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之後,齊舜目光凝注著傾城那天下男人幾乎都無法直視的眼睛,緩緩道:「傾城小姐有何吩咐,現在總可以直言相告了吧。」
傾城卻似無法承受,低垂了目光道:「吩咐二字不敢當,小女子只有一事相求公子。」
「傾城小姐言重了,只是在下有些想不通的是令義父富甲幽州,又有公孫將軍支持,還有什麼事需要在下效勞的?」
「在公子眼中,我義父和蘇雙叔父身為天下八大富商之一,在幽州自然風光的很。可像我們這些做買賣的,在公子這樣的大人面前又何異螻蟻?現在天下紛亂,幽州又還能有幾日的太平?」傾城眉頭掠過一絲憂愁。
「有公孫將軍在,傾城小姐又何必擔心?張家和蘇家根基堅實,誰又敢對你們不利?」
「現在倒還沒有,可誰也不敢保證將來。公子雄才大略,幽州秩序井然,現在又準備平定塞外,這種作為非但是管夷吾,簡直是姜小白啊。」
齊舜心頭一動,傾城用齊桓公來比喻自己,難道是在暗示她已經洞悉自己對天下的圖謀?而幽州作為自己通往天下的門戶,必定會當其衝,被自己所覬覦。
想到這裡,傾城這次安排的目的就豁然開朗了。在自己沒有橫空出世之前,以公孫瓚在幽州的軍力,不難通過各種手段得到幽州。可現在劉虞因為自己聲勢大增,公孫瓚暫時還無法成為制肘,而且反董卓聯盟的結果還未可得知。一旦自己搞定了塞外,騰出手來之後,幽州姓劉還是姓公孫的確難講。以張世平的靈敏嗅覺,又怎能不在此時做好鋪墊工作,未雨綢繆呢?
「傾城小姐說笑了,齊桓公才真的是叫雄才大略,在下又如何能比得上?」
「公子不必過謙。連我義父都對公子欽佩不已,可見公子自有非凡本領。如果公子哪天駕臨寒舍,張家和蘇家一定會夾道歡迎的。」傾城說到這裡,面上又紅了一紅,低聲說道,「小女子也會不勝欣喜。」
「這話想來也應該對公孫家說過吧,」齊舜暗想,「這最後一句不知道有沒有也對公孫瓚的公子公孫續提到呢?」
「傾城小姐誤會了,幽州州牧是我的師長,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的決定。而幽州又屬於他的管轄,以後會交給誰那是皇上的意思,又豈是我們可以擅做決定的?」
聽了這話,傾城大有深意地笑了笑:「公子乃天下奇才,又何必這樣應付我這個柔弱女子呢?」看到齊舜不置可否,她又接道:「張家雖地位卑微,可美酒佳瑤還是能準備些的。公子抱負遠大,但現在做什麼都要資源。就像冀州的袁將軍,若不是有甄家的大力支持,又怎麼能在短期內組織起近十萬的人馬?我義父雖然沒什麼報國之心——我若說有恐怕公子也會笑我——可我們從商之人,都希望能背靠大樹好乘涼,日後公子若有能用著到我們的,就儘管對我們開口好了。」
原來是這樣。齊舜方纔還在想傾城這次與自己見面,手中究竟有什麼可以拿來吸引自己的,原來還是雄厚的財力。想想也是,現在想幹什麼都要用錢,步兵若是普通裝備還好,重步兵的成本立刻就上去了,更不用說騎兵和水軍,都是燒錢的主。眼下幽州經濟正在逐漸恢復中,可和荊、揚這樣的大州相比還是遜色不少,有了八大富商之一的支持,為自己未來的展的確大有裨益啊。
傾城這麼急著要找自己,看來張家對自己在上谷等地開設市集的事情也有些著急了吧。這些市集對他們確實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而且張家現在雖然支持的是公孫瓚,可看到自己的崛起,他們對公孫瓚的信心也沒有之前這麼足了吧。
「其實我剛才說的都是我義父的想法,只有你們男人才會對這些感興趣。」說到這裡,傾城媚眼如絲,瞟過齊舜,聲音卻更低了,「其實……其實一個女人,終究還是希望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哪個少女不夢想能跟著一個大英雄呢?」
這話說到後來,簡直連聽都快聽不到了。傾城擺弄著衣角,非但不敢再看齊舜一眼,甚至連坐都快坐不住了。
就算以齊舜的聰明,此刻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覺得說什麼都不太合適,只有乾笑兩聲,算是回答了。
