬,倒地而死成餓殍者數不勝數,乞丐也可嗨袍哥,而唱小旦,剃頭匠,修腳匠,卻沒有晦袍哥的資格。真是:

     窮極無奈去討口,個人快樂如神仙。

     一缽一棍遍處走,天當帳來地當鋪。

     這綦城的叫花子頭叫唱三街,原來居南門水井溝,因為會唱幾首順口溜而得名,真實姓名不詳,叫大當家,二當家的是周瞎子,又稱壺客,文武先生是李少消,三人各有所長,大當家的帶著一幫童丐,沿街唱起,周瞎子則引著一幫殘疾人,半數為失眠,走到哪裡手拿一根打狗棍,一人接手一人,如人串串在街上遊走,他們都住在顧浩臣時修的刑房後面停屍房和石佛崗牌坊,裡面又沒得個床,谷草一鋪,幾十人一床,擠到睡,討飯,三個人各有所長,唱三街善於唱,易討喜錢,周瞎子長於手工,如扎雞毛帚,編甑蓋,編背兜,打草鞋等,略進零資,李少消則有點傻力,幫過來往客商背包送物,換得小錢。真是:

     若得苟全癡性命,也甘飢餓過平生。

     說話這天一早,周瞎子正在訓教一個小叫花子,這小叫花子年齡十一、二歲,名叫二狗子,身穿刷巴衣,光赤腳,二狗子剛來不久也是不規矩的人,周瞎子叫他去討飯,過慶福商號,見一時無人,順手牽羊,把櫃檯上的白銅水煙袋偷去賣了,慶福號老闆知道了,給周瞎子說了,周瞎子拿起打狗棍劈天蓋地向二狗子打去,打得二狗子滿地打滾,師兄師弟還陪跪,周瞎子口吐唾沫,揮舞著打狗棍罵道:

     「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里,一個騾子不好,打死一灣馬。行有行名,幫有幫規,大狗子,你再給二狗子背一遍。」

     「是!不准小偷小摸,不准進主人家店內,不准強索估要,討來的食物銀錢,均食而分。」

     「哎喲,哎喲……」

     說一句打一棍,打得二狗子遍體鱗傷,滿地打滾,正在此時,李少消引著一幫衣衫褸鑼,襟襟吊吊,衣不蔽體,污嘴花舌,摻雜著各地口音的叫花子來到停屍房,打斷周瞎子說:

     「吵啥子!來來!這幫下江人也來入伙,我們丐幫雖不訂合同,也不拜師貼,但儀式還是要認真的,文武先生儀式開始。」

     好一幫下江人,他們長途跋涉,渾身污濁,衣衫破爛。被風吹著。飄飄蕩蕩,還要忍饑挨餓,嘰嘰喳喳排成一堆,二狗子撿得機會一溜煙地跑了,周瞎子見自已隊伍又增大了,便收了打狗棍,整了整破爛的衣服,各就各位,唱三街端坐於停屍台上,壺客周瞎子喊:

     「老師!徒弟就位!」

     於是各就各位,周瞎子拖著長腔喊道:

     「拈香!磕頭拜祖師。」

     傳說丐幫的始祖為范丹,眾人在范丹像前磕了三個頭。周瞎子拖著長腔道;

     「拜老師!」

     眾人又在唱三街的腳下又磕三個頭,唱三街覺自己長了輩似的微笑著,然後說:

     「你們都是下江人?」

     「師傅!正是!」

     「四海之內皆兄弟,自是一家子人,就不分你我地盤了,不過幫有幫規,行有行法,徒弟們務必遵守,違者受罰。」

     「師傅!我們也是外來之人,不懂本地章法,請師傅明教?」

     「文武先生,你說!」

     李少消根本就無心於此,他早得到恆昌裕今日有大席,既然喊到,便朗口說:

     「眾人聽到,討要不得進人院內,只許站在院門口,每天討要來的東西,都要悉數充公,不准私自入私囊,由師傅統一保管,另有三不留,四不准,中途回家者不留,另謀生計者不留,中途當兵者不留」。

