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往西走?」小飯店的老闆在三人談話中聽見紫龍說要繼續西行,就一邊揉面一邊開始勸阻:「西邊可是沙漠了,不如你們往南走,繞過沙漠再向西。」「那樣又會多花很長時間。」紫龍搖搖頭,他只想盡快完成自己的使命。「既然你這麼執著,那我也不再勸你了。」飯店老闆說到這裡又繼續沉默著揉面,但紫龍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趴在耳旁:「如果遇到困難,你可以去蜃樓找我。」蜃樓?找誰?紫龍扒飯的動作停滯在原地——是墨子都!
填飽了肚子紫龍一刻不停息,發動引擎直奔沙漠,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玄武紋身在發熱,他和玄武的融合度一定會在這裡達到完美。半天的時間過去了,紫龍站在車外狠狠地踢了一腳越野車,肺都快氣炸了:「這是什麼破車,才開了幾天就冒煙了!」越野車委屈地冒著白煙,沙漠裡白天熱得很,水箱早已沒水,紫龍那癲狂的開車狀態除了他家的神龍跑車再沒有其他的車能受得了了。再發脾氣也沒有用,車癱瘓了就是癱瘓了,現在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自己的雙腿「11路」。
「差不多走了三分之二了吧。」紫龍惆悵的看著地圖,大包小包,飲品食物,走了沒一個小時三人就受不了 ,到底還有多久能衝出沙漠!「對了,有困難找蜃樓,但蜃樓在哪裡……」紫龍覺得自己快要蒸發了,蜃樓再不出現他就要被太陽公公帶走了。「哎?還真靈!」紫龍剛剛禱告完就看見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片樓市,他激動地奔跑起來,然而子月和沈玥什麼也沒看見,她們大聲喊著紫龍卻發現他什麼也聽不見。一轉眼的功夫紫龍就從兩個女孩眼前消失了,平展的沙漠,紫龍怎麼會平白無故消失?兩人急的嘴上起了一堆大包,快追吧!
紫龍闖進了蜃樓,眼前全是虛幻的人影,一碰,手就從人的身體裡穿了過去。紫龍吐了吐舌頭:還是靜靜觀看吧,這裡就像鬼市一樣,人都東倒西歪,飄來晃去的。「站住!」紫龍聽得一聲追喊,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拉著更小的小女孩從自己面前跑過,後面一個拿著竹鞭的先生完全沒有文人的風度,凶神惡煞的趕上小男孩,抓著他的頭髮暴打了一頓,然後從小男孩的懷裡翻出一本破舊的藍皮書,毫不在意眾人的眼光大搖大擺地甩著衣袖而去。紫龍有些憐憫地走到小男孩旁邊,那小女孩正口齒不清地哭喊著「哥哥」——這一定是幼時的墨子都和墨子瓊了。
子都說到蜃樓裡會幫助他,可是蜃樓裡卻是子都的記憶,這如何能幫得了他?紫龍心想又被子都這個傢伙騙了,不過能找到子都的記憶碎片也不枉他來沙漠裡走這一遭。「哎,真可憐的孩子啊。」街旁行人漸漸圍攏了過來,紛紛議論著這倒霉的兄妹倆。「聽說這兩孩子是遼人,但是父母都被征走了,只把他們留在這邊關小鎮備受折磨啊。」「我倒聽說是他們全家因為饑荒逃難到這裡,父母餓死了,他們要自立生存不說還得受著那些貴族孩子的欺負。」「哎,誰讓他們投胎到遼國呢,遼人在這裡,不論男女老少,不都得暴死街頭啊!」「可歎這孩子喜歡讀書,在學堂外偷聽都比那些學堂裡正經上課的孩子學的好,只是不知挨了多少次打。」「我聽說這孩子有過目不忘,過耳不遺的本事呢!」「是麼,那可真是文曲星下凡啊!」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誇讚著,歎息著,就是沒有一個人上前去救暈過去的子都。
子瓊的哭聲讓紫龍越來越揪心,他想救子都卻碰觸不到他,那些看客們都只有說看的份兒沒有幫忙的份兒。人們搖搖頭一個一個地狠心離去,不是他們不想救,只是宋朝法律明文規定不准救濟遼人,否則全家抄斬。「喂,小姑娘?你能聽見我說話嗎?」紫龍試了很多遍都無法讓子瓊聽見他的聲音,這可怎麼辦,子都不會死了吧——這傢伙說是要幫我,結果將我引進來卻是要我幫他!紫龍聽著子瓊聲嘶力竭的哭聲心都碎了:這到底該怎麼辦!正在燃眉之際,一個道長模樣的人蹲了下來,抱起子都,看看子都的背後:青黑色的玄武圖案正在發光。
