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路由王文華直接率領一、二、三團入湘與北軍馬繼增,汪學謙作戰於麻陽,沅州一帶,北路由第五團團長熊其勳率五、六團來到松坎,但見他率浩浩蕩蕩,氣勢雄壯的大兵開來。在貴陽參加了反對袁世凱妄做皇帝的會議之後,任第三梯團長,眾人接住,在指揮所坐下,衛兵趕緊掛地圖,熊克武首先說:
「梯團長,北軍武裝精良,為首者又是有勇有謀的第四混成旅旅長吳佩乎······」
「哎,熊團長,哎不!老弟為何長他人的志氣呀!我問你,北軍到底有多少兵?」
「這個,東溪有吳佩乎一個旅,綦江有劉督察一個團。」
熊其勳雖然行伍出生,但煙癮極大,黃臉皮,病齁齁的樣子,薄嘴皮,小眼睛,不過此人殺人打人從不軟手,手下人都怕他,而且此人膽大如虎,手毒如蛇,故在黔軍六個團長中他最有名,他說:
「如此說來,我軍從人數上不佔優勢,雖然說是一個梯團,其實只有五團的三個營,六團的兩個營,以及臨時湊合招安得先鋒營,總共也僅有兩千人,這個防線太長,任務太艱巨了,杜編修。」
「到!」
「趕緊起草電文,對戴戡總指揮說:我們人數太少,沒有炮兵,無法進攻,看他怎麼辦?」
「是!」
「走,聽戲去!」
杜編修,原名杜紹甫,此人貌相溫和,骨子裡其實相當厲害,文筆秀麗,剛考上秀才,本想考進士,不料朝廷取消科舉,後來從軍任熊其勳編修,實際上熊其勳啥事都交給杜秀才,幾個參謀長一天尋歡作樂,不理軍務,杜秀才草好電文,讓梯團長過目,然後出去,來到營房,見力夫中有一小娃子,喊道:
「瓜娃子!過來,過來!」
金順叔見是是叫霍仁帆,趕緊求情說:
「官老爺!他可是娃兒,我們都是順民。」
「去去!誰跟將這些!瓜娃子!跟我走。」
霍仁帆還有些害怕,一衛兵說:
「瓜娃子!算你遇到貴人了,杜秀才叫你去打雜,服侍長官。」
霍仁帆跟杜秀才才來指揮部,對著一張大桌子,杜秀才說:
「瓜娃子!給老子泡茶,然後打扇。」
霍仁帆不敢怠慢,拿起茶碗,放好茶,沖上開水,然後打扇,指揮所設在一大紳糧家,廳堂高敞,兩廂連絡,穿房過戶,杜秀才整天寫寫看看,霍仁帆忙個不停,一會兒說:
「瓜娃子!快扭張洗臉帕。」
「來了!官老爺!」
十天後,戴戡命炮兵一連趕到,滇軍參謀長殷承獻,華封歌第四團趕到,杜秀才接到電報,譯出,對熊其勳說:
「梯團長,蔡將軍來電,他正督戰瀘縣,命令我軍速下綦江,回攻江津,以便截擊援瀘之北軍。」
熊其勳極不耐煩地說:
「他蔡東坡也是青槓不得話,按倒泡桐磨,瀘縣管我軍屁事!」
華封歌說:
「梯團長!此話就不對了,全軍一盤棋,這樣吧!我軍打頭陣,你們壓後。」
「你們帶了多少人馬呀?」
「不多一千五百名。」
「好!兄弟打頭陣,我率眾軍壓後,杜秀才守大本營,馬上出發!」
於是眾軍準備,槍炮列隊,雄赳赳的開撥,華封歌,殷承獻帶滇軍開路,一營一連一排三十多人在前面探路,剛走到龍台寺,吳佩孚早已在四周佈置一千多人,一連一排不知深淺,一聲炮響,萬槍齊發,滇軍回過神來開槍對擊。吳佩孚見只有一排人,一揮手,北軍軍號嘹亮般地吹起,眾將奮勇爭先,蜂擁而來,黔滇軍寡不敵眾,全軍覆沒,仰之八叉倒地一片。
