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堯,君堯!」我撲騰著跑進商君堯的廂房,來回望了一圈,見沒人,我便在屋裡坐了下來,尋思著如何說服商君堯去趟這個渾水。
該怎麼跟他說呢?
君堯,你去和龍翊打個招呼,放了陸香瑤吧,她爹爹通番賣國的事情跟她無關的。
唉,這樣說一點說服力都沒有,我緊緊鎖著眉頭,兩手托住下巴,無聊地晃動著腦袋。
「娘親……」一道細細碎碎、低低沉沉、宛轉悠揚的聲音慢慢飄進了耳朵裡。
我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偏著個小腦袋苦思冥想,恍然一怔,猛地跳了起來,來回轉動著一顆大頭,四處查看。
我倒,剛才是不是我重聽呀?
我怎麼貌似聽見舒無戲這混蛋在叫我娘親呢?
我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圈,然而根本沒發現舒無戲的蹤影,於是自己不由暗暗笑自己,心想難道是最近太想他了,所以才出現了幻聽?
「皇姐。」
「啊什麼事?」我急忙放下帳子,訕笑著轉身,看見商君堯從門口進入。
「你在找什麼東西?」
「呃,沒有沒有,沒找什麼。」我心虛地笑了笑,蹦蹦跳跳上前拉住商君堯的手,「四皇弟,我來找你商量件事兒。」
「陸香瑤麼?」
我一怔,「是呀,你怎麼知道?」
「猜的。」
好厲害,這都能猜到。我不由多看了他兩眼,笑嘻嘻地對他說,「你都知道了呀,那……皇弟,你幫我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把陸香瑤從大牢裡弄出來。」
「朕……為何要幫她?」他撩起紫袍一角,輕緩地在我面前落座,挑起一道長眉,微微冷笑,「皇姐不如給朕一個理由。」
我趴到桌上,把身子探過去,仔仔細細望著商君堯微冷的眸子,「你……在生氣?」
「這個女人每次都想著對付你,前幾日還把你弄得無精打采,現在你好不容易有精神了,怎麼還想管她的閒事,與你無關的不是麼?」
「不是呀君堯。」我急忙抓住他的手,「陸香瑤已經給我認錯了,她知道自己錯了,我們幫幫她吧,我其實……」
「你太天真了。」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推了下我的額角,「她會改?她是天性使然,就算到死也不會改的。」
這個溫柔的動作……
我有點發怔,看了他一會兒,猛地回過神來,急忙搖搖他的袖管,「會改的,她真的會改的。君堯,你幫幫她呀,要是連我們也不幫她的話,她可能真會給龍翊處死,這樣死就太冤枉了,整件事都與她無關,那個通番賣國的是她爹嘛,幹嗎禍及妻兒呢?」
「這個是龍氏皇朝的律法,通番賣國可是大罪,全家抄斬也是死有餘辜,皇姐何必插足去管龍朝的事情,那個龍翊,叫皇姐吃虧上當的還不夠麼?」他歎了口氣,順手揉揉我的頭頂,「每次都叫人牽腸掛肚的,哪天能讓人省心呢。」
我吐吐舌頭,「是他太厲害了。」
「那個南朝的君上也不簡單。」商君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著睇視我,「皇姐在商國的時候,與他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你也不簡單,我暗中尋思。
反正憑我這個智商是玩不過你們的了,以後見到你們互K我躲遠點就是了嘛。
「想什麼呢?」商君堯一手握住我的下巴,笑著看我,「還在想陸香瑤的事?」
「嗯。」我點點頭,「君堯,給我想想辦法吧,看怎麼才能把陸香瑤弄出來,又不至於得罪了龍翊。」
商君堯歎了口氣,「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看來,不把她弄出來,你也不會安心。」
「嗯。」我再用力點點頭,露齒笑道,「君堯你好瞭解我呀。」
他沉默地笑笑,不出聲,只是看著我。
隔了良久,才一手撫上我的小手背,「 今晚太后設宴,算是給我們踐行。」
「我們真得後天回去?」
商君堯點點頭,忽而笑了,「怎麼,你還想留在此處,等人?」
「沒有沒有。」我急忙揮手,「我等什麼人呀,我等的不就是幾位皇弟嘍。」
商君堯頷首微笑,「不是等人那就最好了,希望皇姐不要對朕有所隱瞞,嗯?」
他伸出一手輕摩我有點僵硬的臉頰,笑意盎然,「朕不喜歡給人蒙在鼓裡,尤其是對於皇姐的事,最好是別騙我,皇姐……」
