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狠狠地倒抽口氣,勉強平復心情後纔道:
「我還沒問你,為何三更半夜獨闖紫築宮?」
「我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雪雩清澈的盈盈美眸盯著他。
「聲音?」
「嗯,是哭聲,非常奇怪,很哀怨無助的哭聲。」
凌渡宇的心口一陣緊縮,刀刻般的俊臉變得冰冷陰暗。
「是男人的還是……?」
「女人的哭聲。」雪雩肯定地答,「我聽得很清楚。」
女人的哭聲?凌渡宇的神色更加冷凝陰沉,深不可測。為什麼……過了兩年了,一聽到「紫築宮」這三個字仍然牽動他心最深最沉的痛?
他不甘心一直被冤枉下去,更不願就此失去唯一的親手足;但……整件事完全找不到半點破綻、半點證據。
「你知不知道紫築宮鬧鬼?」渡宇一步一步逼向她,「你知不知道就是我害死了紫築宮上一任婕妤——夏珞馨?」
「我……我知道,我全聽說了。」雪雩被他逼得連連往後退,他強悍蟄猛的氣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情急中大喊:
「但我不相信!我絕不相信你會做出那樣的事。」
彷彿有人拿桶冷水往他頭頂直衝而下般,渡宇全身一震,原本玩世不恭、邪惡狂野的眼神瞬間一凝,暗啞低沉地問:
「你為什麼相信我不會?」
「……」雪雩微微一愣,但她依舊坦率誠摯地迎向他複雜的視線,堅定地道:
「我也不知為什麼,反正我就是相信你……你絕不會以那麼卑劣的手段去對任何一個姑娘。」
這一刻,凌渡宇真是完完全全地震住了。
從沒有人如此相信他!百分之百!毫無保留地信任他。
兩年前,事情發生時,母親那絕望心碎的眼神;彥宇的狂怒悲痛之反應,依舊歷歷在目,沒有人願意相信他,任他如何解釋也沒人相信他。
而她……一個僅見過他兩次面的陌生女孩竟完完全全地信賴他?
「我……」感覺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氣氛越來越急促奇異,雪雩不安地道:
「很晚了,我該回靜心齋了。」
她轉身欲走。
「等一下,」他的大手抓住她,剛猛的侵略性又包圍住她。
「告訴我你的名字。」
「名字?」雪雩一怔。
「對,你的名字,真實的名字!」他的黑眸犀利而異常溫柔,「我知道你並不是聖女梅茹心。」
如果不是他抓住她,雪雩真會嚇得跌在地上!這……這是怎麼回事?不是只有莫夫人和莫言見過茹心的真面目嗎?
「你別驚慌,」他沉穩地微笑:
「我亦是無意中發現這件事——半個月前,我的軍艦在海上遇到私奔的聖女梅茹心和莫言,我記得梅姑娘的長相。」
這……雪雩真是慌得可以,那……那是說他早就知道自己是頂替的聖女了?喔!天呀!
雪雩第一個念頭就是快逃!
「別走!」凌渡宇敏捷地往前一竄,雪雩便直直撞上他堅硬寬闊的胸膛,他蠻橫的大手圈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灼灼熱氣噴在她的耳畔:
「告訴我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
又……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雪雩快暈了,單是這低沉性感的嗓音竟就可令她心跳狂亂,意識昏蒙。這男人到底學了什麼怪異的魔法?雪雩非常後悔未下仙鶴山前不曾向師父或翦寒師姊多學幾招來「應敵」。
「雪雩……」當他渾厚的手輕撫過她的耳鬢時,雪雩已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了,嘴上乖乖地回答:
「我叫風雪雩。」
「風雪雩?」他細細咀嚼這三個字,循著醉人的幽香找到她的紅唇:
「有佳人兮,風回雪雩。你有個最美、最靈秀脫俗而適合你的名字。」
最後一個字,他是夾著烈焰直接送入她嘴中。
啊?!雪雩猛然往後退,她學乖了……他又要施展「魔法」了,快逃!她一定得快點逃!