一中士橫奔帶撲地跑回來,報告了情況,華封歌馬上又回來找熊其勳商議,熊其勳這時顯出一副ど不倒台的樣子說:
「華團長!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乾脆率一、二營向郭太寺靠攏,那裡只有二團一連人駐守,黃菹林營長我也放心不下,只要守住了郭太寺,就可以在綦江,江津之間爭取主動,達到阻止北軍增援在瀘七軍的任務,胡忠相。」
「到!」
「你分去二門大炮再率一營人,務必將分水嶺給老子紮住,要是放過一個北兵,抄了老子後路,你自己提腦殼來見我。」
「是!」
二人分開行動,熊其勳下了滑桿,命人點起煙炮,就地過足了煙癮,大概估計二人已經到位,方才從草墊子上爬起,撥出手槍,大喊:
「機槍開道,大炮壓陣,走!」
眾將見梯團長好不容易發威,大家精神也不由一振,跟著持槍向前衝鋒,衝到龍台寺,龍台寺是松坎到東溪的必經之路,吳佩孚在龍台寺用望遠鏡望黔軍黑壓壓的一片,北軍早已挖好工事,前鋒剛一接火,熊其勳把外衣一脫,往地下一摔說:
「大炮準備,把龍台寺給我錘平!」
炮兵趕緊架炮,填彈手填彈,幾發過去,龍台寺大火燃起,熊其勳把手一揮,黔軍蜂擁而上,六團一營張連長率眾衝上了獅子山,吳佩孚見大事不妙,急忙命令機槍對著張連長猛射,奈何北軍士兵都訓練有素,射擊極準,當場打倒張連長和七、八個士兵也當場打死,正面戰場,吳佩孚命令機槍壓陣,子彈似冰雹般射來,這種機槍,水冷的,黔軍從未見過,黔軍被打得抬不起頭,傳令兵來報:
「報:前哨探得玉皇觀右側油蘿坪有北軍一營多人,左側青羊市也有一營多人。」
熊其勳一聽毛焦火辣,罵道:
「老子的官運就這麼背時,六團三營去後側,五團二營一連,二連前往左側,其餘人再衝一次,哪個敢爬下,老子斃了誰!」
於是又分兵,剩下的人見少了,反而勇敢了,五團二營營長吳文斌一人衝在最前頭,誰知一顆子彈洞穿他的喉管,血流身亡,後面黔軍大喊:
「衝啊!」
北軍機槍,步槍齊射,打死黔軍上百人,黔軍卻毫不退縮,吳佩孚搖頭說:
「熊其勳呀!熊其勳呀!官癮來登了,已經不顧部下死活了,咱們撤到綦江去,東溪守不住了。」
吳佩孚率眾撤出陣地,直奔綦江城,一夜之間,三路皆捷,熊其勳率眾乘勝攻下趕水,過分水嶺,柑子埡,第二天佔領馬口埡,前鋒已抵達橋壩河,距綦江縣城僅十里路,竟激戰八戰八捷,一時聲勢盛壯,熊其勳便忘其聽以,輜重,大炮跟不上行軍,第三天大隊人馬由馬口埡開下兩路口直攻橋壩河,橋坎河又是河谷平地,劉督察長得矮肥,皮膚油黑,三粗五壯,吳佩孚退到橋壩河,劉督察說:
「旅長儘管進城去,馮真武縣長和劉子厚先生早已在恆昌裕擺下一桌,戲子都請好了,就等著旅長呢!」
