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先生,不是還有半年嗎?如今才四個多月,為何會提前發作?」凌凰忍不住提出了疑惑。
「毒已深入五臟六腑,毒發只是早晚的事,只是沒料到此毒如此劇烈,竟連魂果也壓制不了它半年的時間。」
「真的無藥可治了嗎?」
徐老仰首空歎,「老夫也無能無力。」
「他還能活多久?」
「半個月。」
半個月,是等不及孩子出世了……
凌凰輕敲房門,房門吱呀一聲開啟,她疑惑地踏步進去,灑落的月光下拖帶出她孤單的影子,清冷地令人心酸,茫然的眉眼,空洞的眼神,無處不在訴說著她的無助。
「小依……」她沒有回身,只是靜靜地仰頭看著那輪明月。
「凌凰,你說我是不是一個罪人。我發現,只要對我好的人到最後總會離我而去……難道這真的是詛咒嗎?」
她空蕩蕩的聲音飄來,帶著令人絕望的心碎,忍不住的酸澀湧上,她急聲說,「不是的。」
她回首對她淡淡一笑,烏黑眼眸晶瑩閃爍,「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封閉的房屋裡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在飄蕩,斷斷續續地彷彿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
「還有一個月,為什麼不再等等。你說過要親自給她起名字……」滴落的碎片暈染開,濡濕了被褥。
三天的苦守,終於等到他的睜眼,他怔忡地看著她忙碌的影子,似乎他每一次睜眼,都能看到她,這種感覺讓他的心不斷地沉淪,充滿了留戀。
「先吃點粥吧。」她的溫柔細語與關懷,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嬌嗔怒罵,她的一舉一動,都深刻在他的腦海裡。
陽光明媚,兩人相諧在籠罩的暖陽中,人的一生,惆悵無數,幸福哀幾,卻不知那簡單不過的時光便是所謂的珍惜……
「春天來的真快,冬天的雪我都沒好好欣賞過。」他朗笑著,落在盛開的繁花間的視線,留連常在。
「明年還有……」她自欺欺人的謊言,逗樂了他,「好,那你明年陪我一起看。」
「嗯。」
「其實我不喜歡下雪……因為她就是在雪地裡將我拋棄。」他回憶的眼,眺望著遠處。
她?「是你的媽媽……」
「我是被孤兒院的院長在雪裡撿來,據說當時,我已經奄奄一息,能活過來,在她們看來是個奇跡。」
「你還可以再創造一次奇跡……」
「我知足了,再奢望就太貪心了。」他揉著她的發頂,笑說,「那個女人也喜歡揉亂我的頭髮,那天是最後一次……她把我丟下後就沒再回來,孤兒院的日子我並不喜歡,所以我逃了出來,一個人活了幾年,同樣是冬天,同樣的下雪天,在我被人打得半死時,是黑哥救了我。那時我才十歲,之後就一直跟著他留在了社團,社團的日子勾心鬥角,打打殺殺,大家都是在刀口上舔生活,所以對生命看得並不重,因為你不知道哪一天,會被人發現橫屍在街頭。」
「冷允………」十歲?他是怎麼活下來的?她緊咬著下唇說不出話,低下的眉眼漫著的是難過。
「遇見你,我才發現,其實活著也不是那麼無趣。謝謝你,讓我感受到有家的感覺。別抬頭,讓我就這樣抱抱你。」
光亮透過他們映照出的影子交融一體,透著他的慶幸與感激。
「師叔,我想拜託你一件事。當我的主婚人。」
驟然的消息讓所有人都消化不了,特別當得知小依的孩子並非他的骨肉時,獨孤離更是氣得拂袖離去。
凌凰凝望著在月下獨影的他,輕不可聞的一聲歎,瀟灑地坐落在他的對面,搶過他手中的酒罈,仰頭一飲。
「皓月當空,美酒當前,豈能一人獨飲?」
「倒是我的不是了。」
「難不成還是我的不是?」一來一往,她互不退讓,獨孤離無奈一笑。
「給。今日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你能行麼?」他挑釁反擊,只見凌凰不知又從哪撈出一壇,英姿颯爽地拍了拍壇身,「試試不就知道。」
「當你有一天感覺累了,回頭看向你的身後,你會發現我一直都在。」朦朧的月,清晰的心聲在迴響,可惜那個人總是聽不見……