一陣毛骨悚然滑過心頭……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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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晚,太后設宴萬福宮,邀諸大臣、夫人小姐作陪,每人面前設一張小香案,坐得我極不舒服,老扭動著想把兩條小短腿舒展一下,吃了沒幾口,就覺得飽了。
幾輪歌舞後,眾人早已醉眼迷離、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太后說了幾句體面話,忽然轉首對皇帝笑道,「皇上不是說安排了一場餘興節目給本宮開開眼麼?」
「是母后。」龍翊點點頭,望了龍影一眼,後者會意地抬起手,輕輕三擊掌。
「啪啪啪!」隨著清脆的掌聲,只見一道人影滑過我們面前,衣袂翩然落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具琵琶。
「咦,這不是段美人麼,怎麼這身打扮呀?」太后笑著看面前所立女子。
這女子穿著一身淺紅舞衣,頭上錯落有致的簪了七八根髮釵,袖口繡著淡淡的月白花紋,雅如池中荷花,含苞待放。
「 如袖參見太后、皇上,參見君上!」段姑娘抱著琵琶淺淺行禮,音質如珠玉滾盤,清脆動人。
「不必多禮。」太后笑著頷首,「不知段美人是為我們奏曲呢,還是舞劍?本宮也有一陣子沒欣賞過段美人丰姿雅麗的劍技了,有些想念。」
「回太后,請恕如袖獻醜,給諸位來一段琵琶劍舞。」
「好好好。」太后撫掌輕笑。
我見場上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段如袖身上,便急忙把壓在小腚腚底下的兩條可憐小短腿抽了出來,伸平坐直,舒服地往後仰倒。
樂雪急忙伸手推住我的背,警告地瞪了我一眼。
我撇撇嘴,壓低聲音對她說,「我想起來走動走動,感覺兩條腿給壓得都麻了。」
「不行,公主,好好坐著。」樂雪衝我搖搖頭,低聲念叨,「鳳儀不可失呀公主。」
蝦米鳳儀啊,我撇嘴,目光朝殿堂中央望去,見那段如袖跳得輕盈脫俗,身段無比美妙,乍然旋身,裙子綻放,猶如旋動的花朵,眩惑了我們的眼睛。
琵琶驟響,裙帶翩然,袖中忽地伸出一支七寸長的小劍曼妙揮舞,灑脫收放自如。
段如袖連連翻了數個觔斗,短劍滑過諸大臣面前,魅惑輕笑,轉而舞過我面前,我正抓著一隻茶壺,見她香風掠過,我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驀然見到段如袖眼底滑過的一絲冷意。
我一驚,心道: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袖舞劍,意在……君堯?
「刷!」段如袖手裡的小劍直指商君堯咽喉。
我大叫一聲「君堯」,想也沒想便把手裡的茶壺拋了出去,「乒乓」一聲脆響後,殿中氣氛為之一滯,段如袖當空飛起,落在商君堯面前的矮案上,手裡的劍直往他胸口比劃過去。
商君堯把頭一偏堪堪避過一劍,段如袖另一隻袖管內又飛出一點銀芒,原是一根尖細銀針,朝商君堯喉嚨口筆直飛過去,那還不是見血封喉麼?千鈞一髮之際,君熹扔出一隻酒杯,把銀針打飛出去。
段如袖素顏一白,遷怒於我,射出那只七寸小劍,筆直往我胸口射來。
乖乖,真是一場鴻門宴!
樂雪飛身擋在我面前,抽出腰間所繫軟劍,「噹」一聲後,把那支七寸小劍打飛了出去,「噗」地釘入一旁的紅柱上,入木數寸。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樂雪就飛撲過去,迎上段如袖開打了。
我猛地站起身,尖叫一聲,「保護皇上保護太后呀,快來人,有逆賊造反!」
聞訊衝進來一大批侍衛,還沒鬧明白發生什麼事,我急忙衝上去揪著領頭那個侍衛哥哥,一手指著段如袖驚叫,「就是她,趕緊把她抓起來,她要造反!」
段如袖回過頭來怒視我一眼,忽如大鵬展翅般朝我身邊飛來,途中掠上紅木圓柱,拔出那支釘在柱子上的小劍,再朝我撲來,大有怒恨一劍,在我身上刺個透明窟窿之意。
「皇姐!」幾聲驚叫頓起。
段如袖的魔爪「碰碰」拂開眼前兩個侍衛,凌厲地向我面前抓來。
媽呀!給這女人一抓下去,那還不得毀容?我正嚇得小臉慘白,雙手下意識地摀住臉,不知往哪兒躲閃時,忽聽一道悠然清冽的笑聲在耳邊響起。
「娘親……怎麼又給自己惹麻煩了呢?」
我哈!這回絕對沒聽錯,果然是舒無戲這個死人頭永恆不變的魔音呀……
一道翩若驚鴻的白影驀地閃到我身旁,腰間落下五指,倏然一扣,我跌跌撞撞撲進舒無戲懷裡,那股熟悉的龍涎清香撲鼻而來,止不住叫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