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兩頭瘋獅子打得難分難捨,勸也勸不動,氣極的雪雩乾脆使出絕招——她衝到屋裡去提來一桶水。
「給我住手!」
隨著大喝,那一大桶冷水也毫不客氣地直直衝下來,兩頭瘋獅子瞬間成了落湯雞。
「你?」兇猛的怒焰終於被澆熄了,原本廝殺得你死我活的凌渡宇和彥宇錯愕地停下來,不敢置信地望著雪雩,他們……他們兩人的頭上還在滴水……
「清醒了吧?」雪雩氣沖沖地冷哼,別看她平日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就以為她沒脾氣;風大小姐發起飆來絕對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
「清醒了就給我滾回你們的屋子去!少來煩我。」她插著腰嬌叱,聲勢真是不同凡響。
「殿下!」一個撥高八度的驚呼傳過來,夏珞茵像陣風般奔過來。
「殿下,發生了什麼事?你……你全身濕淋淋的?啊?你——」
夏珞茵一見到一旁的凌渡宇,整張臉倏地慘白,止不住地發抖:
「你……你……」
凌渡宇敏捷地落地起身,看也不看夏珞茵一眼。灑脫不羈地掠掠濕透的長髮,饒富興味地瞅著雪雩,大手搭住她的肩,薄唇綻開最誘惑且最奇異的笑容。
「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等著,我會再來找你。」
他靠她靠得那麼近,炙熱的氣息吹拂在她頸間,似乎一併把危險撩人的氣息烙在她心底,雪雩如被點穴般呆呆地望著他,這囂張飛揚的男人,好邪門……方才打鬥留下的傷勢與血痕非但無損他的傲然英挺,反而更添一抹邪惡的蠱惑力。
原本「恰北北」的雪雩怔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
「殿下,」夏珞茵連忙扶起他,「你沒事吧?渡宇太子……渡宇太子怎麼回來了?」
她好怕他,這世上她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凌渡宇!他那炯然凌厲,彷彿可洞悉一切的眼神……
「我沒事。」彥宇輕推開珞茵的手,轉向雪雩:
「風姑娘……」
「殿下受傷了,請快回宮醫治吧。」雪雩冷冷地道,她實在不想再橫生枝節。
「是你拿水潑殿下的?」夏珞茵一見雪雩手上的水桶,怒氣沖沖地吼著:
「你這妖女好大的膽子,竟敢傷害萬人之上的殿下,你該當何罪?」
夏珞茵早就看雪雩很不順眼了,尤其是彥宇望著她的奇異眼神更令她擔心,她只想快點除掉雪雩。
「珞茵,不得無理。」雪雩懶得和這瘋婆子計較;彥宇已正色地道:
「這件事與她無關。風姑娘……」彥宇熾熱的瞳眸鎖住雪雩細緻靈秀的小臉:
「關於剛才……」
「剛才發生過任何事嗎?」雪雩不等他說完即迅速地道:
「殿下,你請回吧,我必須進去靜修了。失陪。」
一說完,雪雩立刻反身人屋「砰」地關上大門。
「殿下,你看她這是什麼態度?太目中無人!太過分了!」夏珞茵咬著牙道:
「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底,沒有半點教養與禮貌……」
「珞茵,住口!我說過別再說了。」凌彥宇淡淡地道,語調中自有懾人的威嚴。
「走吧,別再打擾聖女。」
「是。」夏珞茵機警地閉上嘴,一見彥宇神色不對,她便不敢再多置一言。
幽幽歎了口氣,凌彥宇又眷戀地望了靜心齋一眼後才走,也許是自己的步驟太快太急而嚇到她了……渾身上下溢著清新可人的馨香,氣韻典雅脫俗,宛如空谷幽蘭的特別女孩,他想好好地珍惜她,也想擁有她。
他會努力地為她除去聖女的身份;還有……凌彥宇的眸中閃過一絲陰暗,惡魔般的凌渡宇竟在這節骨眼回來了?他不能掉以輕心,絕不再把雪雩讓給他!
絕不!
有哭聲?
