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不知是不是他的愛感化了她,還是她所表現在外人眼裡的她是她故意表現出來的,那樣一個狡黠聰慧,深明大義的女子,當真還是那個被世人醜化的女子麼?
若那夜他懷中所擁的是冰雪,那日後他懷中所擁的便是太陽,燦爛的足以讓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了……
「是她,非她,似她,非她……」舒晏望著宣紙上剛剛描出的一匹俊馬喃喃著,溫潤的黑瞳中滿是複雜憂鬱的神色,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每摸一次指尖都如針扎般疼痛。抬眸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女子,心輕顫。
如果,那夜,她不是她。
那麼,那夜,他亦不是他。
他和她都走錯了洞房,上錯了床。
合上宣紙,舒晏閉目深吸了一口氣,眉尖微蹙。早該察覺的,從他成親那日起便覺得小七很討厭叔叔,果然,果然是那個原因。如果可以,他情願沒有看到今天這一幕,可是上天注定,他看到了便不能逃避躲避。那個失貞於他的女子,那個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子,他不能裝做不知仍和小七恩愛下去。
貞節於女子而言是世間最重要的東西。
她,失於他,那以後如何在面對別的男子?
「我要,找到她……」很久很久後,他才啞聲說了一句,手指重新打開了那一副畫,視線觸上俊馬的那一刻,柔柔融化,久久凝視。
立冬。整個皇宮一片清素。
御花園中花瓣調謝後只剩下錯亂的枝椏,橫亂引伸,卻也別有一番清韻。一個明黃色的身影站在樹下,正單手負後,另一隻手則從樹枝梢處輕輕拈下最後一片金黃的葉。陽光逼照下,他的臉恍若明月,清冷陰柔。
「皇上!」一侍衛跑到他身邊跪下。
華辰沒有看他,淡淡道:「一切可好。」一雙狹長的鳳目凝視著黃葉上的紋路,錯亂卻美麗,亦如她,都是他握不住的美好。
侍衛答曰:「李斯如已經回到李府,她說計策已經想好,一個月內便能實施。」華辰聽了之後沒有說話,但眼神明顯明亮了下,侍衛又繼續:「還有,早上青城來報,說是七王爺那邊全軍覆沒,還需一千名士兵在去相肋!皇上,你看如何?」
「全軍覆沒。」華辰意味深長道,並未給出答案。
侍衛看著他,等待命令。
手握住那片葉子,任它碎在掌心,華辰凝視那點碎的黃高深莫測道:「速派一千士兵前往西域。」侍衛聞言立刻答應便要起身離開卻又被他叫住,華辰將掌心的葉沫兒埋於腳下泥土,像是要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一樣,語調冰冷:「派人轉告七王爺,無論戰況如何,他皆要陣守邊疆直至過年方可回。」
「是!」侍衛雖然不知其意,也只得點頭。華辰揮揮手,他便離開。
最後一匹大雁飛過,空留余痕。
華辰望著被泥土買葬了的葉沫兒,緩緩起身,負手而立。幽深的鳳目遙望遠方城樓,忽明忽暗,還有四十天便過年,也就意味著,再過四十天她便屬於他,只屬於他。
他要摧毀她的意志,毀滅她的愛情,磨去她的銳氣,然後得到她。
夏小七,你,逃不掉。
舒家偌大的園子裡頭,此刻正聚集著一幫家丁,進行著每年一次的相親。因為家丁們多數是年紀較小的男女,加上又是奴婢所以沒有時間在外認識其它男女,於是蘇小七便想出這樣一個辦法,讓他們成親有個家,也能繼續為舒家效力,何樂而不為?