吳佩孚不敢停留,率眾進城,他把巴掌猛拍馬屁股,馬一陣狂奔,直到恆昌裕,劉子厚,馮真武帶著眾人正在大門迎接,吳佩孚一行官員一到,進屋即開宴,川戲鑼鼓聲響,麗婦嬌娃,來回穿梭,接蝩而至,流香轉艷,真是山珍海味,果獻時鮮。劉督察早已在橋河壩挖好戰壕,而且北軍都善於臥射,機槍又多,吳佩孚軍一過完,劉督察命人在大路上架上鹿角架、路障。熊其勳率眾直追吳佩孚,黔軍嗚噓吶喊,張牙舞爪,剛接近五十米外,劉督察把手一揮,頓時,機槍步槍齊射,倒地而亡數百人,熊其勳慌了手腳,命令手下胡亂開槍,北軍憑借戰壕向黔軍射擊,黔軍竟不能支撐,退到兩路口。劉督察見黔軍紛紛叛退,把槍一揮,大喊:
「衝!」
北軍竟反攻,一時間喊聲如雷,北軍勢如破竹直撲兩路口。黔軍招架不住,誰知本是紅日當天,忽被黑雲銜日,勢如潑墨,但見烏雲翻滾生四野,黑霧漫漫鎖長空,遮天蔽日,俄而傾盆大雨,刷刺刺漫空障日飛將來,真是大雨淋漓。狂風相助,侵天老檜都掀翻,霹靂交加,秦華嵩喬皆震動,洗炎驅署,江淮河濟添新水,潤澤田苗,翠竹紅榴洗灈清,一時間,市間水湧如決堤,淹至腳膝。眾軍如落湯雞般,行動受阻,劉督察扼宛臨衢而歎說:
「天不助我軍也!」
只好命令鳴號收隊。熊其勳當晚宿兩路口。這邊杜秀才押著後隊從松坎住東溪搬運糧草,彈藥等,霍仁帆幫杜秀才擔書箱和衣箱,到了東溪,各部隊安置設防,指揮部仍設在東溪書院,當晚眾軍見熊其勳不在指揮所,士兵們便在街上到處遊蕩,見妖艷兒的女人,便跟了去,盧班長帶著本班人,來到南街王老三家,著王老三也是老實人,新近娶了一個橫山上一媳婦,那長的是水靈靈的,盧班長乃是兵痞子,打起仗來不要命,為的是陞官發財,手下一班人早跟盧班長學壞,流里流氣,手狠心毒,盧班長來到王老三門口說:
「哎!老闆,我們兄弟們在前線槍林彈雨,拚死拚活,難道都不鋪排,鋪排?」
「官老爺們,失格!失格!」
王老三新媳婦張海珍趕緊倒茶,擦桌,盧班長見到這樣細皮嫩肉散發著女人香的婦人,在他身邊蕩來蕩去,哪裡經熬得住,不由淫火燒身,對手下一個兵示意,那兵關上門,王老三說:
「關了門幹啥?還早呢!」
「早你個逑!」
盧隊長一拳打過去,按倒在地,將其綁了。王老三驚叫:
「哎喲,我的媽也!」
王老三的新媳婦失聲尖叫,盧班長早已按耐不住,似老鷹抓小雞,面帶淫笑將新媳婦抓進屋裡,拋在床上,脫衣解褲,王老三這才回過神來,哪裡動彈得了,一班十二人,按平時誰呈凶誰先上,可憐的小媳婦,被這十二人輪姦了。
第二天,熊其勳率叔恆參謀長,彭昌廷參謀長,李雁賓參謀長,華封歌等也相繼到東溪書院大雄殿,杜秀才見熊其勳一副哭喪臉,知是吃了販仗,對霍仁帆說:
「瓜娃子,給梯隊長端茶,打扇!」
「嗨!來了。」
霍仁帆趕緊泡上蓋碗茶,每個長官一碗,然後給熊其勳打扇,熊其勳慪氣十足,咬牙切齒,稍坐一會,氣息稍定,說:
「媽喲!十三戰我軍都打贏了,兄弟們也是夠賣力的了,可惜地方太寬,我軍兵力單薄,防守不足,如果一味進攻,綦江是不難取得的,這個吳佩孚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我集中火力攻綦江,敵人如果左右轉襲,我軍必受其困,如果有援兵來救,還可以夾擊,可我們黔軍已經沒有後繼兵源了,滇軍又在遠處,遠水救不了近火,呀!乾脆全軍暫時退守東溪,縮小防守範圍。聚集力量,防守出擊,較為有把握,免得受困。」