「好了,孩子,別哭了,你哥哥沒事的。」道長說著將手掌抵在子都後背,熱氣頓時從道長手縫裡蒸發出來。「他離氣絕只有一絲距離,是你的哭聲讓他一直在堅持。」道長將自己的袍子脫了下來,裹住子都抱在懷裡。「他很快就會醒的,這裡有一包餅,記住不要吃得太快。」道長輕輕地把子都放在街邊,餅子交到了子瓊手裡。「讓你哥哥醒了以後去崑崙找我。」子瓊看著眼前的道長:他會仙術,他救活了哥哥,他給我們衣服、給我們吃的——崑崙,一定是他住的地方,那就是仙境,我一定要和哥哥一起去,那樣我們就不用再沿街要飯了,那樣哥哥就不會再被那個先生打了。子瓊認真的點點頭,道長一笑便消失了。
「原來有玉虛子救你,那你要我來幹什麼啊!」紫龍嘟嘟囔囔站在街邊,傻看著子都和子瓊不知自己該幹些什麼。然而還沒反應過來,紫龍就看見眼前換了另外一幅景象:念雪湖邊,子都和雪亭並肩而坐,一人手裡拿著一隻玉簫,月光照進,簫聲鶯鶯。湖面漣漪一起,畫面又變到了崑崙山:
「大師兄。」墨子都和南巖爍剛剛回到崑崙就立即到紫微殿去見雲采星。「嗯,回來了,坐。」雲采星穿著門派紫裝,端莊地坐在正中間的交椅上,交椅的背上刻有崑崙體「西寒子」三個字和一個白虎圖案。「四師弟還沒有找到?」雲采星向來都是鄭重的叫「師弟」,從來沒有像其他三人那樣互相稱呼名字。「子瓊去找了,一找到立即帶他回來,放心吧師兄,我囑咐過子瓊了。」或許是身為領頭者一定要有自己的尊望,采星永遠保持著不苟言笑的冷靜和理智,他的嚴肅使得三位師弟和所有門派弟子對他都畢恭畢敬,即便是囂張自由慣了的天宇在大師兄面前也情不自禁地收斂起來。「師父的神鶴沒有找到天宇蹤跡嗎?」爍從小就認為師父的神鶴神通廣大。「師父沒有說,師父閉關前只給了我三道符紙,說是『青龍歸山看藍,長情鑄天看紅,生死興亡看紫』,待四師弟回來我們便去『爐火純青』看符。」雲采星說的「爐火純青」乃是崑崙山九游洞中的一鼎金剛爐,爐中燃的是九昧真火,將不同顏色的崑崙符紙投入其中便可預見未來之事或者指點弟子迷津。
「大師兄何時舉行掌門典禮?」子都端端正正坐在椅上,手邊放著好茶卻不敢端杯細品——大師兄沒有發話讓喝茶嘛!「典禮就不必特意佈置了,只要通告給各位弟子說我接管崑崙就可以了。」采星一向不喜歡張揚,但對於某些重要的場面事兒他也過於疏忽、簡陋了。「那我這就佈告下去,掌門師兄。」子都改口倒是改的快。「師父當年說我們要修煉滿三十年才能游刃有餘,可是天下變化之快讓我修行了十五年就出山了,我等武功在外人看來已是高強,但那日與天火煞鳳交手才知自己功力的確不足。」子都想起來雲采月有東西要交給采星,但不知采星對現在身在敵方的姐姐是何態度,於是就一點一點地試探採星。
「是啊,我和二師兄聯手才勉強贏了她。」爍也插話進來,「交戰中她的衣襟劃破,肩下竟有一個和大師兄你一模一樣的火燒雲紋!」「哦?」采星皺緊了眉頭卻依然保持著嚴肅的態度。爍和子都對視了一眼:師兄心中一定在作鬥爭,不過鬥爭的結果肯定是大義滅親。子都從懷裡掏出采月給的星星墜飾交到采星手裡,眼看采星有流淚的衝動卻拚命忍住,子都趕緊對爍使個眼色,兩人識相的找個借口起身便走,剛剛邁出殿關好門,兩人就聽見裡面傳來了悲傷的哭泣聲。
紫龍暈暈乎乎的站在采星旁邊,眼瞅著那淚水越流越多,淌了一地化為小溪又漸漸演變為河流最後竟有擴大成海的趨勢,可是紫龍卻叫不動趴在扶手上的采星。「喂,雲采星,雲采星!」紫龍喊破了喉嚨也無濟於事,采星已經被自己的淚水沒過了頭頂,紫龍划動著雙臂游到茶桌前,站了上去,可是淚海很快就漲到了他的下巴。「墨子都這個死傢伙,哪裡幫到我了,分明是想害死我,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你走的時候就非得關上門嗎!」紫龍想打開那兩扇遙遠的大門,這樣淚水流出屋子他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可是一邁步子紫龍就陷進了淚海的漩渦,不停的旋轉和停止的空氣讓他張開了嘴:采星的淚竟然是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