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亂了。
查小新本來好好揮舞著旗幟可是突然間所有人都衝著城樓方向而來,她迷惘不解,可是當她看到樓瀾不顧一切衝向自己的狷狂表情時,心裡似乎明白什麼,來不及害怕就看到朝自己直直射來的那支箭,快而狠,躲都無法躲。
「嗖」的一聲,輕而沉。剎那,天旋地轉。
所有人都停住不動,樓瀾粗喘著氣一雙狹長的鳳目呈紅色,狷亂慌張,而身後的耶律恆則瞇起了眸子,扣住韁繩的手指骨因過度用力變成白色,就好像隨時粉裂。
風呼嘯,煙瀰漫,一片肅殺壓抑。
查小新大口大口喘著氣,混身顫抖,一張臉因過度受驚變得蒼白透明,唇顫得無法合併,她瞪目望著眼前男子,狂跳的心差點從胸口飛了出來。
「真好,見到你,真好……」沐春風淡淡一笑,眉目溫柔的像江南煙霧,墨色的瞳清亮的倒映著她失色的臉頰,而胸口處卻插著一支箭,血流不止。
「……」查小新張嘴喊他名字,卻發不出聲音,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了一樣,眼睛不停濕潤卻不敢掉下來,就在剛剛箭射來的那一刻她被快速拉入一個懷抱,沐春風緊緊擁住她承受那一箭。曾幾何時,他也如今天這般不顧一切的為她擋住那一劍。
沐春風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瞳卻越來越亮,凝視她時眼中笑意如淚一樣瀰漫:「小新……」輕得幾乎聽不見的二個字,說出來即被狂風呼嘯吹得不見。
感受到那摟在自己腰間的手漸漸鬆開,查小新的心像是發了地震般一塊塊塌陷下去,抓不住也抵抗不了,她不斷搖頭,緊咬的唇發出壓抑的嗚咽聲,淚水洶湧。
一連幾日沉重的身體忽在這刻輕了起來,沐春風仍淡淡笑著,呼吸越來越虛弱,只見他如一隻失去翅膀的碟向下墜落,墜落之際他含笑對她說了一句:「再見。」溫柔的眉眼,在那一剎那有僵硬,慘白。
查小新的心轟然倒塌,瘋了一般爬在牆角朝下伸出手,撕心裂肺的哭喊出聲:「不!」
他緩緩下墜,藍衣墨發瞬間展開成一副淡雅的畫,那纖白的手保持著朝前伸的姿勢,微笑凝視她,蒼白的唇一點點溢出鮮血,絲絲滑落,淺笑的眸終於閉上。
那一刻,你是否想起和他稱兄道弟的日子,二人總是喝得爛醉,相互攙扶回家。
那一刻,你是否想起和他嘻嘻哈哈的日子,他總是逗得你臉紅心跳,自己卻優雅搖扇。
那一刻,你是否想起你放聲痛哭的那一刻,他將你緊緊擁在懷中說了一聲你比豬聰明些。
那一刻,你是否想起自己餓得快吐酸水卻倔強不吃,是他誘哄你吃下一塊又一塊糕點。
那一刻,你是否想起自己酒醉大哭是他陪在你身邊,一遍遍告訴你另一個男子有多愛你,而自己卻黯然離開。
那一刻,你是否想起被刺殺的那一夜他不顧一切為你擋住那一劍,醒來時第一個喊的也是你的名字。
往事如流水湧現腦海,他的優雅,他的輕佻,他的體貼,他的一切一切,查小新趴在城牆上嘶聲痛哭:「沐春風!」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喊本公子十三王爺!」記憶中他聽到她喊自己名字時,總會優雅搖扇,正兒八經的糾正她,墨黑的瞳卻溢著淡雅好看的笑。
只是此刻,他也在不會回應她了。
「彭」的一聲重物墜落,樓瀾眼疾手快飛速上前抱住他而自己則重重墜地,幾乎都能聽到身上骨骼裂開的聲音,而他卻強忍痛哭朝那些愣住的士兵狂吼:「快傳御醫!!!」
本來朝前奔跑的寧清忽然停住腳步,眼中情緒萬變,直到看到他那一襲藍衣己差不多染成紅色,這才發出竭斯底裡的哭吼:「春風!!!」
所有人都看到那個女子失了魂魄一樣跌跌撞撞跑過去抱住那個昏迷不醒的男子,哭得撕心裂肺,脖上,額上,青筋暴現,彷彿隨時血管都會爆裂。
「春風!你醒醒!醒醒啊!!!」抱住他手臂的十指用力嵌入他的肉,寧清哭得聲嘶力竭,淒然悲絕的聲音在這戰場上成了一首哀樂,所有人皆沉默。
懷中男子面容慘白卻安詳,唇角翹起,似乎在回憶什麼美好的回憶,而胸口那支箭卻整整進了一半,寧清氣息越來越粗重,紊亂,手輕輕的摸他的後背竟摸到箭尖,己穿透了,那一刻,她摸到的彷彿不是冰冷的箭,而是燒得火的熱熱烙。
「……春風」驀地由高轉低的泣聲,她死死抱住他漸冰冷的身軀,哭得混身抽搐,每抽搐一下都像有人拿著斧頭重重朝她心臟砍來,將濕潤的臉頰輕輕埋在他湧出的熱血中緊貼,悲痛欲絕。
春風,我在也不會讓你孤單,在也不會。
耶律恆目睹眼前發生的一切,當真風雲變幻,他沒有想到在那個緊要的關頭另一個男子竟會出現替她擋下致命的一箭,同時他心裡也僥倖,還好,還好她沒事。
「耶律王子,我們快走吧!」一將軍在旁提醒。
耶律恆深深望了一眼在城牆上哭得死去活來的女子,漆黑的眸閃過一道亮光,策馬離開。
如果說從前他不懂得的話,那麼在那一刻他懂了。
這個女人,值得。
夜雖深,人卻不平靜。
士兵們神色嚴肅緊張的將身受重傷的沐春風送至房中,隨後,太醫便慌慌張張的進去,只見不停有士兵端著裝滿血水的盆走出,腥氣撲鼻。裡面不時傳出一二聲悶哼和低泣。
「來,將刀片燒燙。」太醫神色肅穆,有條不紊的將醫藥箱的東西鋪開便吩咐身邊士兵。
士兵將過刀片:「是!」說完便拿去燭上燒。
「來,酒精。」太醫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表情越來越凝重。
「是!」有人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