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誰?恪哥的人麼?別的皇子的人?抑或單純僅僅只是李承乾的人?若是恪哥的人他見面時不會不告訴我呀;若是李承乾的人那稱心說的話皆是明著告訴我他與李承乾沒有任何關係,但若是其他皇子,我也不認識啊!有些虛脫,我靠著牆壁慢慢坐了在地板上,失神:「他為了我去尋了太子妃?那日見著亭子裡的情景是否就是呢?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為何就這般自信太子妃不會再找我的不是?他到底是何人?」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樣的疑問過不了多久就成了永遠的謎團。因為在稱心見了不就,竟是成了我們之間最後一次的見面。他死了,應了他說的「將死之人」的話。原來我以為他不過說說而已,卻竟是真的。明知是死卻那般從容,我恍惚間又看到了素晴的影子。
皇上的侍衛對進東宮搜捕稱心的那日,我在偏殿裡小憩。忽而聽著門外一陣騷動,我忙問守候的宮人所謂何事,才聽得宮人們說是皇上對太子的行徑震怒,斷言稱心是有人刻意安排在太子身邊魅惑太子的,因此派了人來誅殺稱心。我連忙穿上鞋子,匆匆就出了門。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要去看看他最後一面,或者說我想要在這個時候去看看李承乾,稱心若死,最難過的只有李承乾。
只是才沒走跑幾步,我便見著李承乾手持長劍護著稱心,在內庭中,孤高地與侍衛軍對峙著。他眉眼冷峻,整個人煥發著徹骨地冰冷,持劍的手時那樣的堅定,我看見被他劍指的侍衛被他的氣勢懾住,不敢再上前。而此時,那太子妃才匆匆趕至,想要說些什麼,終究在看了稱心眸中的寒光後膽怯地止住了話端。
「殿下,這是陛下的旨意,還請您不要抗旨。」侍衛好言相勸,李承乾卻拒不退讓,另一隻沒有握劍的手緊緊往後護著稱心。我心裡為他感到難道,那些他最珍惜的總是以慘痛的方式離開他。原來身為東宮之主,也是不能保全心愛之人的。不忍再看,我悄悄轉身想要離開,一直在李承乾身後的稱心此時卻說話了:「殿下,我不想要看著你為我為難。若是如此,不如我就再死一次好了。」
聞聲,我霍然轉身還未來得及反應,即見猶如千鈞一髮的時刻一般,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時稱心竟敏捷地握住李承乾持劍的手繼而用力往後一扯,劍竟是打橫就往稱心脖子上抹了去!霎間,鮮血噴湧,他朗朗笑著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人頃刻間便愣住了。沒有人會想過他會自己選擇去死的。我想要驚呼,可看見李承乾的模樣,呆呆看著自己手上染血的劍,不能自信地笑著,肩頭顫動,隨即撇下劍慢慢蹲了下,俯身似乎是伸手去覆上稱心的眼簾。我不知道他是否哭了,可我知道自己的淚不由自主就滑落了。周圍一絲風也沒有,所有的空氣凝固,噎住人的喉嚨直讓我感到想要窒息。
後來,後來那些侍衛軍不敢再多話,悄然離開了東宮回去覆命;後來李承乾呆呆坐在稱心身邊很久很久,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再後來,我便聽到李承乾稱病拒不上朝的消息。而這一不上朝,連續了就是三個月。
再看那越王李泰,也不知道是真心關懷還是上門看笑話,竟隔三差五就過來東宮。從前他每次過來都隱隱有因由,何況是如今這樣的景況?李泰似乎這段日子極是受寵,身邊的宮人告訴我因著越王喜好經籍、輿地之學,又擅長詩作,甚是得皇上的歡心。除卻近段時間因事被召回京和一些年幼的皇子外,李泰是唯一一個被封王卻不必到封地去留在長安的皇子。我原先不知道這些,如今聽來更覺李承乾的境地淒涼。他如此渴望得到父皇的重視;得到母后的關心,而這一切卻總是不在他身上發生過,現今連心愛的一切也被剝奪了。與其說他是沉迷酒色,倒不如說是他只是在放縱間逃避那些難堪的現實。
「來人,隨我至殿下處吧。」緩緩吩咐著,那些宮人依言而隨。終究還是放不下心,往前我難過時李承乾也會變著法子寬慰我,如今我是做不到不聞不問的。於是雖心裡對恪哥虧欠,但仍堅定地往李承乾的寢室走去。只是及至門前卻被守候的宮人告知他不在殿內。心裡疑惑,卻極快就又想到了他的去處。篤定自己的想法,這次我吩咐宮人們不必跟隨,逕自一人尋了素晴的住處,悄聲走了進內。果然見著了李承乾。
「你來了。」他沒有轉身卻已經料到是我。我柔聲道:「殿下。」可只是這樣輕喚一聲,又再次無言。
「你是想來告訴我,李泰已經在我不在朝的日子裡漸漸拉攏了人心,還是想要告訴我稱心定不是素晴,讓我放下心中的感情?」他淡淡說著,不悲不喜,我卻對那樣的超脫感到悲憫。於是只能說道:「殿下即已知曉妾要說的,妾也無話可說了。」
他環顧房內四周的擺設,一景一物,蕭條道:「這兒,我命人每日打掃維持著原樣。我就在想啊,哪怕素晴是死了應該也有魂。不知她的魂會不會回來這裡。所以,當稱心暈厥時宮人們說他念著都是我時,我心裡不知為什麼就想難道是素晴的魂回來了?我那日在他身邊,他睜眼後竟是對我說:『殿下,奴婢回來了。』」這似乎是前因後果,我靜靜地站在他身後聽著,總覺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