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清風唐夢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010
    話閘子打開後,我似乎就聽不得了。一直都是聽著別人說,我從來未曾這般字字句句說過心裡的情愫:「你知道麼?在宮裡的時候,夜裡總是睡不安穩,總是害怕天未亮就會生什麼變故。那時常常倚靠著欄杆,眺望那根本望不見影兒的淑景殿,也不是真的要看到娘親出現。只是覺得,若那方的天空安晴,我也就安好了。恪哥說我總是為了別人而活,可這樣半輩子了,我還能如何?入畫,我還能為自己活麼?誰來告訴我,該怎樣過活?我心裡的那些痛、那樣淒涼與無奈,誰可以懂呢?都說切膚之疼,刀不在他們的肉上,如何能懂?」手握著的茶杯鬆了開,「匡當」一聲跌落在地上,散開了碎花,亦如我的心情,支離破碎不得完整。

     入畫乖巧地站在一旁聆聽著,她眸含淚花。我卻鎮定地不似在說自己的故事一樣,及又想言卻是見了貞兒姐姐的身影,領著一群奴僕,窈窕而至。於是也就作了罷,不再說那些過去了。我起身盈盈笑意,迎了上去:「姐姐怎麼來了?」

     「自從在王妃那別過,都有好些日子不見你了。」蕭貞兒溫婉地笑著,執著我的手就往石桌處走去。及坐下後方才輕啟朱唇,她盈盈說著:「姐姐平日要打理王府的各些瑣碎的事情,耽誤了妹妹,還請妹妹不要怪罪。」

     「怎麼會呢?這府裡您待我甚好,吃穿用度都準備妥當的,怎麼姐姐還這般說呢,那可是愁煞了果兒了。」看著貞兒姐姐的神色,似乎有些話說不出口,總是閃爍。我不解道:「姐姐這瞧著似乎體態富餘了呢,怎麼心情倒了了?」

     蕭貞兒柔柔地莞爾,低下頭溫和地望著腹部,伸手輕柔地撫著。那寸日光就那樣恰巧地徜徉在她的身上,沐浴著柔光。只消這般,我也就懂了。心裡既是歡喜可又是難言的苦悶。他有孩子了,將為人父,該是快樂的。於是也是笑意滿滿:「這是天大的喜事,姐姐怎麼這般遲才告訴果兒呢?」

     「老人家道前兩個月要慎言,這般才不會驚了胎兒才可以平穩。」她也是歡喜,言笑間除卻那柔媚,淡淡帶上了絲母性的光輝。心思忽而飄遠,不知道自己當初降生的時候,娘親是否有如此歡喜?期盼?「再來,王爺總是匆匆來去,我也找不到機會告訴他。」貞兒姐姐忽而輕聲說,卻把我弄糊塗了,不禁疑問:「姐姐懷有身孕的事情,恪哥竟是未知?這好說也三個月了,他怎麼會不知道,府裡的人也不說麼?」

     她輕歎一聲,理了理襦裙的紋理,有些落寞地笑了:「原是我女兒家姿態了,命了大夫切不可外傳。我也只是想親口告訴他這個消息。這個孩子,」說著,貞兒姐姐頓了頓,又低頭柔柔地望著腹部,伸手去護著:「這個孩子,是王府將要迎來的第一個孩子,如此重大的意義,我想親口告訴他。果兒,那時在別館我也與你說過,我是自幼就隨了王爺的。可這會兒,因府裡有了王妃,有許多事情我不能逾越。如此走來,二人也就疏遠了。現在,竟是連著數月也未曾說話、見面了。」

     「怎會如此呢?恪哥是個溫柔的男子,他不會虧待你的。」我不敢置信地看著貞兒姐姐,可她的落寞寡歡又是那樣的真實。忙執著她的雙手,想要傳些溫暖給她。卻見她唇帶淺笑,輕搖了頭:「別擔心,王爺的氣消了,也許就好了呢。」

     「恪哥生氣了?」這是何等奇怪的事情,為何我近段時間都未曾聽說?說來,我真未曾親眼目睹他的怒氣呢。見我疑惑,貞兒姐姐才緩緩道:「他最惱的人也不是我,是王妃。算來,他待我還是好的,隔三差五還是遣小廝過來詢問近況,王妃那可就真真是不好了。」及聽了這番說,又琢磨著恪哥生氣的時間,我不禁遲疑:「莫不是因為我?」

     沒想到貞兒姐姐聽我言,真的就點了點頭。她抿了口茶,言:「王爺本心知王妃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因此極是不想你在那兒受委屈。原就避過你與王妃見面的機會可偏巧我那日卻帶了你去見她。本來就是個傲氣的人兒,如今又病著,哪能不為難你呢?事情本就是我思慮不周,王爺惱也是應該。只是,到底王妃與王爺不一般,若是傳出吳王妃盡受冷落的話,想來王妃的娘家也就不那麼心甘情願如今還支持著王爺了。這禍是我闖的,如今也就要忙著修補了。」

     「這如何怪姐姐呢?要見王妃也是果兒提議的呀!再說了,王妃也沒有待我如何,這是哪位長舌之人到恪哥處說了?」我急急地說著,心裡有些懊惱自己總是壞了事情。

     「這是吳王府,是王爺的住所。難道自家的地方還需要誰特別說什麼不成?」貞兒姐姐淺笑著:「王爺只是太過著意你在王府裡的生活,因而才如此。」

     我默不作聲,心知恪哥仍是如往前般派人暗中跟隨了我。原先心裡是惱火的,可轉念細想我如此隱忍自己的心思,他又是如此關心我這個妹妹,除了用這樣的法子,他還能如何?這般想著也就釋懷了不少。於是緩緩問道:「恪哥此刻在何處?果兒去說說,許事情就過去了。」貞兒姐姐聽了只稱好,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為何我覺得她似乎並不樂意見到我這般的決定。可她而後起身溫和地說著多謝我的話,我又感到她的真摯。真的不明瞭,我只在心裡否定自己的錯想,她如此灼灼光華的女子,又如何會如我想的那般污穢?

     待貞兒姐姐走後,入畫即上前徵詢我的意見:「小姐,既然王爺此刻在前堂會客,咱們是不是遲些才過去?」

     「先過去吧。就在外候著,不礙事的。而且這般也顯得咱們有誠意。」我回答,回過頭才見入畫欲言又止,心裡猜想她是為我方才說的那些心裡話吧,也就裝作未曾辨識,著了她扶我起來,吩咐那留守的丫鬟看好阿兔,也就緩緩往前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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