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之上韋贏正襟危坐,院中家僕垂首林列兩旁,整個大堂聽不到一點聲響,有一種無形中的壓迫氣息蔓延開來。這一座雕樑畫棟的豪華宅院處處透著主人身份的高貴,處處透著非同一般的華麗貴氣,還有所有大家中的——冰冷。
對於樊素來說這不是一個家,而是一個牢籠,一個比京城那個家稍稍自由一些的牢籠。樊素面帶笑容,從門口一步一步走向正堂,走向了她離開了十二年的地方。她記得最後一次在這裡時是一頓鞭撻,兒時的記憶如此生動而鮮明,甚至從記憶深處傳來的那種火辣辣的疼痛,都清晰起來。
樊素大大方方上前去行了個禮,優雅從容,「不知韋二爺今日請樊素來有何貴幹?」
韋贏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沒想到韋家最不受重視的二小姐竟出落得如此美麗。「素兒不必多禮,我好說也是你二叔,你爹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外尋你,你過得可好。」
「韋二爺說笑了,我的娘親早逝,從未說過我還有什麼爹爹。」所謂的一直在尋她就是派了幾個人在外轉悠兩日便不曾過問嗎?樊素笑著看向韋贏,直到他臉上虛偽的笑容退的乾淨她才心滿意足。既然知道韋家是些什麼人她也懶的虛與委蛇,「不妨把您的目的說了吧,不然會去的晚了我家公子該著急了,她脾氣不大好,萬一急得掀了整個龍城就不好看了。」樊素語態輕盈,笑意瑩瑩,話中確實鋒芒畢露。
「啪」韋贏剛剛端起的茶碗一把拍在桌案上,面色鐵青,怒極,「素兒,你的那位公子當著有那麼大的本事!他在龍城飛揚跋扈,毒害雲帆,打傷落雨,我不追究他是看在夜王的面子上,你當韋家真怕了這麼一個毛頭小子!」
「呵。韋家真是家大業大,出了這麼大的事還能粉飾太平。」樊素語氣激烈譏諷道:「我看韋家是不是能出得起這些錢,又或許讓韋鐵派兵前來將那些債主殺個片甲不留!」
「放肆!」韋贏拍案而起,他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樊素的脾氣還是這麼激烈。當下吩咐道:「來人,帶二小姐下去休息。」
「清,澈擋路者留他一條命足矣——」樊素目光一一掃過那些擋著的侍衛,目光之中彷彿結了層冰霜,讓人心寒。在藍身邊久了說話都沾染上了她的習氣。
清澈齊齊點頭,手中寶劍並未出鞘。那清秀身姿擋在樊素前面,瞬間逼上前去,掌法乾淨利落不多出一絲一毫的力氣,雙掌拂去必倒一人。看著清澈二人游鬥在眾多侍衛中不費分毫力氣,韋贏的臉色也不好看了。那個從王府出來的少年在半路殺了三批暗衛總共三十人,恐怕只有接觸過他們的人才知道這最後十人實力有多強,可還是折在了那少年的手中。他不經膽寒,這種感覺已有多年未曾有過了。
出了韋府,看似淡然的樊素心下一片悲涼。那封塵已久的記憶忽的湧出來,讓她想放聲哭泣,她也顧不得什麼儀態,一路跑回雲府,將府上的丫環侍從驚了驚。心裡在替得罪素姑娘的那人悲哀,公子肯定會整死他的。
彼時藍衣正懶懶的靠在涼亭的欄杆上,手裡拿著石子兒打水漂。烈風三人自是被派了出去。她正想著樊素,就看見一個美人兒梨花帶雨的跑過來一頭扎進她的懷裡。
微風吹過帶起荷香陣陣,此間少年神情溫柔而專注的哄著懷中美人。長髮如瀑,藍眸清亮,只叫這滿塘荷色羞於開花。
「我還是放不下……一看到……韋家人……所有的……恨意……都如此清晰……」樊素在藍衣的懷中啜泣,聲音哽咽。好大一會兒才平復。
「美人兒不哭,公子給你報仇。男的賣給鴨店,女的扔到青樓,好好的給你出口惡氣。」藍衣邪邪的笑著。
「又胡說——」樊素作勢要打她,嘴角卻是蕩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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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殿下,城中禁衛軍已經換上了我們的人,皇宮中的守衛也皆是殿下親信。只等殿下吩咐。」一名黑衣衛士立在書桌前此時心裡確實忐忑不安,在等一個答案,一個足夠引動辰國風雲的答案。