華封歌卻說:
「梯團長!是進還是退要電告戴戡的同意,其實我至今都未明白,此路北軍究竟有多少?」
李雁賓參謀長說:
「我倒是留了點心,北軍與我軍不相上下,將來必獲大勝!」
「哈哈哈!華團長呀!華團長!你是才學剃頭酒遇到絡腮鬍。」
「梯團長!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大哥不說二哥,大家都差不多。」
杜編修見盡說氣話,只好打圓場說:
「各位長官,滇軍,黔軍都是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
二人氣稍消,彭昌廷說:
「各位長官!稍安勿躁,吳佩孚雖然是北軍一員曉將,據未將近幾日觀察,吳佩孚將主力放在綦江,如果滇,黔軍大隊明攻綦江,暗地出江津的要塞,如油蘿坪等,使北軍應接不暇,如果這樣,可望取得進展。」
熊其勳說:
「華團長,你率本部去佯攻綦江,怎麼樣?」
華封歌一聽佯攻,才鬆口氣,站起來立正說:
「是!」
「其餘各路跟我走,專打油蘿坪,杜秀才,繼續守東溪,負責各路糧草彈藥。」
「是!」
於是各軍整頓齊備,開往玉皇觀,督戰油籮坪,青羊市一帶作戰,好個油羅坪,但見絕頂平疇蕩蕩, 峰頂坦夷, 外無重崗疊嶂之蔽。際目寬敞,良田萬頃,田村交錯,溪流四溢,松竹交蔭,由於天氣不好,雖然有人夫兩班,然而天黑如漆,又不能用燈火,細雨濛濛,路滑如油,一步一跌,寒風刺骨,個個都駭出一聲冷汗,當官的卻坐滑竿,有人牽馬,於早晨五點半才到玉皇觀,等到天亮,才看清周圍,只見細雨濛濛,煙霧四塞,黔軍夜行一夜,便埋鍋造飯,貴州兵吃稻米與玉米合在一起的稀飯,北軍在油籮坪已修築好攻工事,見山下煙霧四起,知是黔軍造飯,以為時機來了,分別從石嵐埡,上坎,二屯寨等分三路衝來。熊其勳正在過煙癮,這回他一點也不心慌,由於樹多林密,大多數黔軍躺在地下睡覺,北軍未看見,快接近三百米時,熊其勳說:
「彭參謀,李參謀,我們三人各帶一股,迎戰三路北軍,不要讓北軍溜了。」
於是一分為三,熊其勳拔出手槍,大喊一聲:
「集合!」
滇軍從林子裡鑽出,持槍列隊,熊其勳,騎上戰馬,一馬當先直向二屯寨那股北軍,他們出來被才北軍看清楚人數,退已來不及了,只好交戰,黔軍槍多人眾,本身又沒吃得成早飯,氣憤不已,呼叫者衝向北軍,一陣交戰對射,北軍抵擋不住,被打死連長一人,排長兩人,士兵二百多人,奪得槍五十餘支,子彈數十箱,並將石嵐埡,上坎,二屯寨三處佔領,此時麗日轉耀,碧天如洗,眾峰盡出,但見翡翠層層,叢箐盤錯,亂峰回罨。映彩流霞,令人神骨俱醒,心曠神怡。熊其勳以為得勢,將三路軍合成一路直撲油蘿坪山寨,誰知山上架大炮,猛轟黔軍陣營,山腰步槍,山腳機槍,黔軍大販而返,打死五十餘人,可惜油籮坪其山高大,又有寨門牆為掩護,從牆後向黔軍射擊,黔軍雖然人數眾多,卻未能攻下大小寨門。
