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也不知最後我二人到底喝了多少,只知道自己起來的時候頭昏腦脹的,嗓子一陣乾燥。因而也未等素晴領著宮人們前來伺候就自己下了床,倒了杯茶就一口氣喝了干。
即等到洗漱的時辰,見素晴似也是一般酒醒的模樣,我禁不住笑了起來,直令素晴無可奈何。依著尋常的路子——洗漱、梳妝、用早點後,我萬般無聊地托著腮輕歎:「這今兒一天又該怎麼過呢?」正說著,就聽門外有宮人來傳話,聽是太子妃讓我過麗正殿。我笑著與素晴說:「這太子妃看來與我日漸心有靈犀了。」
素晴也是一笑,打趣我貧嘴。我訕訕一笑,見那宮人讓我一人前往,我便吩咐素晴留在偏殿裡等我回來。她關切地叮囑我要小心,我淡淡一笑便緩緩離開了偏殿。
那太子妃似乎挺心急要見我。才進了殿,她就快步過來挽著我的手,楚楚而言:「妹妹可真是厲害!姐姐遣人尋了絲絹的主人,倒真讓你給說著了!想來一會兒你就能見到這狐媚子了!」
「姐姐這般傳旨,她願意過來?」我驚訝,大張旗鼓地請過麗正殿,難道那女子不與李承乾先說?可太子妃別有深意一笑:「姐姐只是讓旁的宮人傳話說妹妹您有些小麻煩,她怎能不來?」
我緊緊地盯著太子妃的眼睛,驀然生寒。有些不能相信道:「姐姐說的,該不會是素晴?」話音剛落便聽得素晴那急切的聲音:「奴婢給太子妃請安,敢問我家姑娘到底怎麼了?」人隨聲至,直到這麼一刻我才驚愕地合不攏嘴。那太子妃才輕笑顏開:「不是你家姑娘怎麼了,該是你家姑娘問你怎麼了,素晴。可曾記得這絲絹?」她抬了個眼色示意宮人呈上那藍色的絲絹,素晴只輕微看了一眼,我便見著她面如死灰。於是我急急辯解:「姐姐,這當中是否有些什麼誤會?素晴是妹妹的近身侍女又如何會做出您口中的那些勾當呢?」
「誤會?妹妹,你太天真了。」太子妃蔑視了我一眼,嗤笑著,而後未待我反應過來便厲聲喊道:「來人呀!給本宮將這細作仗斃!」
那聲吩咐猶如雷鳴般轟轟在我腦海裡作響,心突然就似被電擊中一般——仗斃!我只能聽到這麼個詞。奮不顧身就想撲向素晴,眼見那些宮人執著木杖已將素晴打得爬在了地上,她如此單薄,身子上的衣衫已經可以隱約見著血跡。可我奔不到她身邊,雙臂被一旁的宮人牢牢抓住,竟是鐵了心不讓我過去。「不!不要!求求您了太子妃,這是誤會!您讓他們住手,讓他們住手!」鼻子酸澀,雙眸通紅,可素晴竟一直緊咬雙唇不喊一聲疼也說一句求饒。她只是直直地看著我,似要將我整個人看穿。我掙扎著要向前,淚流滿面:素晴不能死,她才剛相認了弟弟,她還要出宮去的!不可能,我們小心謹慎,不可能就此露出了破綻!「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我的聲音生生喊得嘶啞,可太子妃只是冷眼旁觀,那些宮人下手的力度一下比一下重,我只能看著素晴,我只能這樣看著她,連帶與她同死的能力也沒有!
「通通給本太子住手!」正當我聲嘶力竭之時,李承乾的聲音猶如天籟般傳來。那些禁錮著我的宮人連忙鬆開了手跪在地上,連帶杖責素晴的宮人也停了手。我顧不得一切,直直地朝躺在地上的素晴奔去,見她已是雙眼閉合,顫抖著伸手探過鼻息,氣息已是若有似無。我心裡哀慟,只覺是自己親手送素晴上路,忍不住就嚎啕大哭著。「姑娘……」氣若游絲,素晴艱辛地呼喊著我,我連忙忍著悲傷撐起她的身子,將自己的耳朵貼近她嘴邊:「姑娘,素晴無怨,素晴無悔。」玉手輕垂,我便覺得有人要將我的心挖開來,珍視地一切化為虛無。不顧一切地喊著,我抬著淚眼望著李承乾,見他陰霾地盯著太子妃,我只覺可憐地扯著他的衣角:「殿下,救救素晴,救救她!她不該死,不該死!」
「殿下,妾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母后壽辰時探子就確切地報告了那賤婢見了蜀王。其實早前在查出月兒是陰妃派來挑撥您與母后母子之情時,妾已經將處死月兒的消息通過她好姐妹的口相告借此警示的了。那時妾只是懷疑,也不好大動作。可壽辰宴那晚坐實了一切,此人就不得不除啊殿下!」太子妃突然娓娓道來,我錯愕地看向那女人,步步為營,她當真不傻傻的是我!是我親手將素晴推向了死亡的境地!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承乾只是淡淡地應答。只是站在殿中而後低頭看著我懷中的素晴,她再也不會笑再也不會期盼出宮了,這麼一生,她都要困在了此處。李承乾凝視良久,穩步走到我身邊,蹲下身子,那樣卑微的姿態半跪著將素晴抱到他的懷裡。慢慢直起身子,他不再看太子妃與殿中各人一眼,漠然地抱著素晴邁步出殿。
我整個人虛弱地坐在地上,遠遠地看著他們離開。這一切都不是夢,為什麼這一切都不是夢!「本來本宮可以私下處置了素晴。但又念著此事可以考驗你的忠誠,因而才有了這麼一著。委屈了妹妹,明日姐姐定從麗正殿分派幾名宮人過去精心伺候妹妹以示補償。」太子妃輕巧地說著,那樣的愜意。我胸口鬱結,只覺心痛異常,原來,原來到頭來我仍不過是一顆棋子,一顆害死素晴的棋子!而這般又讓太子妃名正言順遣了人過來監視我,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有勞姐姐關心。」語調飄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怎麼走出這麗正殿的。不知道李承乾帶素晴去了哪裡,我又該何去何從?我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今早我同素晴說,要在偏殿等我回來,她倒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