     「四不准呢?」

     「不准偷盜綹竊,不准詐訛耍賴,不准打架鬥毆,不准流氓鬼混,違者當眾責罰。」

     「哎哎!你朗個有氣無力的喲?」

     「大當家的,你脛倒在這裡挨,今天恆昌裕換了老闆,正在擺大席,去晏了怕是剩渣渣都沒得了喲!」

     「啊!你給老子朗個不早說呢?徒弟們,走!」

     眾人一聽說有人家辦大席,便吵吵鬧鬧起來,跟著大當家的,如一群餓狼奔向恆昌裕。由於是半上午時分,士紳還未到,冷作雲一身中山裝,走出朝門口,遠遠看見以三個幫頭為首叫花子都來趕酒,齊集有上百人之眾,在朝門口外,坐列兩邊,不知如何打發,又不敢輕易得罪,便皺眉不悅,李少梢看見冷作雲洋剛不睬,隨即站出來向冷作雲表白說:

     「主人家!我們叫花子,都是來趕酒的,懂規矩,不亂來,如有偷雞摸狗者,我們替你抓到,維持主人家的秩序,你放心。」

     說著李少消見人確實太多,又說:

     「當家的!主人家的人手少,我們不多麻煩,今少午只留剛來的弟兄,其餘人等晚上來趕夜酒,再後人等明晨來趕復筵。」

     「有道理!眾人都聽文武先生的!」

     眾人聽話後而散。素容與仁帆昨夜整整狂了一夜,眾人都起床了,他二口子都還延睡了一陣,舒服夠了,起床來打扮得粉妝玉琢,花妝粉抹,翠袖朱唇,錦繡耀目,知道今天有大人物來,花枝招展地來到朝門口,正好碰到叫花子們,個個口水滴噠,直勾勾地瞪著她,素容看見叫花子身上的浹浹就噁心,喊道:

     「冷師爺!那來這麼多叫花子呢?還不快點把他們打發走。」

     「這麼多,哪裡打發得過來喲,你們快走!」

     唱三街玄皮搭臉湊上前去,小叫花子們自是懂得起知是霍大爺的小老婆,財神爺到,唱三街示意了一下,打起蓮花鬧,眾人齊聲唱道:

     「恭喜發財,朝賀東家!」

     唱三街展開喉嚨,起唱:

     「嘿!蓮花鬧,兩塊牌,上街打到下街來。」

     唱著拿起用老楠竹做的鼓飯,「噠,噠,噠。」打了三下,眾人齊唱:

     「叫花子!討喜錢,討個喜錢過好年。」

     「嘿!大掌櫃,坐櫃檯。」

     「一文去了萬文來。」

     「嘿!老闆娘,過新年,好快樂。」

     「銀子加起撮萁撮。」

     「嘿!小少爺,端湯元。」

     「明年要點個大狀元。」

     「嘿!老闆娘,好大方。」

     「金銀財寶堆滿倉。」

     「嘿!大老闆,坐得高。」

     「今年生意要翻梢。」

     「嘿!老太太,坐堂屋。」

     「兒孫滿堂享清福。」

     「嘿!打酒罐,噴噴香。」

     「洋錢要拿罐子裝。」

     「嘿!叫花子,道謝你。」

     「來年又來朝賀你!」

     霍仁帆被這唱聲吵醒了,氣得不得了,罵道:

     「清早八神,霉撮撮的,奐明!給我趕走!」

     何母見狀說:

     「趕不得,來的都是客。」

     霍仁帆轉眼一想,這叫花子,說不定也還有用處,改口說:

     「奐明!把這些叫花子,喊到後堂屋去。」

     奐明把叫花子引到後堂,叫王胖子照例端出九大碗,賞給乞丐,素容用白絹帕子把嘴鼻撫住,王胖子,呂梅,淑華將煮肉飯菜端給他們,叫花子們如餓死鬼投胎,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完了個個油嘴油舌,腆著肚子出門,淑華每人給一元錢,唱三街說:

