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清風唐夢 一曲宮殤,今夕是何年 062
    黃葉紛飛落盡,孤清的偏殿裡只我一人守著,眼望窗外季節變換,轉眼即是深冬裡了。東宮放眼望去皆是白色的蒼茫。是日,我裹緊了身上的狐裘,謹慎地在雪地上走著。待穩住腳跟時,回首望著那一排落寞的腳印,嘴裡哈著寒氣,我只餘無奈。那些宮人總是想方設法要跟著我,可我極其不願意。昨兒時見著李承乾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就請求他將太子妃送予的宮人遣走,讓我落個清淨。所幸的是他雖怨恨了太子妃卻待我算好,輕易就答應了,還吩咐伺候的宮人不得打擾我的清淨。我真摯地謝恩,心裡想著許我是借了素晴的福氣。

     往常都是素晴去聯絡恪哥的,因此如今我有許多的想法並不知道該怎樣同恪哥言明。只有一點,我倒也不敢說——我想要放棄了。我不想再引導李承乾往錯誤的方向走。偌大的東宮裡他不過一傷心人而已,我何苦再落井下石?只是瞧著他似乎因為素晴的事情,不僅怨恨了太子妃更甚是憎恨了恪哥,我又感到左右為難。心怎麼才能更狠一點呢?我艱難地每步一腳印,無望的雪白似乎無法告知我確切的答案。

     「姑娘,殿下有些要事想請您過去商議。」忽而迎面走來了一小太監,眉清目秀的。我瞧著眼生,於是便留了個心眼問道:「敢問公公,是哪位殿下?」

     「自是姑娘心中念著的那位殿下。」他也是打著暗語。我心中一動,想著莫不是恪哥又進宮了?可又顧忌當中有詐,因而淡淡說著:「那太子殿下所為何事?公公先與我說說,我也好有個準備。」

     那小太監也不答話,只是把腰彎得更低,堅持要請我隨他走。我見這般僵持也問不出了所以然來,索性就膽子大一點,隨他看看究竟。於是便執過那小太監伸來的手,由著他扶持著離開。直到拐進了一僻靜的角落,我還納悶東宮怎麼有這麼處地方我是不曉得的。剛欲開聲詢問,卻見那小太監消失無蹤影,我一個心急想要追尋時才聽得一把熟悉的聲音:「果兒,是我。」

     尋著聲音出處,我才看清樹石交錯陰影裡站著個人兒,定晴一看,果然是自己日思夜想了許久的他。步履匆匆,顧不上衣物的繁重,我總想第一時間飛奔到他的面前。離了那日皇后壽辰的不敢相認,我真真三年未曾再見過恪哥一面。三年了,風霜雪鬢,宮牆暗。恪哥總是在離著我最遙遠的盡頭處,總是一場夢,無論我如何奔跑、如何努力都不得真實的夢。腳步生生停住,如今真好,終於是見著了,他是真實的,不會變成虛無。相隔咫尺,我不敢再靠近,害怕再進一步空間他便消失。淚水無聲滑落,凝結成冰。我微微揚起嘴角,他仍是那般玉樹臨風,乾淨而俊朗,那樣真好。

     「不哭。果兒不哭。」他一步一步朝著我走來,我看見他眸中飽含著一些我讀不懂的情愫在流轉,有些無措地低下了頭。可臉上分明感覺到了他指間傳來的溫度,恪哥總是那樣,在我哭泣的時候為我拭乾淚水。「怎麼就進宮了呢?萬一被太子發現了可不好。」我顯得有些憂慮,如此謫仙般的男子,我害怕他受到委屈。

     「如今他對我的防範更甚了。原本恪哥想要再遣人到你身邊的,卻困難重重。既是如此,我只能自己進來看看你是否安好。」恪哥淡然一笑,仍是那熟悉的寵溺意味。我心淒然,哽咽著:「只是,素晴沒了。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她就不會如此。」

     「傻丫頭。」恪哥輕觸我飄揚起的髮絲,笑得極是好看。他淡淡說著:「自他看上了素晴起,事情就注定了這樣的結局。素晴臨死的時候,應該告訴過你她的心聲。外面的流言蜚語傷不了他,只有心傷了,才可以擊潰他所有的偽裝。有些事情你無須自責,你願意留在他身邊就已經是對恪哥最大的幫助了。再加上素晴這事對他的打擊,想要再振作起來可需要許久的日子了。」

     記憶迴旋,腦海清晰印著素晴氣若懸絲地說著:「素晴無悔無怨。」的話,原來,原來從頭到尾我不過一局外人。我所有的傷心所有的內疚都是不過是恪哥的算計而已。腳步退怯。他連素晴臨死前說的話都是設定好的!我怔怔地看著眼前人心生寒意。素晴的無怨無悔,原來說的是這麼個意思。這些日子來的傷心難過,不過是恪哥與素晴聯手設給太子妃的局!他們要的不過就是看到如今模樣的李承乾!如此可怖,如此絕情,原是我不曾想到過的李恪。倒是可憐了太子妃,那女人自以為聰明卻不想正是置自己夫君於困境的幫兇,果真是世事無常。

    他看著我徐徐後退,有些緊張地上前抓緊我的手,急急喊著:「果兒!」我好似不認識他一般,木然地看著他。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可利用的。把我放置在李承乾身邊並不是素晴說的什麼要挑撥離間,不過就是給顆糖給李承乾吃讓李承乾安心而已。指不定是素晴沒把話說全還是恪哥連帶素晴也瞞著。我只知道眼前這個男子,心計深沉,竟是誰也無法走近的。「原來她已明知是死,為何還能這般笑著與我說等我回來?恪哥,你們都是無心的麼?為了這權位,你是不是終有一天也會徹底棄我不顧?原想著你對我的欺騙已是不堪,卻萬萬沒想到,我還是算福氣的。」淚眼婆娑,字字句句艱辛。我不想好不容易見著他就這般說話,可心裡難受,極其難受。我仍是愛著他的。我與素晴都是極重情的人,只不過她重的是恩情而已。可,再過重情見著他如此,真真是害怕的。恪哥一直看著我,並沒有說話,我輕輕將自己的手從他手掌中抽離,飄渺地說著:「果兒想,你定是會勝利的。殿下從來都不懂你,看低了你。可你卻將他看得透徹明白,更重要的是,你狠心果斷。恪哥,果兒還須先恭喜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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