沉靜而漆黑的夜晚,雪雩被一串奇異的哭聲所驚醒。
雪雩自睡夢中翻身而起,她定下心來側耳傾聽……不是幻覺,真的有一連串哀切而細微的哭聲。
那,她這幾天在睡夢中所聽見的真是……
皇宮內院怎會傳來這麼淒慘的哭聲?似乎壓抑著莫大的痛苦。
雪雩無心再睡了,乾脆披上外衣走出靜心齋。
「聖女?」守在外面的宮女一見她出來非常驚訝:
「聖女,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侍書,」雪雩喚著宮女的名字,「你有沒有聽見奇怪的哭聲?」
「哭聲?」侍書的臉突然一片慘白。
「對呀,聲音……好像由那頭傳過來的。」雪雩指著桂花林後的紫築宮。
「聖女!」侍書嚇得快哭出來了。
「你……你別亂說呀,沒有的事,怎麼會有哭聲呢?一定是你聽錯了,還是請聖女快點回房歇息吧。」
「不,我沒聽錯。」雪雩堅定地道:
「走,侍書,咱們過去瞧個究竟。」雪雩不由分說地拉著侍書就走。
「不!不要啊!聖女!」侍書嚇得腳都軟了,小臉慘白,斷斷續續地道:
「小的……小的老實對聖女說吧,那裡……紫築宮那裡鬧鬼呀。」
「鬧鬼?」雪雩一對彎彎的柳眉輕皺。
「是……是發生在兩年前的事,」侍書發抖道:
「紫築宮原是新進婕妤——夏珞馨的寢宮,夏婕妤非常受女王陛下的疼愛,女王甚至已主張將夏婕妤許配給彥宇太子,成為彥宇太子的未婚妻,連婚期都定好了。可是……在婚禮的前一天晚上,夏婕妤竟由一艘畫舫上跌下湖底喪命……同時在畫舫的,還有爛醉如泥、昏迷不醒的渡宇皇子。」
凌渡宇?雪雩聽得大驚。
「他怎麼會和弟弟的未婚妻在一起?」
侍書突然噤言,左右張望確定無人後,壓低聲音道:
「兩年來,女王和彥宇太子都不准任何人再提這件事。因為,它等於是皇室醜聞,也是彥宇太子心中永遠的痛。據說是渡宇太子強帶夏婕妤上畫舫,夏婕妤來不及呼救,也來不及派人通知彥宇太子。幸好夏婕妤的妹妹——夏珞茵在緊急之中偷偷溜到船上,目睹了整件事的發生。」
侍書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喘了口氣繼續道:
「珞茵說……渡宇太子覬覦夏婕妤的美色已久,他竟趁機將夏婕妤帶到畫舫強灌下她酒後,意圖非禮。但夏婕妤誓死抵抗,在混亂中,夏婕妤不慎失足跌落江底……」
「夏珞茵簡直嚇壞了。」侍書搖搖頭,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一見到姊姊落水,立刻不顧一切地由布簾後衝出來,要渡宇太子跳下去救夏婕妤,但渡宇太子……渡宇太子真是泯滅人性!」
侍書憤慨激昂,音調也不知不覺地提高:
「他強逼夏婕妤未遂,竟眼睜睜地看她滅頂……根本不會游泳的珞茵只好瘋狂地衝出畫舫,好不容易找到人來救夏婕妤;但……夏婕妤單薄的身子哪禁得起這番折騰?拖了沒半夜,她就香消玉隕了。唉……真是,紅顏薄命呀。」
凌渡宇?他……強逼自己弟弟的未婚妻,還害她落江而死?雪雩簡直要聽呆了,難怪……難怪他們兩兄弟見面時氣氛如此緊張火爆,難怪夏珞茵這麼怕凌渡宇。
但,雪雩不相信——她絕不相信凌渡宇會做出這麼令人髮指的事來。
不!雪雩在心底大聲地呼喊——凌渡宇或許放肆不羈,或許野氣難馴;但,他絕不會做出如此卑劣下流的事!
絕不會!