回到二屯寨,才重新埋鍋造飯,已惡戰七八個小時,熊其勳才感覺到有點餓,廚師不敢怠慢,將羊肉切片煮湯喝,加上薑片,一頓大火滾水煮了,大官們吃了,大聲叫好,當兵的吃那米加苞谷飯,鹽菜下飯,過了幾天,傳令兵送來一電報:
「北軍自綦江戰事吃緊之機,自武漢調來部隊改涪州下岸,散佈與南川,扶歡壩一帶,抄襲黔軍右側,企圖實行牽制,望吾兄速下油籮坪。——戴戡。」
熊其勳將電報遞給彭參謀,李參謀商議,彭昌廷說:「說也奇怪,八日探子來報:油籮坪的北軍以二十七船裝載所搶人民財產退往綦江,有滿載遠楊之意,這幾日來,原本就有撤退的打算。」
李雁賓說:
「梯團長,不如如此,我軍今晚全部退至二十里以外,明日派義勇軍陶瘟牛帶一排人前去叫陣,派探子在遠處看著,若北軍下寨,我們大隊再掉頭來個回馬槍。」
「此計甚妙,快叫陶瘟牛來!」
不一會,陶瘟牛到,陶瘟牛,原名陶春和,綽號瘟牛,此人本是市井無賴,手下一排人也是市井無賴,他的兄弟伙,一個二個流里流氣的長相,陶瘟牛長相瘦猴,一副強盜痷三相,要說他有哈本事,出了偷雞偷狗之外,便是滿嘴的髒話了,熊其勳說:
「陶瘟牛,明日一早你帶本部人槍前去罵陣,把你平生罵人的髒話都給老子罵出來,我們全部退走,只要對方出來追你,你便是立了頭功,要是罵不出來,老子餓你們三天飯!」
「梯團長,我們一排人,你又走了,我們兄弟伙都是來混飯吃,打槍不得行!」
「誰讓你打槍得行,引出北軍就行了,搞懂沒有的?」
陶瘟牛也不敢多說,只好應答下來,第二天半夜大部隊果然撤走二十里之外等到,一邊安排游哨探情報。陶瘟牛帶著一排人來北軍大寨前大喊:
「喂!叫你們當頭的來答話,老子有重要話說!」
北軍游哨早已將情報告北軍營長楊顯祖,河北大漢,說黔軍已撤遠,他也未動腦肋,來到大寨前,喊話:
「黔軍兄弟,你有甚話?跟我說呢!」
「你有妹沒有?」
「哎!你問這個干甚呢?有哇!」
「好!把你的妹拿給我玩頭回,我的這幾個兄弟的傢伙,個個都像烏梢蛇,他們便玩二回,保證讓你那個妹兒心滿意足······」
「媽喲!罵我!全隊集合,衝下去,把這幾個兔崽子全部給我宰了。」
於是大開寨門,蜂擁奔下,將陶瘟牛排團團圍住,寨上北軍六個連,一起出動,熊其勳得游哨來報,把手一揮,黔軍個個爭先恐後,急行軍到油籮坪,到油籮坪時,日已上了頂,天氣又大熱,黔軍跑的滿頭大汗,戰場上陶瘟牛一排人被打死沒剩幾個了,黔軍又將北軍包圍住,兩軍混戰十分激烈,熊其勳仗著人多槍多,不斷放槍,可笑的是天氣太熱,炸裂三、四百桿之多,熊其勳見機會難得,死死咬住北軍不放,山寨上大炮、機槍、步槍向黔軍射來,黔軍傷亡慘重也不敢鬆口袋。下午,一哨兵來到東溪書院,說:
「杜編修,梯團長命令快派援兵並接濟子彈。」
杜編修立即命令:
「六營二營,華團一營二連帶機槍一挺,炮一門前往,順帶二十萬發子彈。」
六團一營,華團一營二連立即前往,熊其勳見援兵到,命令先用炮轟,炮彈一完,熊其勳一揮手,全軍向北軍發起衝鋒,北軍終因寡不敵眾,死三百人,黔軍死傷五十多人,北軍剩餘人員下寨乘船逃往綦江。
