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清風唐夢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018
    「我會的。」恪哥朝著我應了句,繼而也仰頭望向天際,忽而道:「你知道嗎?此間的生老病死,讓我明白了想要爭取的事情總要好好把握,臨死才追悔那是不值得的。」他這麼說著,隨即扭頭看著我,極是認真地看向我道:「若有份感情必定會牽起軒然大波,可你又不想後悔,你會勇敢去面對那些流言蜚語嗎?」

     不甚讀懂恪哥的問話,他所想除了皇位已經變得遙不可及還會有什麼不能面對的麼?心裡琢磨著,竟是想到了那傳言裡的阿史那的公主。因而略過他的問題,詢問:「果兒一直有件事情不明白,原先定了的王妃為何就退婚了呢?」

     恪哥也許未曾料想我會這麼問,稍顯猶疑可還是娓娓道來:「公主是我見過最值得敬佩的女子。」他是這麼開頭的,只消聽那麼一句話,再看他的表情,我便知曉也許這一輩都成為不了那樣的女子。恪哥輕聲說著,我也就靜靜聽著屬於他們的故事:「那段時間草原剛好鬧慌災,我在馬市裡觀察了許多突厥人喬裝來賣家換糧。因為如此,我篤定頡利突然求和是因為糧食短缺,談判的時候我才那麼堅定可以以最少的付出得到大唐願意看到的結果。可不幸的是我那小聰明不久就被頡利看穿,他憤而不平想要尋我報復。那時出使本帶的人馬不多,突然被襲擊可謂九死一生。是公主救了我,將我藏在她的帳中。她是突利的女兒,草原上尊貴的公主。我永遠不會忘記初見她時的美麗,她就如天上的飛鷹,似乎並不屬於人間。果敢而聰慧,識禮而大體,我不知道她何來的勇氣那麼信任我。待危機解除時,我曾問過她,她只是說我算得上是她表哥,因而區區幫助何足掛齒。母妃確實有姐妹遠嫁番外,可我未曾想竟是這般湊巧。」恪哥說到這兒,嘴角稍稍帶了笑意,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傾慕的神情。我靜默地聽著,不發一言。

     「她在火堆前的舞蹈,是我見過最美的。她的笑容就如天空的雲那般舒服。我想那時我是喜歡她的。離開草原時我曾問這麼一別,難道她不怕馬踏草原嗎?她幫助的可是敵方。但公主真的胸襟非凡,她說一旦戰役就永遠沒有勝者,無論誰打贏了那場戰,永遠都會有百姓流離失所、痛失至親。她不想再看到那樣的畫面,她想要盡量維持和平哪怕只是微弱的力量。當她這麼說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她是這個世間最美的女子。因而父皇賜婚的時候,我心裡還是歡喜的。可是這樣的女子,注定是該在草原上翱翔的。她請旨退婚是因為懂我也是因為害怕束縛。那時在朝堂我不懂收斂鋒芒惹了長孫一派的忌憚,他們琢磨著讓我能盡快完成婚事遠離京都,滅了那奪嫡之念。公主聽聞毅然就奏請了父皇退婚,她說她自由慣了,無法拘束在漢人的規矩裡,承蒙皇家錯愛了。」說到這,恪哥沒了言語,見我滿是疑惑他才笑了笑:「故事都完了,可沒你期待的精彩。」

     「錯過如此女子,難道不可惜麼?」我喃喃問詢,心裡陣陣落寞。那位公主的一切,恰恰是我曾經想要成為的。能與恪哥齊肩的女子就該如此。只是恪哥卻在我身邊說:「為何要可惜?沒有的緣分,何來追憶?其實若真嫁到皇家來倒是污她的灑脫。」他當真那麼欣賞她。我靜靜坐在一旁,只知道那故事的一切離我如此遙遠,我只是小家女子,無法觸及那磅礡大氣。

     「該說的我都說了,方纔的問題你也該回答我了。」恪哥忽而言道。我稍稍愣住,只回想才言:「果兒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若一份感情會傷及無辜那何必繼續?有些事情不是想愛就可以相愛。相忘於江湖,遠遠相守,有時這樣的寧靜也未曾不好。」我緩緩說著,都是在說我對他的愛慕。早知是兄妹了,我藏著那些貪戀遠遠望著他幸福。可恪哥卻驀然就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衫,似乎有些落寞:「早些休息吧,恪哥明兒再來看你。」說著,漸漸離開,又是只餘了那背影。「我無法與你齊肩,這是誰人的過錯?」呢喃自語,我知曉今夜注定又是無眠。

    

    

    

     可第二天,從早等到天黑,我仍是等不到恪哥的身影。入畫見我落寞,免不了又是勸慰。我只是淺笑著,無限的牽強。難道自己昨晚說錯什麼了麼?無從理清思路,我只好搖搖頭。這一天就在等待中過去了,及等到有一天的來臨,我未曾等到恪哥卻等來了久未見面的貞兒姐姐。

     她仍是暖語溫婉地與我寒暄了幾句。似乎不提我為何不去看望她的事情,倒是連聲關心我近況。入畫仍是待她沒什麼好意,可面子上不好表態,她奉了茶就退在了一旁。我心裡好奇貞兒姐姐不該如此空閒與我閒聊,正思索著,果然就進入了正題。「王爺昨日與我說讓我物色些好的人家,今兒將畫像帶來給你看看,若是有喜歡的就見見面。姐姐想來王爺的關心也在理,所以就忙碌了一天今日帶了畫像過來。這些都是公侯世家,必是不會虧待妹妹你的。」貞兒姐姐話鋒一轉,竟是說了這麼件事情。我淺笑著感謝,心裡卻好似被人用刀一下一下地切割著——他不要我了,終究將我拱手於人。但貞兒姐姐見我答應,也就將畫卷放下,說著是要與恪哥說說我的意思,也就領著隨從翩然離開。只留下我木然地看著那擺在眼前的畫卷,如何能接受?入畫見我難受,忙上前想要收拾了那些畫卷。我伸手制止道:「都是恪哥與貞兒姐姐的意思,我不可以糟蹋了。」

    「可是小姐,」入畫還想說什麼,見我神色清冷便生生止住了話端。她靜靜陪著我,這般相對,竟過了一日。直到那天過去,我也未曾翻動畫卷絲毫。我不願意離開,不願意嫁人,這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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