幸好寒毒已控制住了,她可以再施展唯一的一零一招武功——輕功,速速逃逸。
望著佳人倉皇離去的動人倩影,凌渡宇漂亮的唇畔揚起一抹胸有成竹且意味深長的微笑,他的攻勢似乎太激進了。他知道自己必須慢慢來才不會嚇到這清妍羞澀的小佳人。
但,他絕不放棄她。
匆匆逃回靜心齋後,一連好幾天,雪雩都以要靜修並為國祈福為由足不出戶,她想躲她最不願見到的人。
但今天她確是非出門不可了,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立春祭典,身為千鷲聖女的她,沒有理由不出席。
幸好,在神殿上,她沒遇到那雙令她心慌意亂的眼睛。她想想也對……他和彥宇太子不合,兩人絕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場合。
待儀式完後,雪雩終於鬆了一口氣,正要立刻趕回靜心齋時,背後傳來一急切的呼喚:
「聖女,請留步。」
急促的腳步聲也追上來了,雪雩不得不停下來,暗歎一口氣後轉身面對另一個她不想見到的人——彥宇太子。
「殿下有何吩咐?」
彥宇異常清亮的眼眸鎖住雪雩後,又瞥了一旁的侍書一眼。
看來不讓他把話說清楚,他是不會放她走了,雪雩無奈地對侍書道:
「你先回靜心齋吧。」
「是。」
侍書退下後,彥宇拉雪雩到一隱密的地方,興奮地道:
「雪雩,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自從在靜心齋外意外聽到雪雩和莫夫人的談話,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後,只要沒有第三者在場,彥宇一定直呼她雪雩。
「哦,是嗎?」雪雩不感興趣地問,對她而言,能徹底治好她的寒毒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彥宇猶自興奮地道:
「昨天,本國的首席祭司:延海祭司入宮為國家祈福,我趁機問他有關聖女的事。祭司道,我千鷲國並不是一開始就以活生生的少女來祭祀河神,起因是在三百年前,因千鷲國的鎮國之寶,也是河神的精神像征——千鷲寶刀失竊。為避免河神震怒,才由原來的鮮果祭祀改為聖女祭祀。」
「寶刀失竊?」雪雩疑惑地問:
「你是說那把千鷲寶刀不見了?」
「三百年前的確是失蹤了」彥宇道:
「但後來,千鷲寶刀又被後人發現,它沉在我國境內的雪藏天湖。」
「既然發現了,你們為何不去將它打撈起來?」雪雩問。
「雪藏天湖在祈連十九聖山之間,」彥宇解釋:
「但祈連十九聖山的地形十分陡峭,不時有失蹤及意外傳出。就算能克服千辛萬苦,攀越祈連十九聖山,來到神秘的雪藏天湖畔,也根本無法進行打撈。因為雪藏天湖乃祈連十九聖山中,最高聳的雷鷹山上之融化雪水沖積而下所形成的湖泊。雷鷹山高聳入天,融化的雪水形成瀑布衝到山底後化為雪藏天湖,湖中有極為險惡的漩渦,不管任何人一落人湖中都立刻被巨大的漩渦所吞沒,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可以打撈千鷲寶刀。真的很可惜……只要能再得到那柄寶刀,就可廢除活人祭祀的制度。」
雪雩聽得出神,又問一句:
「那,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撈回千鷲寶刀了嗎?」
她很願意試一試,雖然她代替茹心來千鷲島的那一刻開始,就做好犧牲的心理準備。但她希望自己是最後一個祭祀品,從她之後,不會再有活人祭祀的制度,可以挽救將來千千萬萬的少女。
「祭司曾說出一個方法,也是他唯一知道的。只不過,我完全不明白該怎麼做。」彥宇語調一沉道:
「他說,想拿到沉在雪藏天湖湖底的寶刀,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與寶刀互動的力量。如果出現那股靈動的力量,便可與寶刀產生共鳴,寶刀自會浮出湖面。」
「靈動的力量?那是指什麼?」雪雩陷入沉思……她不知自己還能活多久,但她願盡己所能找出那股關鍵的力量,這樣,將來就不會再有活人祭祀的悲劇發生。
「雪雩,」彥宇突然抓住她的手,忘情地凝視她皎若芙蓉的臉龐。
「你別擔心,相信我!不管要付出任何代價,動用多少物力人力,我一定會幫你找回千鷲寶刀。免除你的聖女之職,相信我,我會保護你。」
「放開我。」雪雩嚇了一跳,「殿下,你別這樣……」她不安地左右張望。
「雪雩,你別怕。」彥宇卻將她抓得更緊,更加熱烈地道:
「你是擔心人言可畏嗎?放心,我會讓你盡快擺脫聖女的責任,我不要你再當聖女,我要你當我的太子妃,千鷲國未來的皇后。」
「殿下?!」雪雩真是面無血色了。
「請你別再胡言亂語,別再開玩笑了。」
「你看我像開玩笑嗎?」彥宇沉聲問,熾熱燎燒的黑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應該明白……我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你。雪雩,難道你不願意當我的太子妃?你討厭我?」
天呀!雪雩在心底哀嚎,她是不討厭他,但也談不上喜歡呀!簡單地說……她對他根本沒半點特別的感覺嘛,為什麼一定要逼她說出實話呢?
「雪雩,」彥宇更加熱烈地道:
「給我一個承諾……只要讓我明白我在你心底亦是特別的,我馬上前去請求陛下,請她除去你的聖女之職,並請她答應你我的婚事。」
彥宇拖著雪雩的手就要往正殿走。
「不……殿下,你別這樣!殿下,先放開我。」
該死的!這男人聽不懂婉拒嗎?喔!我的天……
一個飽含怒氣的肅殺嗓音突然響起:
「放開她!」
雪雩來不及回頭,只覺一股殺氣騰騰的狂猛颶風向自己撲過來,她的身子似乎往上一飄。再回過神時,她發現自己已被緊裹在一墨黑披風內,一隻鋼鐵般的臂膀扣住她的纖腰。她一抬眼,正巧對上凌渡宇那慍怒火爆、幾乎足以殺人於無形的冰眸。
他火速地檢視她的身上及手腕,雪雩瑩白素手上被彥宇緊拉出的褚紅痕跡,令狂怒的他幾乎要噴出火來。
「為什麼讓他碰你的手?」語氣是百分之百的危險。
「凌渡宇?」彥宇已憤怒的開戰:
「放開她!你不配踫她。」
凌渡宇對彥宇的暴吼充耳不聞,他扣住雪雩的手放鬆了力道,自袖中取出一瓶隨身攜帶的傷藥,輕抹在雪雩柔白的素手上。他深邃的冰眸依然隱含著怒氣,但動作確是最輕柔而仔細。
雪雩眼睛根本不敢看他,一張俏臉毫不受控制地急速發紅,發燙……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混亂失控的心跳聲。這男人好可怕……每次一碰到他,她就像患了熱病一樣。彥宇強拉住她時,除了想快點甩開,她沒有半絲特殊的感覺;但現在……渾身的血液好像四處亂衝亂撞,尤其是他粗糙大手撫過之處,更是熾熱難當。
彥宇無法忍受這種忽視,更不能接受他們兩人間的特殊情悸,瘋狂地衝過來。
「凌渡宇,我叫你放開她!」
渡宇依舊慢條斯理地為雪雩擦藥,不慌不忙地一轉身,大手正擒住彥宇來勢洶洶的攻勢:
「你想做什麼?」渡宇沉喝,語調冰寒似劍,氣勢萬鈞。
「放開雪雩!她是自尊自重的好女孩,更是我將來的妻子,我不准你輕薄她。」
「你的妻子?」渡宇淡淡一笑,霸道的大手更佔有性地環住雪雩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