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不肯讓人通知。」明瑕扁著嘴,不顧韶華瞪視,急急對我道,「韶華說公主才回宮,叫我們隔幾天再把他的情況告訴你,免得你擔心,可是他自己都要死啦,嗚嗚。」
「韶華。」我坐到床邊握住他的手,取出懷裡的寶珠,「喂,我實在不懂怎麼用它,不是說這顆珠子可以吸百毒麼,你應該不會有事的,只不過,你知不知道如何用呢?」
韶華搖了搖頭。
「讓我試試吧。」一道清冷的聲音滑過喧鬧,淡淡灑落在眾人耳畔。
我回轉頭,望著不苟言笑的柳從雲稍稍點了個頭,「你來吧。」
「不,寶珠不受任何人指揮,除了你,所以得由你來掌握。」
我撇撇嘴,「該怎麼弄?」
「你先把寶珠放到韶華胸口,跟著張開五指,搓磨寶珠,直到有黑氣集中至於韶華的臉部,你再讓他把寶珠吞入口,隔一刻取出,當能無恙。」
「好好照顧韶華,明月明瑕。」捏著洗淨的寶珠仔細擦拭的我,在樂雪等人陪同下慢慢朝門口走去。走時,韶華已毒素盡除,安然而睡,我也算是放下了心裡的大石頭。
難怪呢,心裡總覺著有事放不下,若不是自己拿主意要回長公主府看看韶華,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這個傻子,竟然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還攔著明月明瑕不讓他們告訴我中毒,真是太氣人了。
我交代明月明瑕,等韶華醒來恢復了元氣,替我好好罵他一頓。就說公主我本來想要K你腦袋的,只是瞧你精神不大好,所以先欠著,下回再有這種情況發生,我就雙倍K回來,決不饒恕!
「公主,你不在家住個幾日,這麼快就走了?」明月一臉期盼的望著我。
我笑著伸指戳戳他的額角,「本公主趕著回去找東方老鬼呢!」
「咳!」樂雪在旁正兒八經地低咳一聲。
我忍不住大笑,「走吧,樂雪。」
「公主慢走!」李福山笑瞇瞇地送我。
「公主你有空要常回來!」明瑕大嚷一聲,跟在我身後一路小跑。
「行了,都別送了,回吧。」我一腳跨出公主府大門,轉頭望了一眼沉默地跟在我身旁的柳從雲,淡淡地笑了笑,「喂,謝謝你了。」
他回望我一眼,輕緩垂下頭,「我只是不希望韶華就這樣死去。」
「我知道!」我大力點點頭,衝他笑著揮了下手,「好好照顧家裡人,我走了。」
「公主。」樂雪給我掀開馬車簾子轉頭目注。
我輕輕「嗯」了一聲,提步上了馬車,見李福山等人猶在門口送我,於是擺擺手道,「都回吧,得了空我就回來看你們。」
馬車微微搖晃著離開公主府,拐個彎,上了繁鬧的大街,我端端正正地坐在車內,忍不住抬起一隻纖白素手撩開了身旁的珠簾。
入眼即是一片繁忙熱鬧的景象,絡繹不絕的行人在街上穿梭,一群青衣長衫的學子們從對面學堂內步出,笑語歡聲不斷。
設攤販賣的商人們沿街吆喝著,各式商品琳琅滿目叫人應接不暇。那些提著鳥籠、搖著扇子東瞧西盼的公子哥兒臉上掛著痞痞的笑,一個推著獨輪車的老人踉蹌了一步,車子向旁歪倒過去,其身旁一青年男子立即伸手扶住了老人,老人感激地轉身不住向青年致謝。
還有三五成群的小朋友們,捏著個小面人兒調皮地穿梭於人群之間追追鬧鬧,好一派繁茂安樂。
我的唇角漾起一抹淺淺的笑,這就是無戲一手創立的國家,這個平安繁盛的京都,傾注了無戲多少的心血呢?誰都不能抹殺他的功績,他的輝煌,他的聖明,再再的顯示出他是多麼耀眼,他是這世間一顆最亮眼的鑽石。
而我……只是塵世裡一株平凡的小草,這中間的差距,該有多大呢?是什麼樣的命運,什麼樣的力量,促使我與他走到了一起?
