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舜與傾城出的時候,正是陽春三月。
北方的天氣還未完全轉暖,可春風早已耐不住性子,撒嬌似的肆意吹起,任性中又略帶些令人愉悅的嬌美。嫩綠的枝芽慵懶地伸著懶腰,休息了整個冬日,早已迫不及待地迎接那春日裡第一滴朝露。
齊舜騎在馬上,心情卻有些沉重。為了不引起路人的注意,他好說歹說終於勸動玉麒麟在「乾坤袋」裡待一段時間,到了長安後再出來透氣。逐日、趙雲和太史慈,還有他們的招司鐵騎、龍騎以及獸王騎,也都留在了幽州。他們雖戰力可觀,但到底建軍日短,很多戰法還沒有操練熟悉,新兵的訓練依然需要時間。這次到長安又不是去打仗,帶這麼多人幹嘛?而且公孫瓚從洛陽回來,加大了力氣招兵買馬,也不知是否對幽州有覬覦之心,留下他們也更能保證劉虞的安全。
對他來說,其實最想帶去長安的是沮授。那次中了鮮卑魁頭的圈套讓他覺得自己在謀略方面依然不夠成熟,因此有沮授這樣的謀士在身邊也會少走許多彎路。可冀州異變在即,沮授怎麼也無法抽身出來。出之前,二人曾經有一次密會,沮授分析袁紹不日即將會對韓馥動手,他必須要為齊舜守住一條幽州通往天下的通道。若是給袁紹得到整個冀州,那齊舜就會被袁紹永遠地隔在北方而只能和外族打交道,這對齊舜以後的天下路將會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因此,守住哪裡,怎麼守,都是很有學問的,沮授還要好好考慮。
對於齊舜的長安之行,沮授並未阻攔。在強敵環伺的環境更能鍛煉一個人的心智,與高手過招才能把自己也提升到同樣的高度。呂布的武勇和李儒的陰狠,都將會是他的考驗,過不了他們這一關就永遠都無法真正稱霸天下。不過,董卓倒是不用擔心,沮授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說董卓是活不過今年了,他的本命星光彩暗淡,將會死於刀兵。這讓齊舜又多了些信心,畢竟於公於私,董卓都是他最想幹掉的人。
他這一路取道冀州,再從兗州轉向司隸,最終西達長安。而越靠近洛陽,路邊的景色就越淒涼。青兗二州是黃巾之亂的重災區,而經過了反董卓聯盟,司隸也飽經戰亂,最可憐的還是百姓啊,天災與**交替,又有幾人能熬得過來?路上經常能見到白骨纍纍,原本興旺的村莊現在也好似被惡魔詛咒般顯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氣。
齊舜的心在不斷下沉,悲天憫人的他又何時見過如此衰敗的景象?不過這也更堅定了他憑自己的力量結束這悲慘年代的決心。
「公子鞍馬勞頓,不如到車上來休息一下,我這裡有美酒佳餚,還能一起聊聊天,打打這路上的無聊時光啊。」聲音如夜鶯般清脆動聽,讓齊舜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他轉過頭,就看到身邊馬車的窗簾捲起,一個嬌媚的面容帶著迷人的微笑。這次傾城也算是對他極為遷就,知道他低調得很,傾城自己也拋開了富家小姐的做派,事先準備的眾多行裝統統留在了幽州,只帶了幾個隨從和這輛馬車就跟著齊舜上路了。路上也從未叫苦叫累,反倒是經常想些節目為齊舜解悶,讓齊舜一點都沒有感覺到路途上的寂寞。
「想不到我大漢如今居然如此荒涼,列位先帝有靈,也必然會歎息無奈,悲痛傷心吧。」看著荒蕪的土地和殘垣斷壁,齊舜哪裡還有品嚐美酒佳餚的心情?
傾城凝視著齊舜,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現在的世家子弟大多不是附庸風雅,便是厲兵秣馬,又有幾個人把百姓的疾苦當成一回事?齊舜身為皇子,又是被先帝冊封的齊王,卻一點也沒有這些習氣,反倒把百姓經常掛在嘴邊,這樣的男子,這個世上又還能有幾個?她主動跟隨齊舜前往長安,本就是想利用路上相處的機會與齊舜更加親近,可齊舜竟能始終謹守禮節,從不越雷池半步,美色當前卻毫不動心,這等品格,又怎能不讓她心生情愫?
她一開始與齊舜見面,原本是為了家族的利益,為了能在幽州乃至天下都有立足之地。可相處的時間長了,她竟也不由地受齊舜吸引,芳心漸漸繫在齊舜身上,就如同月老的紅線一般,解也解不開了。
「公子心存慈悲,百姓們若是知道,定然會對公子感恩戴德。」傾城原本是個口齒伶俐之人,可此刻卻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知道又有什麼用?我又能幫他們什麼?」齊舜抬起馬鞭,指向路邊一間早已沒有人煙的房屋,沉聲道,「不久前那間屋子裡也許就住著和睦的一家人吧,可現在也許就已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而我呢?我就只能低著頭默然經過,最多也只是感慨兩句而已。」
「公子……」身邊傳來的聲音竟有些哽咽,讓齊舜不由自主地轉頭望向傾城。只見那個始終散著光彩的絕美眼眸裡,此刻卻飽含著淚水,「百姓的生活我無力去改變,身為女子也只能全心去照顧自己關心的人。所以,我……我只想每天都能看到公子充滿信心的笑容,公子若是不開心,傾城的眼淚也會不爭氣地流下來。」
話還沒說完,一滴晶瑩的淚珠真的劃過了傾城的臉龐,猶如梨花帶雨,讓人忍不住心中一痛。齊舜也不是鐵石心腸,這一路傾城對他百依百順,極盡溫柔可人之能事,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他又怎能一點都沒感覺?
空氣中不知何時起了薄霧,傾城略帶感傷的俏臉在霧中更顯得楚楚可憐。齊舜雖對她還有防備之心,但心中還是會升起一種把她擁在懷中好生撫慰的衝動。難道自己對她也已有些動心?心中另一個影子又浮現在眼前,齊舜長歎一聲,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