     「我討口幾十年,從未見過這樣賢慧的主人,來呀!徒弟們,磕個頭!」

     「好了!好了!你們走吧!」

     叫花子齊刷刷地給淑華磕了一個頭,搖搖擺擺,歡天喜地走了。

     看著臨近中午,三個滑桿自縣府方向而來,霍仁帆這天穿上蘭花格西裝,黃牛皮鞋,斜絞紫紅黃相間雜色領帶,如公子哥般若與素容大紅繡梅花旗袍配合,相得益彰,三個滑桿上坐的是肥肥胖胖的法院院長宋之瑤,檢察官高念祖,宋繼雲,霍仁帆的請柬他們不敢不理,三人下轎桿,霍仁帆滿臉笑容地說:

     「哎呀!三位榮幸得很,請裡面坐。」

     「霍專員客氣了!」

     「請!」

     三人跨過朝門口,冷作雲引路,在大堂坐下,端上茶,冷作雲陪坐,三人剛進門,霍仁帆看見從南門方向一頂滑桿一閃一閃而來,奐明說:

     「衛生大王來了!」

     「為啥叫衛生大王?」

     「所謂衛生大王,就是王雪鴻。」

     「請柬有他?」

     「肯定有,此人住永豐鄉三槐壩,早年也與東原公司老闆吳舉宜是同學,都是上海法政大學畢業,他老漢是永豐大紳糧,年收租四千石,良田千畝,房屋百間,有個笑話講的他,王雪鴻往來於重慶、綦江、蒲河,每次過城,都穿城而過,從不停留,別人問他,他則笑著回答:

     『此地骯髒,不宜休息!』

     時近中午,肚皮餓了,無可奈何,只好進一家點心店,站倒起不坐,要來點心一籠,只取其心子,一個個去皮吃,其餘不吃,付款時,店老闆補給零鈔,他卻躲閃說:

     『免了!免了!』

     嫌其髒而不要,到了蒲河,從衣袋中取手帕擦鼻子,掉一塊袁大頭於地,竟然揚長而去,回到自家中,飯後散步於庭前,正好傭人挑水去廚房,他追到起說:

     『水入缸時,傾前桶而不要後桶,切記!』」

     「哈哈哈!……」

     說曹操,曹操到,不一時王雪鴻的滑桿趕到,王雪鴻下滑桿,放一袁大頭於滑桿內。只見王雪鴻是一位約三十來歲的漢子,西裝革履,頭戴考克帽,手執文明棍,鼻樑上架著一副又大又圓,測黑昕墨晶眼鐿。口含煙斗。不時裝煙。大眼濃眉,皮白肉嫩,儀表甚是不俗,動作優雅,言談慢條斯理,往往以右食指比劃助談,一副溫文爾雅,怡然自得的神態,身體修長,無凝生活考究。忌諱最多。人家同他說話,他總是仰著頭,別人問三旬,回答一旬,有時候還冷笑,要麼一聲也不言語,架子大得很。霍仁帆帶著微笑朗聲地說:

     「王先生幸會得很!」

     「霍專員之請,在下倍感榮幸!」

     「好好!裡面請!」

     王雪鴻在奐明的帶領下進入大堂就坐,喬志,蘭青雲才從一條街引著一幫人來,霍仁帆責罵道;