虛浮地邁在原路上,凌凰明眸微瞇,模糊不清的視線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影。
簡單的婚禮,請來的不過幾人,但若是傳出去,哪個不是君臨身份顯貴的人物,獨孤離跟獨孤奇臉色都不是很好看,凌凰心思凌亂,面上不敢表現分毫讓小依擔心,唯一能衷心的來參加這場婚禮的人也只有徐老一人了。
只是他也是很無奈,對於這個師侄的想法,他能理解卻又心疼。
看著那紅色的精緻衣裳,心中暖流,本來她並不打算穿嫁衣,誰知,凌凰竟在三天內命人連夜趕出了這件嫁衣,大紅的喜色,栩栩如生的花紋圖案,無不沾染著喜氣,朦朧間,那雙深邃的眼時隱時現,輕蹙的眉頭,抿緊的薄唇,霸道的話語,也許今生已是無緣。
「真的要舉辦這場荒唐的婚禮嗎?」獨孤奇氣憤難平。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我就給她一個完美的婚禮。」
「三哥。」獨孤離抬抬手,不再回他的話。
只是眼中的哀愁卻是怎麼也遮不住,拾起酒杯便是一飲而盡。
當她一身大紅嫁衣出現在眼前時,他們無不有著驚艷,即使隆起的腹部破壞了她曼妙的身材,可是當配上她溫柔的氣質時又是別樣的和諧。
沒有鳳鳴花鼓,唯有窗戶上張貼的大紅喜字,象徵著這場親事的舉行,在眾人驚訝於新娘獨自一人出現,卻久久等不來新郎。
獨孤奇臉露欣喜,或許這親事還有商量的餘地,獨孤離面色困惑,像是不解。
凌凰一聲歎息,讓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一身黑衣颯然沉寂,他淡然的眼,慢慢跨進喜堂,聽到突來的沉靜,蓋頭下的小依不由舒了一口氣,他還是來了,放鬆的身體,但仍掩不住她心底越來越濃的緊張。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時,眼前蓋頭被揭開,在他們的詫異的目光中,他低沉的宣佈,「這場婚禮取消。
獨孤奇猛地站起,怒氣橫生,似乎只要他下一句說出什麼傷害她的話,他就會立馬衝上前去將他撕碎。
她壓抑住砰然亂跳的心,努力用最平穩的語氣,「為什麼?」
他睨了她一眼,像是嘲笑她的明知故問,「因為太荒唐了。」
冷冰冰的眼神讓她的心一點點的墜入了冰窖,身子微晃。
「懷著身孕卻打算嫁人?這還不夠荒唐嗎?大爺可沒興趣當這個冤大頭,你還是另尋高人吧。」
「你找死。」獨孤奇身形一閃,緊掐著他的脖子,目光攝人。
「住手。」她面色慘白如紙,攥著獨孤奇的手祈求,「放開他,這是我跟他的事,讓我來解決。」
她眼底深處的脆弱傳到他的心裡化為一把把的刀刃,不斷割剜著他的心。
手下一鬆,冷允蒼白卻依舊倔強的臉,讓所有人氣不打一處來。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我知道,你不想連累我,所以不想跟我成親……你不用生氣,如果你不想,這場鬧劇就到此結束……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她低聲下氣的祈求,更是令孤獨奇憤怒難平。
「不用了,從今天開始,你我情斷義絕,各不相干。」
「為什麼?」喉間腥味湧動,她顫著聲問。
「我厭煩了,每天對著你這張臉,我就覺得難受。」他狠狠地一拂袖,轉身想走,她的眼神讓他難受……
「我讓你難受了……」
「對,我現在一刻也不想見到你。」
他移開的眼沒注意到她的變化,那額間冒出的細密汗珠,與紫白的嘴唇。
「我一直都是這麼的不受待見……」明明知道他說的是氣話,可為什麼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心中那橫生的委屈與怨仍將她淹沒得透不過氣來。
腥味在舌尖蔓延。「我一直都知道……」晶瑩隨著而落。
「小依。」凌凰緊張的呼喊。
「我沒事。」她遞給她一個安慰的微笑,可在她看來,是那麼的淒美與悲傷。
「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我這就離開這裡。」
「你在胡說什麼?該走的是他。」獨孤奇氣憤難平,眼底有著對她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