第二天,熊其勳,李雁賓,彭昌廷回到指揮所,大家坐定,一個軍副官拿著戰表念道:
我軍大獲全勝,打死敵三百餘人,繳獲槍三百餘支,敵寨已破,我軍陣亡五十一人。」
熊其勳因親臨戰場,更清楚戰況,示意向上級報告,副官去發報去了,熊其勳說又說:
「我軍過於單薄,就目前的攻守範圍而論,未免戰線過長,容易犯有守無攻,有攻無守的通病,假如吳佩孚四面攻擊,我軍必然疲於奔命,首尾不能相顧,所以我軍應將力量集中,以便呼應靈通,不致被動。」
彭昌廷說:
「梯團長,我恐範圍縮小,北軍容易包圍,亦非善計。」
「報告,賀電!」
「念。」
「欣聞昨日戰功,大振我軍軍威,經護國總司令部聯合決議,賞華封歌一萬塊大洋,記二等一次,特此。」
「哈子呢!這油籮坪之戰,本來與華封歌沒有干涉,凡是好事都給華封歌給撿了,他華封歌是兩路口的草鞋——差幾捋埒。就因為他是滇軍,我們是黔軍,回電,我們不幹了,我請求辭職。」
說完,臉紅脖子粗,抓起蓋碗茶「啪」地摔在地上下,水流滿地,杜秀才說:
「瓜娃子,再倒碗茶來,給梯團長打扇。」
霍仁帆趕緊照辦,杜秀才說:
「梯團長當以大局為重,一萬塊是小事,推翻袁世凱乃是大事,我們大家都在此親見,不如聯名去電,表白其中原委。」
「明明北路軍是我滇軍負責,雖然居主位,不能不讓客呀!誰知這賀電不查明情況,竟然宣兵奪主,怪不得熊團長髮怒。」
幾個參謀長也是怒氣十足,杜秀才趕緊說:「眾位長官稍安勿躁,等會我去電,說明原委。」
杜秀才趕緊起草電文,發出去,當夜接到解釋電報,十四件,改獎熊團長一萬塊大洋,記二等功一次,才算化解了意見。
熊團長將部隊休整幾天,便命撤出分水嶺,龍台寺,誰知北軍又來將其佔領,熊其勳率眾將分水嶺包圍得水洩不通,熊其勳叫:
「吹號!」
司號員舉起號,嘀噠地響起,黔軍一陣衝鋒,北軍背槍而逃,竟將二三十家店舖焚燬殆盡。直逃至馬口埡。熊其勳回到東溪,蔡鍔來電:
「近日敵軍紛紛向重慶進發,恐瀘州取守勢,綦江取攻勢,我軍即使單薄,盡可竭力將範圍縮小,以將來防腹背受敵!」
熊其勳將電文交給眾人看,殷叔恆、華封歌、李雁賓、杜編修、彭昌廷等都在,大家商議半天,還是決定回師松坎。杜編修說:
「梯團長原以為要持久打仗,便從貴州運來太多糧食,可能一時很難運走。」
熊其勳說:
「既然不能搬走,可以分送給那些干人,切不可留一絲一栗以資敵人為要哇!」
「現在把糧食散發乾人,恐怕這些公物將來不能報銷。」
熊團長淡淡一笑說:
「你我都是為爭國格而戰,若勝則區區糧食損失又何足掛齒!若販則身家性命都不如歸於何處,還論哈糧食帳喲?只須問此事處理有無利益,何須如此謹慎!」
杜編修對霍仁帆說:
「瓜娃子,出外招呼干人來拿糧。」
「好呢!」
霍仁帆跑出書院,大喊:
「領糧囉!領糧囉!」
「真的呀!」
「真的!」
一時間男女不老少,攜簍負筐,紛紛前來領米,苞谷,頃刻之間,搬運磬盡。指揮所又是一番忙碌,金順看到霍仁帆一眼,因騷亂不堪,中午時分,整治完備出發,只見沿街塞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爭相搬家,逃難,哭泣之聲,震動大地,又喊:
