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端木凌風竟覺得眼睛有些模糊,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眼淚竟已經滑落到臉頰上了。
驚覺到自己在哭的時候,端木凌風自己都不敢相信。
多久沒有哭過了?他已經記不清了,除了還很小的時候,在他記事以後他從來不記得自己有哭過,記事當年看到母親從樓梯上滾下來,即使微微就那樣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再也沒有音訊,他都不曾哭過。
可是從前天晚上,看到這個女人像沒有生命了一樣躺在沈天奇的懷裡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但是他沒有想過自己真的會流淚。在看到她無聲無息的躺在床上兩天兩夜之後,在聽到她那麼無力的喊著爸爸媽媽的時候,他竟會覺得心疼到無以復加。
我是怎麼了?明明看到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的時候會生氣,明明知道她一心想要離開自己的時候,會生氣,明明看到她難過傷心的時候,會心煩意亂,在見不到她的時候,她的臉會不停的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明明就像是沈天奇說的那樣,明明就是喜歡這個女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而我自己,卻一直在逃避!
端木凌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這麼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了?
在上一次沈天奇提醒以後,他已經驚覺自己對許安然的感情不一般,所以他決定放她離開,他不想也不願意為除了微微意外的任何一個女人動心。所以他要放她走!
可是由於悅子的阻撓,他不得不跟那個許安然結婚。
但是現在想來,就算沒有悅子的提議,他只怕也不願意讓那麼女人離開的,悅子的建議,正好為他反悔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
當許安然告訴他,她喜歡他的時候,他徹底害怕了。
他和她之前從來都是契約的關係,他們之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他的內心是怎樣有過怎樣的波折,他們不可以談感情。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放心的把這個女人放在自己的身邊。
但是許安然卻打破了這份平衡。
所以那幾天他一直不願意見她,是在逃避她,也是在逃避自己內心的感情。
婚禮的時候,他得知許安然被綁架的時候,內心是無比焦急了。奈何失蹤已久的微微卻橫空出世,把他所有的精力的吸引了過去。他一心只想去見微微,想去確定她這一年多以來是怎麼過來的,有沒有因為自己受苦。
沈天奇說的對啊,他喜歡這個女人,可是因為心底有一個微微,她在自己身邊只會受傷。他只會讓她受傷。
不知道為什麼,許安然忽然覺得不再害怕著,剛才的夢境也漸漸的改變了,她不再看到那鮮紅的血,也不再覺得身體向跌進了冰窖中一樣冷。
她漸漸的覺得身體變的溫暖,那溫度是從手心傳遍全身的。
她的手指輕輕動了動,吸引著端木凌風所有的注意力。
端木凌風緊張的盯著床上的人,看著她濃密如扇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然後向上抬起,露出烏黑的眼眸,但是沒有什麼焦距。
端木凌風握著她的手,緊緊的盯著她的臉,竟緊張的連呼吸都忘了。
終於等到許安然清醒過來,確定了眼前的人是誰之後,努力扯著嘴唇衝他笑了笑,問:「這是哪裡?」
端木凌風終於回過了神,也確定不是自己在做夢。
他張了張嘴,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原來是這樣期待著她醒過來,原來是這麼害怕著她就此不再醒來。可是守在她旁邊的時候,竟沒有覺察到這樣的心情。
許安然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好笑,於是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凌少,你怎麼了?」她問。
端木凌風深呼吸了一下,這才開口道:「我沒事!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許安然搖了搖頭,「沒事,可能是睡的久了,有些頭暈。不過沒事!但是我有點餓,有吃的嗎?」
「有,我馬上讓人準備!」端木凌風說著起身出去了。
端木凌風離開了之後,許安然臉上的笑意完全退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但是當她醒過來,眼神觸到端木凌風的時候,她心中一顫。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人真的是凌少嗎?為什麼會消瘦成這樣?他為什麼那樣小心翼翼的握著自己的手,為什麼他深邃的眼睛裡竟有那麼深得心疼?
難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許安然嗎?