我放下簾子,垂首撥弄著手心裡的珠子,暗自想著心事。
馬車倏然一晃,好似輪子軋到了什麼東西,我身子震了一下,順勢往前縱去,急忙伸手扶住車廂內壁,捏在手裡的寶珠卻不慎滾下了車軸。
我急忙叫停車,探了顆頭出去,卻正好瞧見寶珠氣呼呼地跳起,懸在我眼前浮動,看樣子想敲我的頭。
我狂暈,急忙伸手托住它,訕笑著敬禮,「對不住對不住,一時手滑,這次並非故意。」
暈死咯人了,真是顆奇怪的珠子,看來能位居五大至寶之首也是要有點能耐的,若不是親眼所見,以我這個無神論者,當是怎麼都不會信,世上竟還有這樣一顆通靈的珠子存在。
我把它握在手心裡,感覺很溫潤,忍不住湊住陽光一看,卻隱約瞧見白玉似透明的圓珠內有一黑點。
我愣了一下,再細細望一眼,的確是個瑕疵,於是趕緊用手裡的絲帕抹著那顆珠子,卻始終抹不去那黑點。
難不成是吸了太多毒氣,當中開始腐爛了?我疑神疑鬼地思慮著,心裡不由好笑,暗道實在是無稽。
正待縮回馬車內垂下簾子,突見左前方一家如意賭莊內湧出一堆打手,把兩個婦人推搡到街道中央破口大罵。
「什麼事?」我眼睛看向樂雪問了一聲。
「不知道,這麼多人湧在那裡把路都堵住了,樂雪過去叫他們走開。」她邊說邊向那頭走。
我趕緊下了馬車,叫車伕把馬車往旁靠去,隨後跟上樂雪的步子一路追喊,「樂雪!」
「公主你怎麼下來啦?」樂雪轉頭看我。
一瞬間,繁鬧的大街上所有人似被定格住一般,全體掉轉頭來看我。
聲音與畫面稍稍停滯了一下,隨後又連貫地動了起來,像是中途卡帶,又給人修復了……這些人繼續之前的動作、叫賣的叫賣,行走的行走,吵架的也繼續吵架。
看來是個好現象呀。
我笑著沖樂雪眨眨眼,總算這潯陽公主在尋常百姓眼中不再是個窮凶極惡搶男霸女的歹人了。
曳地的裙裾緩緩挪過地面,我舉步來到樂雪身旁,給她挽到身側,順著一夥人的目光望過去,只見一老婦人側面對著我們,與一群窮凶極惡的男人吵得正凶,老婦人年約五旬光景,身著一襲淺褐色緞袍,挽著高髻,發間埋有一支玉燕釵,身材很是消瘦,臉頰微微向內凹陷,兩側顴骨分外高聳。
老婦人身旁的中年女子,穿著一身灰色道袍,左臂挽著一支拂塵,右手始終橫隔在老婦人與那幫男子之間,抿唇未發一語,臉色不是頂好看。
我們夾雜在人堆裡,也搞不清發生何事,只是看到賭場裡那幾個夥計面色很不友善地瞪著老婦人與道姑,伸手推搡她們離去。
「哎呀,這是什麼世道,你這賭場是打開門做生意的,怎麼能把客人拒之門外呢?」老婦人一肘子拐過去,推開身旁一名黑面神,笑呵呵地望著幾個頭頂快要生煙的夥計,「你們大家說說,這是不是太沒道理了。」
「是啊是啊。」賭場裡跟出一群賭徒隨著婦人起哄,「怎麼能見人家贏錢就趕人家走呢,實在沒有道理。」
「你這個老太婆,不要在這裡惹事,否則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快滾!」為首的一名粗獷漢子冷不丁沖老婦人大吼一聲。
老婦人猛向後退了一步,恰恰撞著了我,我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與她轉頭看來的一對精光閃閃的眼睛對上一眼,客氣地笑笑,「您沒事吧。」
婦人笑著點點頭,「沒事。」
「碰!」樂雪一掌劈開追擊老婦人的大漢,身子微微向前傾的同時,老婦人驀地向她伸過手來,笑著握住了她的臂膀,樂雪看婦人的神色有些奇怪,我研究了一下下,隨後跳開,讓樂雪發揮所長,一腳蹬開一名突襲的壯漢。
搞什麼呀,回個家都得一路打回去?樂雪快,道姑的動作更快,在場上轉了一個半圈,手中拂塵迅如閃電似的放倒了七八名賭場夥計,再看向她時,已然收了勢肅立在旁,依然是那副冷著臉、斜眼睥睨眾生相,好似一切都與她無關,那些在地上躺著翻滾、歪歪亂叫的夥計們也是別人打的。