     「你兩個也是,知道今天忙,也不知早點來!」

     「大哥!也不用怪我兩兄弟,我們一早醒來,挨家挨戶把這些兄弟們叫來,才挨到吃飯時分,你看這些兄弟個個都是好身段。」

     「霍大哥!在下王伯言。」

     「霍大哥!在下梅鴻。」

     「霍大哥!在下劉隱農。」

     「霍大哥!在下李忠儒。」

     「霍大哥!在下王醒愚。」

     「霍大哥!在下劉明華。」

     「很好!兄弟個個都是爽快耿直之人,今日客人多,當哥子的就不好照顧兄弟們,即是弟兄家,裡面請!」

     霍仁帆見這一幫人大多為市井無賴,年紀輕輕,好吃賴做,混天黑之流,喬志、蘭青雲帶著一幫人進內嗚噓吶喊,蹦蹦跳跳。來到側廳,一會兒,酒肉上來,人人動嘴,個個低頭,遮天蔽日,猶如蝗蟲一齊來,擠眼掇肩,好似餓牢才打出,這個搶風膀臂,如經年未見酒餚,那個連三筷子,汗流滿面,卻似與雞骨頭有冤仇,油抹唇邊,連同豬毛皮連唾咽,吃罷片時,杯盤狼藉,箸碟縱橫,這個稱食王元帥,那個號淨盤將軍,酒壺番曬又重斟,盤饌已無還去探,珍羞百味片時休,果然都送五臟廟,淑華見這麼多年青兄弟不用說有多高興,來回送灑送菜不說,大家都親熱稱呼她為大嫂,稱壽泉為老爺,稱何母為婆婆。

     不一會兒,一條小街漂然而來一位老者,著漢服,戴包巾帽,道貌岸然,儼然若老夫子——孟子之像貌,喬志說:

     「危雨皋!危老先生來了。」

     「危老先生!」

     霍仁帆早已知其大名,此人苦讀儒書,揚建廷是其知己,科舉未中,便落魄鄉間,舌耕為業,以孔子之道,程朱理學規教學生,諸生必須循規蹈矩,若衣鈕未扣亦遭斥責。設館於南門,學費不論多寡,聽憑人家繳納,從此風聞川黔鄰縣,遠道負笈而來從學者甚眾,縣中知名人士,均出門下,也就是與陳叔凡,鄒進賢一同募捐的那一位,霍仁帆說:

    「危老先生裡面請!」「霍專員回到鄉里,專管禁煙之事,此乃我縣之大幸,老朽自是鼎力相助。」

     危老先生由喬志引著,進去了,不一會兒吳舉宜,歐舉之,陳光偉,龔治國也趕到,引了進去。劉正清,代易東因有事未請到,霍仁帆、廖素容在大門口等了一會,見無人便進門了,各位客人,正議論紛紛,吳舉宜是危老先生的學生,師生二人正在寒暄,談話,吳舉宜說:

     「師傅!學生近來正創辦中學,正想請師傅命名。」

     「新學,舊學皆為教書育人,子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取『明明中學』如何?」

     「好聽!好聽!」

     眾人皆極口稱讚,霍仁帆安排喬志等人在內一桌,不打擾了貴客,飯菜早已準備好了,眾人入席,正是得多少壺斟美釀,盤列珍羞,霍仁帆說:

     「各位大哥,都不要客氣了,請坐!

     眾人也不客氣,依序而坐,霍仁帆說:

     「本縣乃全川乃至西南諸省之孔道,自從鴉片進了中國,大家一天到晚躺在煙鋪上過曰子,害了我們多少人,弄得一個個瘺倒疲倦,痿靡不振,還成個世界嗎?所以要搞好全川禁煙工作,敬請各位獻計獻策,來!乾一杯!」

     「干!」

     於是眾人舉杯,一喝而盡,有的已顯緋紅的臉頰,危雨皋先說:

     「鴉片之毒害,盡人皆知,在糜爛時期,各處紳糧,官家都種植鴉片,城鄉煙館星羅棋布,世人都以販運鴉片作為斂財之道,市上出售的煙土,因產地不同,有南土,黔土,川土之分,三者的口感有別,供癮民吸食,自辛亥革命以來,也多明令禁止,但大多設置名目繁多的煙稅,名為寓禁於征,種煙的名為『煙苗捐』,『煙苗罰金』、『窩捐』,販運的叫『煙釐金』,開館的叫『紅燈捐』,吸煙的叫『癮民捐』……」

     話未說完,歐舉之插上話,此人長想怪異,為人手段陰毒,人見人怕,為人怪吝,貪婪斂財,刻薄興家,置產五百石為三江首富,他說:

     「危老先生此話差了,所謂周渝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自從鴉片戰爭以來,我國人民,人人皆食,鴉片可謂靈丹妙藥……」

