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拍拍她的手,便準備跟隨醫生朝病房走去。
喬暖卻像是條件反射般站了起來,急急說:「我也去!」
「你就在這兒等吧。」
「不要,我也想去病房。」她受不了那種惶惶等待的感覺,無助、茫然、遙遙無期。
她寧願親自跟著他一起,就算最後的結果依然是無法挽回,起碼她不會遺憾。
易澤愷沉吟了一下,點頭:「走吧。」喬暖立刻欣喜的跟上。
病房裡,有兩張隔著屏風的病床,易澤愷睡在這一頭,而『喬暖』卻睡在另一頭。一根輸血管連接著彼此,管內連接著猩紅的鮮血。
他閉著眼,面色沉靜。輸血的過程中,一直都很安靜,安靜到令他覺得不對勁。
驀然睜開眼,卻見床邊座椅上某個小小的身影,正蜷縮著發抖。安止水一直將頭埋在膝蓋裡,即使看不清她的臉,卻依然能感受到她的害怕。
她暈血?
男人皺眉,暈血還要陪他輸血,逞什麼能?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頭,可卻夠不著。
誰料她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抬起頭。臉上泛著慘白,卻還是故作堅強的說:「你別怕,輸血是有點疼的,馬上就好了。」說完她還將椅子拖近了些,目光極力避開輸血管,替他拉了拉被子。
易澤愷失笑,一把抓住她替她蓋被子的手,捂在胸口,重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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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身體溫熱的抽離,意識變得恍惚,不自覺的,眼前竟浮現起四年前的那個聖誕節。那時候他的妻子喬暖真的很出名。
不僅因為她顯赫的家世、與家世截然不符的醜陋外形,更是因為她對他毫不避諱的、熱烈的追求。
跟別的女孩子不同,她的追求方式很獨特,只是默默地跟著他。
他寒假去圖書館,她就每天天不亮去圖書館早早的站好位置,等他一進自習室,她就滿臉興奮的招呼他:「學長,這裡這裡!」
他陪父親一起出去應酬,她就等在酒店外。每次等他吐得很狼狽時,她總會默默的出現,給他遞餐巾紙。
年輕的男孩子誰不愛面子?有女生死心塌地的追雖然是件極有面子的事,可這女主角若長的實在慘不忍睹,那就不是面子而是笑話了。
於是後來他為了擺脫她,交了一個看上去還算順眼,據說是A大校花的女朋友。
當他帶著那校花女友,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瞬間就白了臉,然後忽然就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第一天,她沒有出現,他心情很不錯。
第二天,她沒有出現,他平靜。
第三天,她還沒有出現,他開始變得焦躁、奇怪。走路時,總是會時不時的回頭看。
第四天,她依然沒出現,他變得很不安。
第五天,就是聖誕節了。
當他陪女朋友吃完了一頓極其浪漫、溫馨的燭光晚餐,然後紳士的送她回家時,接到了朋友的電話。
那群狐朋狗友都是世家子弟,平日裡就喜歡吃喝玩樂。他雖然不怎麼看得慣,但因為父輩們生意上的往來,他從不會輕易得罪,只是淡淡相交。
朋友明顯喝醉了酒,聲音笑嘻嘻的,沒什麼正經:「易澤愷你知道嗎?我早上給喬家那醜八怪打電話,騙她說你約了她去遊樂園。哈哈哈……我估計那醜八怪在那兒等了一天了。有趣啊,她也不想想,聖誕節這麼浪漫的節日,你不陪著恆雅,怎麼會跑去跟她……。」
剩下的已經聽不下去,他直接切斷了電話,忽然變得很焦急。
車子戛然而止,他抱歉的對身旁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說:「對不起,我有點事,恐怕送不了你了,你自己去招輛計程車回家行嗎?」
嬌貴的女朋友雖然不滿,但還是溫柔的說:「沒事,你去忙你的吧。」
於是在聖誕節當晚,他甩下自己的女朋友,驅車朝遊樂園趕去。那天真的很冷,A市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雪。
路面因為積了厚厚的雪,變得寸步難行。
臨近遊樂園的不遠處,他停下車,踩雪走的同時目光一路逡巡,希望能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終於,在遊樂園不遠處某家商店外的屋簷下,他看到了她。
穿著厚重的白色羽絨服,蹲在地上,將自己縮成小球。臉埋在膝蓋彎裡,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忽然有些生氣,走過去將她一把拽了起來:「遊樂園都關門了,你怎麼還傻乎乎的等在這兒?」
只是一看到她的臉,他就愣住了。
滿臉的淚水,眼睛哭到發紅,臉色卻是慘白的嚇人,身體不停的發著抖。
看到他,那雙不漂亮的眼睛豁然一亮,猛地抱住他,「學長,我終於等到你了!」她埋在她懷裡,哭的像個孩子。
他很無奈:「既然等不到我,怎麼不知道走?」他真是沒見過比她更傻更固執的女孩子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著再等等、再等等,學長說不定馬上就來了。不知不覺的就等到天黑了,又發現自己的包被人偷了。我沒有錢,這裡太偏又找不到出租車,公車又收班了……不過——。」
她從他懷裡竄出小腦袋來,擦擦眼睛,笑瞇瞇的眼睛清亮到讓他晃神:「不過事實證明,我等對了!我就知道學長不會不管我,他肯定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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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依然靜悄悄。
他一直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放在胸口,那隻手濕漉漉的,卻很冰涼。安止水將頭窩在膝蓋彎裡,害怕的樣子與那個聖誕夜等在遊樂園外的身影,意外的重合在了一起。
她似乎想要收回手,卻抽不出,易澤愷執著的握著,忽然開口:「暖暖,我很怕。」
她睜開眼,不敢置信。
他依然沉靜的『睡』著,臉色漸漸的泛了白:「暖暖,我也會怕,所以別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