老婦人負著兩手向一旁的賭徒們笑道,「咱們再進去玩個痛快,贏個夠本,今天定要盡興而歸。」
「好。」賭徒們慷慨響應,個個情緒高漲。
我心道:難道這婦人可以招財不成,進了賭場逢賭必贏?我想起大把的銀子,雙眼驀然一亮,跟著劃開步子往老婦人身後走去,樂雪急忙一把拽住我,哭笑不得地說,「公主,難不成你也想去……」
「哎呀反正還早著呢,乾脆先玩玩,試一把,手氣不好咱們就撤。」我笑嘻嘻地回頭望了樂雪一眼,揮揮手,「你先去馬車裡等著我吧,我去去就回來。」
道姑豎在老婦人身旁,用一副難以苟同的表情望著我們這些人。
哈哈,我跟著老婦人一堆人衝進賭場,圍到一張長方形的賭桌前,擠在老婦人身旁,眼珠子丟溜溜直轉,「買什麼,買什麼?」
「哎呀姑娘,你跟著這位夫人就準能贏錢了,適才我們已經贏了好多啦。」旁邊一位嘴角長顆黑痣的大叔熱情地對我說道。
左邊一位小哥笑瞇瞇地望向夫人,「夫人,這回是買大還是買小?」
老婦人目不轉睛的盯著莊家手裡不停搖晃的骰盅,凝神聽著篩子晃動的聲音,等莊家把骰盅壓到桌面上大聲吆喝「來啊買了買了,買定離手」時,老婦人把一堆銀子壓到「大」上,尖叫,「我買大!」
「買大!」
「買大!」
我身後那幫放下菜攤兒、鋪子生意的大叔大伯大嬸大媽們全都沸騰了,無數只粗短不一、肥瘦各異的手從我腦袋旁、肩上、身子旁穿梭而來,銀子紛紛砸向桌面。
我急忙掏出一張銀票瞧也沒瞧是多少銀子,趕緊也壓了上去,「買大,我也買大!」
「來啊,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開!」
「大!大——大!」
「大!」
「四五六,大!」
說是說玩一把,結果連著贏了好幾把,樂得我快要飛上天了,手裡抓著一把銀票,忘情地抱住身旁的老婦人,「阿姨你太神了,阿姨我要拜你為師!」
賭場老闆聞訊奔下樓,黑著一張臉看住我們,「今天到此為止了,旺福旺才,關門!」
「喂,你怎麼可以這樣耍賴呢,輸了一點點就關門不來了,你太沒賭品了。」
「就是就是!」
「姑娘,我看你還是見好就收吧。」賭場老闆瞪著我磨牙齒。
我嘁,磨牙我就怕你,我嚷嚷「你打開門做生意,不是贏就是輸,怎麼著你只能贏不能輸麼?讓各位街坊都過來評評理,你平常賺銀子也賺夠了,賺得都是百姓的血汗錢,今兒個叫你吐點出來,大夥兒說該不該?」
「該!該!」
「這位姑娘說的對,蕭老闆,你就甭小氣了,咱們繼續賭。」老婦人一擺手,招呼大家重新回賭桌。
這賭坊老闆哭了吧唧一張臉,我看他肉痛到要跳腳了,打又打不過老婦人身邊的保鏢,就是那名很帥的道姑阿姨,趕也趕不走我們這堆蒼蠅,他欲哭無淚地看著我們,表情竟然有點可憐。
我在肚皮裡笑翻了天,鼓動群眾對我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關鍵是趁機賺銀子,反正這老闆也不見得是好人,不義之財人人取之,好極。
「轟隆」一聲巨響,把咱們個個嚇了一跳,轉頭望去,眼見賭場大門竟然倒塌了。
咦喂不是吧,難道是左鄰右舍的街坊鄰居們聽說此處能撈銀子都奔來了?
兩列帶刀侍衛破門而入,整齊有序地奔入門,分道站立兩旁,虎目炯炯有神。
「耶?難道是抓賭的?」我瞪著一雙水泡眼望住他們,猛吸氣,不是吧,古代都要抓賭,我還以為只有派出所才抓賭咧!嗚咩,姑娘我今日頭一天踏入賭坊哈,運氣咋那麼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