二人方纔還談笑甚歡,現在卻又沉默不語。只是這種沉默中卻帶著一種略帶尷尬的甜意,倒好似一對情侶在享受著無言的柔情蜜意。
還是傾城又倒了杯酒,遞到齊舜面前,接著也把自己的杯子舉了起來,又笑道:「公子與小女子一起乾了這杯中之酒,就當公子把小女子方纔的話記在心中了。」
齊舜趕忙把酒舉起,與傾城一飲而盡,才算是帶過了方纔的尷尬,道:「傾城小姐就不怕我把才纔的話告訴公孫將軍?」
傾城嬌俏地聳了聳肩,又伸了伸舌頭,道:「公子會麼?」
齊舜含笑不語。會麼?當然不會。現在自己北上塞外,根本沒有機會。即使回來了,自己也有可能會和公孫瓚站在對立面,也就更不會說了。就算自己說了,公孫瓚又會相信麼?傾城自然不用擔心。而且此處隱蔽之極,自己又是被引來,更是沒人知道這次會面,想說又從何說起呢?
「公子喝了這杯酒,就當公子接受了小女子的請求,他日一旦公子入主幽州,還望能多關照我們兩家才是。」傾城又恢復了如花笑顏,「還有小女子,也要多請公子照顧了。」
哈哈一笑之下,齊舜道:「小姐不必擔心,只要張蘇兩家遵章守法,在下又豈會做出危害到張家之事?至於小姐……,以小姐才貌,天下想照顧能照顧小姐之人必定多如繁星,哪輪到在下多此一舉?不過張家及小姐的看重與支持,在下自會謹記於心。他日如有機會,定當回報。天色已晚,在下還是告辭了,免得營中擔心。」
說罷長身而起,深施一禮之下,就此離去,竟看不出有絲毫的留戀。
傾城望著齊舜的背影,面色微變,似失望又似嬌嗔,想說什麼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她好似沒想到在自己面前竟有男人說走就走,完全無視自己的美麗和誘惑,更把自己幾乎過於露骨的暗示拒絕得徹底。
「你竟走得這麼快……」傾城舉起金盃,剛想撒氣似的丟在地上,可轉念間又露出了笑容,「你走的這麼快,難道是因為你再也無法堅持片刻?只因你已不敢肯定,再過片刻,你就已再沒了走的勇氣和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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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齊舜的確有些心跳加。作為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傾城的美又怎會對她毫無影響,更何況傾城那以身相許的強烈暗示,又如何能讓他絲毫不為所動?可對他來說,這一切也僅止於動心而已。
今晚的會面,只是傾城或者說張家的一次試探,又或鋪墊。傾城說的雖然好聽,可如果齊舜沒有能力得到幽州,一切必將是空談。而傾城自己,也會選擇公孫續而非自己,這個齊舜還是很清楚的。
以傾城今晚的表現來看,張家的話語權也許已經開始掌握在這個看似柔弱實則精明的女子手中,否則她不可能把自己也加入到談判的籌碼中去。可見對傾城而言,自己家族的利益要遠比自己的利益更為重要。想到這裡,齊舜也不禁有些佩服傾城,卻又感歎她的悲哀。她會幸福麼?或者娶了她的人又會幸福麼?也許吧,也許她早已把家族的榮譽與展看作是自己的幸福了吧。
不管怎樣,自己都是無法和傾城有什麼結果的。這一點齊舜很清楚。且不說甄宓的影子仍在自己的心中縈繞不去,讓自己根本沒有心情去和別人談情說愛,就算沒有甄宓的因素,他也不能接受這個心機深得幾乎讓他望不到底的女子。
不過,這次見面對齊舜來講還是有很多收穫的。沮授將來會配合自己對冀州的圖謀,到那個時候,再有張家雄厚的財力支持,自己的底子應該會厚很多了吧。
軍營已經在望,齊舜不禁收拾好心情。現在想這些還是太遠,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把鮮卑、烏丸等盡快掌握在手中。
長吸一口氣,齊舜加快了度,向軍營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