南宸風不語,他的桌上放著三樣物事。一封韋鐵的信,上面只有四個字,與子同袍。單單四個字便將韋家的身家性命,興衰榮辱交由了他。第二件也是一封信,他母后的親筆信。他盡心勞力在他眼前這麼多年,還是比不過那個只會對他冷言冷語的南宸夜,只不過是那個女人生的罷了。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那幅畫像上,竟是神情恍惚一片癡迷。他現今為止只見過藍衣一面,那日在城郊別院她一人前來,長劍在手何有懼之的絕代風華盡然就那麼悄無聲息的映在了他的心上,從那以後多麼千嬌百媚的女人躺在懷裡他都覺得索然無味。
南宸風攜了那幅畫,「去夜王府。」
禁衛軍調動異常,京城防守也比平常嚴了幾倍,來往人員都要被盤查,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普通百姓也感覺得到,何況是南宸夜。
韋家擁有辰國三分之一的兵力,著實不可小覷,且軍中之人大多是韋家心腹。如果南宸風反了受苦的是平民百姓。南宸夜手裡拿著皇上秘密送來的兵符,加上他手中的兵力正好與南宸風分庭抗禮。辰國立有祖訓除非有亡國之危,否則辰國最為精銳的三分之一軍隊,祥麟軍不可妄動,能指揮祥麟軍的只有一個條件——四劍齊出,祥麟聞動。
「王爺,太子殿下來了正在正廳等著。」門外有侍從來報。
「知道了。」如今王府被他圍了死死的,琛那邊也被看了起來,他還有什麼不放心。南宸夜應了一聲整理了衣袍起身。
南宸風在正廳主位坐下,他見南宸夜進來招呼道,「二弟可願隨本宮早在園中走走?」南宸夜雖不明白他的意圖,倒也不怕什麼,做了個延請的手勢。
本就是秋末,天氣愈發的涼了,南宸夜輕咳了幾聲臉色愈加蒼白。正直萬木衰敗之際,瑟瑟秋風中一切都顯得那麼的蕭瑟,淒涼。唯有府中小路旁栽種的常青樹天了幾分的生機。
「二弟的府中應該栽種些秋天開的花,才顯得有生氣。」南宸風看這滿園蕭蕭,轉過身去對南宸夜說。
南宸夜知道他必定有下文,也懶得去猜測他的意思,索性閉口不言,又咳了幾聲。
「你的身子有離歌先生調理,沒有好一些嗎?」南宸風忽的定定的看著南宸夜,目光銳利起來。說到離歌二字時語氣緩慢,倒像是特意說給南宸夜聽的。
「還好。」南宸夜只回二字復而閉口不言,他攏了攏寬大的袖袍,遮住了緊攏的拳頭不洩露自己的情緒。他對南宸風不敬是一回事,但是牽扯到藍衣,任何時候他都要小心翼翼。
「本宮有幸見過先生一面,那絕代身姿至今難忘,聽聞二弟與離歌關係甚好,本宮很是羨慕。」南宸風看向南宸夜發現他依舊面目沉靜不洩露任何情緒,心裡冷哼一聲,南宸夜他就不信把那幅畫像展開你還能如此鎮定,「本宮花了很大的心思,找了一名容貌與離歌相似的女子打算暫時封個側妃嗎,請二弟把把關。」他緩緩把手中的畫展開,緊看著南宸夜。
畫上那笑容燦爛的女子正是藍衣,南宸夜那晚見到她時她正在跳舞,穿的就是這件衣服。南宸夜看著畫,目光變得柔軟起來,他伸手撫了下畫上的人,對南宸風說:「只怕她已經有了心上人,我猜殿下沒那個本事把她留在身邊。」後一句語氣上調很是諷刺。
南宸風也不生氣,只是那笑更加的冷了,「如果她的親人和心上人都在本宮手裡就不怕她跑了。」他收了畫拂袖而去。
「暗,把那幅畫拿回來。」南宸夜撐開手掌,一朵血花嬌艷綻放。
暗略一猶豫,道:「如此一來,在太子身邊布下的暗樁只怕會暴露了。」
南宸夜走到湖邊倚著一棵樹,半閉著眼,「本王的人他連擁有一幅畫的資格都沒有,暗,你記住所有關於她的事情都足以叫本王失了方寸,卻甘之如飴。」
「是。」暗領命退去。
南宸夜掃了一眼院子,吩咐道:「叫管家來。」
管家聞訊立馬趕了過來,恭敬地站在一旁,「王爺,有何吩咐。」
「以後四季王府中一定要花團錦簇,每個季節都要。」
「可是七皇子吩咐過不可以在府裡種那麼多花。」管家遲疑了一下,說道。七皇子說過,王爺身體不好,一年到頭看著花開花落的不免傷感。這要是給七殿下知道了,肯定又少不得到府上叨念一通。
「不必理會他。」南宸夜薄唇勾起淺淺的笑,「你們未來的王妃喜歡熱鬧。」
管家聞言一愣,卻還是恭敬地退了下去。殿下有了心上人,這可是個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