「小姐!這次相親又成功了五對呢!」阿涼興奮的跑到正坐在石凳上發呆的蘇小七面前高興大叫,拽著她的衣袖不斷道:「她們還說要在同一天成親呢!這可把我喜壞了!」
蘇小七沒有反應,只皺著眉看向別處。
阿涼見她不理會自己於是跑到她面前擋住,低下頭湊近她道:「小姐!你聽到了沒有!這次成功了五對!五對呀!!!」
「你有沒有發現近來姑爺很奇怪?」蘇小七伸手撥開眼前的她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看似心不在焉卻有些心神不寧。阿涼聽了她的話忙隨著她的視線朝正站在大門處和一陌生男子談聊的舒晏。
「嗯,我也發現姑爺近來有些不對,他似乎總是和不同模樣的男子有來往……」說到這阿涼大驚出聲,摀住了唇一臉驚恐:「難道,難道姑爺有斷袖之癖?!」
蘇小七白了她一眼然後起身朝舒晏方向走去,剛好她走過去的時候那個陌生男子也走了,索性她便摟住舒晏的胳膊笑意盈盈道:「相公,你剛找那個人有什麼事?」
舒晏沒料到她一直在注意自己,一時間言辭閃爍:「沒,沒事。」至從那夜後,他便四處拖人去問可有誰家女子肩上有紋身,只是一直沒有找到,他亦憂心不已。
蘇小七直勾勾盯著他,臉上笑意不改,伸手揪了揪他的臉蛋:「沒事?那你在跟他說什麼?我發現你最近似乎對畫畫很感興趣,尤其是馬,你書房裡畫了一大堆呢。」隱隱覺得他察覺到了什麼,但她死也猜不到會是洞房之事。
「沒有,我只是,我……」舒晏甚少撒謊一時間找不到適當的理由,結結巴巴了半天後終於說了一句完整的:「我只是想出了一個法子。古來女子皆愛美,愛在眉心貼上花鈿,或用花瓣,或用筆描。」
蘇小七點頭,仍笑呵呵的:「所以呢?」
「所以……所以我想著若是改由在肩膀上畫,是否更美?」舒晏堅難的說出他原本不願說的話,眼睛不敢看她。他這是在騙她只為找出那夜的女子,怎料蘇小七很感興趣的樣子,無耐之下他只好將謊言繼續下去:「可用顏料在肩膀作畫,畫蝶畫花皆可。這樣的話,女子脫下外袍便能露出裹肩的衣衫,肩膀若做上畫便更添一番風韻。」
「好!非常好!」蘇小七用力鼓掌,欣喜道:「若是這樣我們可以按每畫一幅便收十兩銀子!生意一定很好!」說完連問都不問便興高采烈的跑到阿涼身邊跟她商量起什麼了,二人一說一和,然後高高興興的出了門。
望著蘇小七離開的身影,舒晏心裡有種愧疚的感覺,凝著眉,久久不展。從那晚後他以身體不適為由與她分房而睡。不是不喜歡她,只是在沒有找到那個女子之前他不敢在與她一起,怕時間長了會淡化找那女子的衝動。
他要找到那女子然後為她負責。
而在這一段時間內他要讓自己的內心時刻保持清醒冷靜的狀態,才能好好做事。只是,對不起娘子她了,她那樣開朗活潑,宛若驕陽。
「舒晏。」耳邊響起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清清冷冷。
舒晏轉身時眉頭頓時舒展開,衝她莞爾一笑:「斯如。」
李斯如朝他身後瞥了幾眼,然後看向他,禮貌卻又疏離:「好久不見。」說話間便自顧自朝院中走去,像在散步般。只是眼神卻帶著幾分銳利和探尋。奇怪,她怎麼不在?不是已經回來了麼?
「確實好久不見。似乎從你去西域尋玉開始便一直未見,到今日都有一年半的時間了。」舒晏走在她身後道,神情從容自然。一派君子之姿。
李斯如心不在焉的回他,不知不覺間已經逛遍了整個舒府,明白了裡面的結構和地形後她才停住步子,轉身,只是身後的他不知她驟然返身,一時間二人的臉貼的很近很近,呼吸可聞。舒晏見那一雙冷清的黑眸心裡一震,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卻也只有一瞬間便馬上退後幾步。
「抱歉。」他禮貌說著,臉上滿是歉意卻令人不忍責備的微笑。
李斯如沒有表情,只道:「在過幾日便是我爹的祭日。」
「伯父……」舒晏怔了下爾後神情變得憂傷,輕輕點頭:「到時我去府為他上幾柱香。」李斯如聽完他的話下顎微傾算是知道,然後轉身就要離開,舒晏看著那一抹纖弱離開的背影,心微扯,爾後追上前去喊她:「你……」
李斯如回頭,冷若冰霜的臉。
舒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繼續下面的話,只簡單輕柔的道出二字:「你,節哀。」他與她至小一起長大,二家又是世交。對她清冷孤傲的性子甚是瞭解卻又不瞭解,只知她如今死了爹爹與他一般是個孤家寡人。可他現在成了家有小七,而她雖然苦戀叔叔多年並嫁給了他,怎料前段時間叔叔卻寫與她一紙休書,當時這事驚動了整個青城。
「我為何要節哀?於我而言,爹爹時刻都陪在我身邊不曾離開。」李斯如聽了他的話沒有半分感動,態度反而更冷。舒晏尷尬著不知該說什麼,好脾氣的站在那兒溫和微笑。李斯如抬眸瞟了他一眼,突然道:「你去的時候,別帶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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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板上看到美人們怨聲載道,師太的心無比糾結,放心,文文馬上就會完結的,不會寫太長的,注意,今晚還有一更,麼麼乃們。(^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