「北軍來了!」
相互踏賊,令人耳不忍聞,目不忍睹!行到晚上,大軍與百姓才走到趕水,小小趕水場,哪裡裝得下這麼多人,沿街沿巷,軍隊,百姓擠滿一場,不能前行,推攘相廷半小時之久,才得以出場過河,到了太公鋪,只見當地居民已逃光,或關門閉戶,沿路只見坐地的,臥草的,擁擠不堪,無從立足,只得又走,直到松坎,情緒稍定,熊其勳梯團長命華封歌守羊角老,指揮所設松坎壩王家院,命胡獻之率劉元塘駐守溫水,大坡場,彭昌廷率黃丕漠營駐駐石壕,雄偉臣營駐木瓜廟,袁光輝營駐紮條台崗場,楊子彬駐紮箭頭埡,先鋒營駐紮酒店埡,所紮部隊從事休整,以待將來。
東溪自黔軍撤退之後,川軍開到,鳴鑼安民,自負保護之責。
三月二十七日,杜編修突然手接一電報,急匆匆地進來說:
「急電,急電,袁世凱已宣佈廢止洪憲,任用民國五年,大典籌備亦撤銷,蔡松坡、戴戡、吳佩孚、齊夑元近日即到,商談停戰事宜。」
熊其勳高興得站了起來,來回走動說:
「太好了,太好了,再打下去,我軍不一定是個勝算!快多派轎夫,先把蔡松坡、戴戡接來!」
「是!」
於是杜秀才趕緊安排兩班轎夫,日夜兼程打起燈籠把二人接到松坎,會談定於四月一日上午十點,黔軍指揮部,杜秀才早已命人打掃一新,霍仁帆和幾個瓜娃子負責端茶送水,九點鐘,熊其勳、華封歌、彭昌廷、殷叔恆、杜紹甫陪著蔡鍔、戴戡走進會場,蔡鍔長的病厭厭的,黃臉皮,似皮包骨的長相,纖小手指,一身戒裝,看起來提了點精神,戴堪卻威風凜凜,黑臉膛,八字鬍,手粗腰圓,大家依次坐下,熊其勳說:
「蔡將軍!我軍不戰則罷,戰則必勝,為何先叫我軍進攻,後又叫我軍一退東溪,再退松坎。」
蔡松坎說:
「梯團長與北軍交戰,已非一日,單說士兵素質,我軍遠不如北軍,我軍雖正義,然而因我軍單薄,佔領之地又太寬,防守又空,更因李烈鈞統領護國軍第二軍防守雲南剝溢,又被廣東龍子臣二十一營猛攻,李烈鈞幾至全軍覆沒,龍子臣乘勝直入雲南境內,又將錫廠的工人運動轉移了,竟群起反對,幾乎危及心腹,該廠為我雲南命脈,即保廠槍械亦不下二、三萬桿,工人又十分複雜,如果為其利用,那還了得,所以不僅梯團長退此,連我也退出了敘府。假設廣西有十天不宣佈獨立,真不知道如何收場,雖然陸榮廷早已表態同情,然而此人騎牆觀火,終究未成正式宣告獨立,所以不能不防。黃毓成,韓風樓之兵已經到了貴州邊境,忽然改道廣西邊界,即為此,誰知陸榮廷的意思以為廣西貧窮,與貴州相等,若冒昧起事,將來難達所願,所以持槍反梔態度,所以本人親赴廣東與龍濟光商量征滇之策,幾經商談,曉以大義,方才得到龍濟光的餉銀二百五十萬元,大炮七尊,步槍一萬六千支,均已到手,然後高插五色國旗,聲罪討袁,致使龍子臣之軍,進退維谷,袁世凱逆賊的計劃,直到我軍得不到四川,以三軍人發瀘州,一師人馬發綦江。誰知我軍與敵人數十場惡戰,已將來川之敵軍傷亡俘虜至一萬多人,至於逃匿離散的則更不知有多少。湖南一麵湯薌銘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孤單勢力。現在廣西已獨立,雲南根本即固,我想一收兵以保存實力,沒想多行不義必自斃,袁賊計劃全盤失販。」