     「那個說的是靈丹妙藥,分明是毒藥。一旦上癮,受累無窮。」

     宋之瑤開腔了,龔治國也說:

     「你說不是靈丹妙藥,為啥子肚子痛,頭痛一吃就靈,《本草綱目》裡也說……」

     「好了!各位也不要爭了,國民政府此次已痛下決心,在全國範圍內禁絕煙毒,在劃定區域和規定的時限以內,煙苗一定要如期禁絕,不得再行種植,當然對老病癮民,准許發給適量吸食,其餘一概不得吸食,對販運和銷售煙土者,實行統一管理,不准私自運售。」

     吳舉宜則慢條斯理地說:

     「各位!鴉片經本人多年研究,發現此乃英帝國摧毀中華帝國最有力之利器,試想英國也不過二千萬人,那時我中華已是二億人的泱泱大國,能戰勝和征服我們嗎?於是仗其船堅利炮,打敗了清帝國,強迫我國人民食吸鴉片,以至民弱國貧……」

     「非也!清帝國是專制帝國,禁錮人民,被民主自由之政體打販的……」

     王雪鴻見眾人都說話,聽一了番言論,心上老大不以為然,便想借此吐吐自己胸中的學問,於是不等別人開口,他便搖頭鼓舌,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

     「此言中矣!無怪乎外洋文明進步異常迅速,中華落後了,兄弟也是很讀幾本翻譯的外國書,故爾略曉得些外國政治,照著今日之政府,理應仿照外國的下議院的章程,無論大小事務或是或否,總得議決於人民,其權不在上而在下,而令之政體,專為官長聚斂張本,無異於專制政體,必引起人民忿恨……」

     吳舉宜見說話不投機,酒飯也差不多了,他尤其不願看這幾個土老,找個借口說:

     「霍專員!本人生意在身,失陪了,改日定當登門造訪?」

     「吳經理!多坐一會吧!」

     「改天,改天。」

     說完離坐而走,冷作雲送至大門,龔治國其人本性虛飄,言過其實,巧於詞色, 善於言談,許人錢,如提影捕風,騙人財,如探囊取物,更為要命的是見到稍有姿色的女人,便心花怒放,癡心妄想,千方百計搞到手。這時上來一碗紅燒蹄子,眾人未及動筷,龔治國見眾人不在意,便拿筷子橫著一卷,一張蹄子的皮都捲走了,放在碗上,只見他拿筷子把蹄子一塊一塊夾碎,有半寸見方大小,不上一刻工夫,狼吞虎嚥,居然吃個精光,依他的肚皮,居然未吃飽,再夾一塊白生生魚肚朗皮一吃,方才飽隔上來。他本是二十一軍清共委員會偵察員,與熊山丈,吳笑萍一道抓了不少共黨,最後還是冷落了他,不過他為人八面玲瓏,能通三教九流,善於和稀泥,由於在清共委員會有功,王陵基也居然讓他回中峰當上了鄉長,他酒足飯飽之後,見廖素容如花似貌,便淫心蕩漾,便想快回永新場,說:

     「霍文書!兄弟改日也將登門造訪,今日兄弟有事,失陪!失陪!」

     「龔鄉長!這麼早回去有人等著打麻將?」

     「那裡?上峰已派下五百壯丁,我得趕緊回去落實!」

     「那好!恕不遠送!」

     龔治國一走,歐舉之,危雨皋也相繼離去,霍仁帆對宋之瑤,高念祖,宋繼雲說:

     「宋院長!高檢察長!宋檢查長!黨國對禁煙決心如此之大,前所未有,若禁煙處查出案子務必特案特辦!」

     「那是當然,只要霍專員指派的案子,我們將盡快立案,審案,執行,決不姑息。」

     四人談得融恰,霍仁帆又給每人送上高擋的禮品,三人歡天喜地而去,喬志,蘭青雲帶來的一幫爛兄爛弟都來參見,笑語歡歌,直至酒闌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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