雪雩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相信他,她和他只見過一次面呀,而且那一次的印像還真是糟透了,他給雪雩的感覺只有八個字——目中無人,驕傲自大!
但,儘管如此,雪雩卻堅決相信凌渡宇絕不是這樣的敗類。那種眼神……那種儘管狂放剽悍,卻也是磊落,豪邁坦蕩的眼神,在在說明他是個頂天立地、敢作敢當的漢子,絕不會做出下三濫的醜事。
「怎麼可能……」雪雩搖搖頭,喃喃地道:
「不會的,我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聖女,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呀。」侍書急切地道:
「兩年前,這件事轟動了朝野,每個人都不敢相信當時貴為皇太子的渡宇太子竟會……但事實擺在眼前呀。而且,夏婕妤落水而亡,而渡宇太子爛醉如泥的倒在畫舫上,待他清醒後,也解釋不出為何他會和夏婕妤同時登上畫舫?更說不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這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嗎?」侍書以肯定的語氣下結論:
「事情正如唯一目擊者——夏珞茵所說的:是渡宇太子欲強逼夏婕妤,婕妤欲保節而墜下畫舫……事情發生後,女王好生氣,好憤怒,本來她非常器重渡宇太子的,她在一怒之下,取消渡宇太子的王儲之位,改立二王子——彥宇太子為王儲,而兩位太子的感情原本很好,但……這下彥宇太子真是恨死他哥哥了!他們現在的關係簡直不能稱為親兄弟,只能稱之為仇人。」
「那……夏珞茵目前的身份是?」雪雩問。
「喔,珞茵姑娘,現在也是婕妤了。」侍書回答。
「珞馨姑娘死後,珞茵姑娘哭得死去活來,悲痛欲絕。她從小和姊姊相依為命,兩人還一起進宮,所以,哀痛逾恆的珞茵姑娘數度尋死,欲追隨姊姊而去,所幸都被宮女及時發現,而女王陛下對她也很感到愧疚,便令珞茵姑娘進蒲陽殿服侍她,後來並賜她夏婕妤的封號,一如她姊姊生前一樣,並把珞馨姑娘生前所居的紫築宮撥給夏婕妤居住。」
「只不過……」侍書又是一陣輕顫。
「很多人都說自珞馨姑娘死後,紫築宮就鬧鬼,常常在半夜聽到女人的哭聲,那哭聲又很像珞馨姑娘的……真的好多人聽到喔,繪聲繪影的……也沒人敢去探個究竟。也許是思姊心切吧,多虧夏婕妤不怕,還敢住在那裹。」
不對!一個奇異的念頭電光火石間閃入雪雩腦中,她想不出來究竟是哪裹出了問題……但就是覺得整件事情怪怪的。
重點是——她根本不相信!
我還是無法置信——渡宇太子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雪雩一徑搖搖頭!
「啊,糟,我講太多了。」侍書懊惱地掩住嘴。
「女王陛下下令我們不准再提起此事的……聖女,夜很深了,還是請你快點回屋歇息吧。」
「也好。」雪雩點點頭,轉身便朝寢室內走。
侍書跟上來,「奴婢服侍聖女就寢。」
「不用了,」雪雩阻止她道:
「我馬上要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
侍書幫她關上寢室的門,雪雩站在門邊等了一會兒,確定侍書已進入婢女房後;她悄悄地走近窗邊,輕輕地掀開瑣窗後縱身往外一跳。
有一個巨大的疑問壓在她心底,她非親自去調查不可。
她的直覺告訴她——問題的關鍵一定在「鬧鬼」的紫築宮。
她躡手躡腳地慢慢接近紫築宮,不知是不是因為「鬧鬼」的關係,紫築宮的戒備並不森嚴,雪雩小心地避開宮外的兩個守衛後,順利地潛入。
紫築宮內一片漆黑死寂,雪雩不禁蹙起秀眉……這蟹也未免寂靜得太不可思議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詭異莫測的氣氛。
黑暗之中,有一處傳來些微的燈光,燈光的來源是一間破舊的小屋,雪雩慢慢地接近它,哭聲好像就是由這裡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