「哈哈哈!」
眾將皆大笑,戴堪說:
『說來也是天助我也,敵我兩軍在川,湘經過一番惡戰,雙方皆已疲憊不堪,北軍自袁賊帝制撤消後,便士氣消沉,冰山即倒,遂陷於沮喪之中。」
「吳佩孚,齊夑元,劉督察將軍到!」
門外傳令兵大喊:眾將趕緊正襟危坐,表情嚴肅,會場頓時寂靜,吳佩孚,齊夑元,劉督察一身戒裝,十分威武,三人昂首挺胸走進會場,杜編修說:
「三位將軍請坐南席。」
三位坐下,霍仁帆與幾個小娃子,端上茶水,吳佩孚說:
「各位將軍,久仰了,今日幸會!幸會!袁大總統改定國體,本系愛國,公等擁護共和,亦系愛國。今袁大總統既已取消帝制,公等擁護共和,目的已算達到,末將原作調解人,公等究竟有何條件,請提出,以便從中調和!」
蔡鍔乾咳兩聲,杜編修與另兩個副官著墨記錄:蔡鍔說:
「大總統肇亂,罪已成,已喪失總統資格,其權應暫交副總理代理,等到召集國會另選大總統,至於大總統之罪罰,只有請梁啟超到上海組織特別法庭,飭袁歸案審辦!」
熊其勳則說:
「袁大總統即已取消帝制,知錯便改,可以優待如宣統一樣。」
「萬萬不可,此事更不合情理,袁為叛逆,更不可假以名義了。」
戴堪有些憤怒地說:齊夑元漫不經心地展開電文,說:
「 各位將軍各持已見不下,這裡伍廷芳、唐紹儀提出和十條,要求承議,即行停戰:1 維持袁世凱位置,任滿另舉,任期五年。
2 召集第一屆參、眾兩院議會,立開國會。
3 仍採取責任內閣制。
4 恢復臨時約法。
5 殺籌安會發起人楊度等十名以謝天下。
6 取消袁氏私人如段芝貴,倪嗣沖等人,永不錄取。
7 任命蔡鍔為四川將軍,段祺瑞為湖北將軍,陸榮廷為廣東將軍,陳炳煜為廣西將軍。
8 開放黨禁。
9 由雲、貴組織特別軍二師駐京督政府,俸餉由政府擔任。
10 從優獎恤傷亡官佐士兵。」
齊夑元念完,將電文遞給蔡鍔,蔡鍔說:
「現在明白宣佈獨立者只有滇、桂、黔三省,然而暗中運動者則不知有多少,此條件,誰單獨承認,將來還是由國會主持,至於停戰即然大總統已取消帝制,兩軍理應停戰!」
吳佩孚說:
「即然蔡將軍提出停戰,我軍也同意,剩下的事由國會去解決吧!」
說完,三人告辭。一聽說停戰,全城百姓歡騰。紛紛打點回鄉,金順來找霍仁帆,臨行前,杜編修拉著霍仁帆說:
「娃!你若是在過不下來,來貴州找我吧,當兵時苦,還可混口飯吃,有條件還是多讀點書,你天資是有,還須名師指點!」
「杜長官,我以後會來看你的!」
「這段時間也辛苦你了!」
霍仁帆金順一起走到東溪,金順說:
「娃,我不能回綦江了,我在東溪鹽號去排個號,背鹽,找碗飯吃,你回去吧!」
「金順叔!」
「哎,也讓你受苦了!」
二人眼掛淚花,分手了。霍仁帆走老路,跟著滑桿力夫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