只是如果端木凌風對她的這份關心能在發生那件事情以前表現出來的話,她一定會歡呼雀躍吧?
可是偏偏是在一切發生以後,是在她知道自己的命,在那個男人的心中也比不上跟微微的一次見面之後,這一切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這個時候,端木凌風如果更加無視自己的話,她會更好受一些。
許安然在醫院躺著又休息的兩天之後,被端木凌風接回了別墅。沈天奇陪著他們一起。
晚上的時候,是沈天奇下廚做了飯,說是要給大病初癒,死裡逃生的許安然接風,也順便去去晦氣。許安然自然是欣然答應了。
對於沈天奇,許安然是打心底裡感激的。
每一次自己出事的時候,都是沈天奇幫自己的。
被洛宇翔強迫的時候,被端木凌風羞辱的時候,在身邊的都是沈天奇。
明明他們兩個人沒有多少交集,見面的次數用兩隻手就能數過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在已經絕望的時候,看到衝進來的人是沈天奇的時候,她立刻安心了。
當在餐桌上,看到三分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飯的時候,許安然還是忍不住揶揄道:「沈公子,你說你親自下廚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什麼大餐呢!居然是蛋炒飯!」
沈天奇自己先吃了一大口,笑呵呵的說:「這是本公子的主打,你可以嘗嘗看,味道相當好!」
許安然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嘗了一口,然後發現跟一般的蛋炒飯沒什麼區別。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還真是笨蛋一個,蛋炒飯還能炒出別的味道嗎?她剛才竟然還有所期待!
沈天奇挑了挑眉,「怎麼?不好吃?這也不能怪本公子,你們家冰箱裡除了雞蛋就沒別的東西,本公子就算廚藝再好,除了蛋炒飯也做不出別的東西來啊!」
端木凌風一直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喝著一杯紅酒。聽到沈天奇這樣大言不慚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道:「蛋炒飯之所以是你的主打,是因為,除蛋炒飯意外,你做的所有東西都不能吃!」
沈天奇不爽的瞪著他,「是啊,本公子就是不會做飯,但多少還願意做啊!凌少你呢,一天到晚自詡廚藝一流,不動手,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許安然眼睛不由的瞪大,驚訝的看著端木凌風,「凌少會做飯?真的假的?」
端木凌風本來是不準備理會沈天奇的揶揄的,不過看到許安然那樣期待的眼神的時候,他竟莫名的有些成就感。
他微微了點了點頭,「在國外上學的時候,我是一個人住的!」
言下之意,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親力親為。
「是嗎?真看不出來!」許安然這樣說著,眼睛卻還在發光,彷彿正在想像著端木凌風圍著圍裙在廚房裡做飯的樣子。
沈天奇不屑一顧的接道:「你當然看不出來,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年,我也看不出來。再說了,這都是他自己說的,沒人吃到過他做的飯。也不知道是我們沒有這個口服呢,還是有些人故意說大話!」
許安然的眼睛盯著端木凌風直反泛光,「凌少,是不是真的啊?我覺得你應該不是那種會說大話的人,你一定是回做,才會那樣說的對不對?可是如果你不拿事實來說話,只怕很多人都會向沈公子一樣,懷疑你是說大話呢!我看這樣好了,明天我去買菜,給你打下手,你就勉為其難的做一頓飯,認沈公子也見識見識,什麼廚藝好,也好讓他以後都閉嘴。怎樣?」
沈天奇看著許安然不住的點頭,便是讚許,「有道理!凌少啊,你要是想讓我相信你確實廚藝好,明天就下廚證明給本公子看看。要是不做的話,以後就別再說我做的不好。你沒有立場,你根本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種無禮的提議,沈天奇已經不止一次的幹過了,但是端木凌風從來都不樂意理他。
先甭管他的廚藝是不是真的好,有一天是改變不了的事實,那就是他討厭廚房的油煙味。所以他有時候一個在家的時候,寧願不吃飯,也不願意下廚。
但是撞上許安然那放光的眼神,他卻怎麼也拒絕不了。自從許安然這次遇到危險之後,端木凌風就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去拒絕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