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戰事吃緊,沫兒也只能聽身邊的小太監們閒來討論幾句,她擔心葉痕,又愛莫能助,幾日下來便憂思成疾,不得不找醫女來調理身體。
那日,皇帝下朝後不知怎的就移駕來到了天芒宮,從大婚那晚被沫兒婉拒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駕臨這裡。
天芒宮的侍女內侍跪了一地,獨獨不見他們的主子。
皇帝眉頭一蹙,問道:「沫兒人呢?」
阿秀跪在那裡戰戰兢兢的說:「娘娘在後院,奴婢還沒來得及通知娘娘,奴婢這就去……」
「不必了。」皇帝打斷她的話,「朕親自去。」
剛走進後花園,他便看見沫兒茫然若失的側臉。
她一襲白紗雪衣,飄若謫仙,站在竹木圍成的欄杆邊,眼前開滿了奼紫嫣紅的大朵芍葯。
一隻蝴蝶停駐在花蕊上,她欲伸手去抓,終還是眉頭一彎,哀哀歎了口氣。
他站在她的身後,心中忽然一窒,浮出絲絲痛楚來。
「沫兒。」他輕喚一聲。
沫兒急忙回過身就要下拜,卻突然覺得一陣頭痛欲裂。
皇帝急忙抱住她,「沫兒,怎麼了?」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說:「剛才轉得太急,頭有些暈,讓皇上操心了。」
他拉著她的手在一旁的石椅旁坐下,笑問:「聽說你最近身子不好,可是傳了醫女?」
「醫女已經看過了,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
沫兒幾次欲開口問他前線的戰事,但是後宮中最忌諱的便是嬪妃干預政事,她不得不一次次強嚥了下去。
見他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沫兒不由好奇的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麼喜事?」
他放下手裡的茶盞:「明日七哥便要凱旋而歸,朕自然是高興。」
他要回來了?
一陣狂喜襲來,她緊緊抓住了衣襟。
「七哥是楚昭國的第一大將軍王,只要由他督管的戰事,都是百戰百勝。」
沫兒心下為他感到驕傲,看來民間的傳說都是假的,這樣一個功臣,為國家開疆闢土,怎會殘忍嗜殺?
「朕七歲即位,七哥比朕大三歲,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側輔佐。少年君主,人人可欺,直至今日,高官重臣仍手握大權,人前逢迎,人後腹誹,七哥是少數朕可以信任的人。」
沫兒不知他為何無緣無故跟自己說這些宮內秘事,她不好插話,只是聽著。
「對了,朕有一事一直想問你。」
「皇上請講。」
皇帝喝了口茶,幽幽說道:「那日在官道上,當真是遇上了山賊?」
沫兒細想了一下回道:「沫兒也一直奇怪,那些人兵強馬壯,訓練有素,看樣子更像士兵。」
「哦。」他像是沉思了一下,然後站起身說:「朕還有奏折要看,沫兒不用送了。」
沫兒還是送了出去,欠身一福:「恭送皇上。」
聽說葉痕帶兵回朝,沫兒這病也好了一半,晚上喜滋滋的讓阿秀和淺淺給她找了套新衣裳,皇上賞賜的一些珠寶,她也挑撿出幾件喜歡的備著。
雖不知能否與他見上一面,可這準備總是要有的。
她一夜輾轉未睡,回想的都是當初兩人在竹林裡相處的時光,那臉上的笑意渲染了一室的燭火也跟著明媚起來。
他說,他平定了戰事就會向皇上要一個人,會是她嗎?一定是她吧。
「等我,我一定會帶你走。」
一句承諾,已讓她情牽一生,那笑容就更深了些。
一日,兩日,三日……
她日盼夜盼,轉眼間七日已經過去了,早上希望這時間過得慢些,晚上又希望這時間過得快些。
半月已過,仍然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就算請功,也用不了如此長的時間吧?
她終於等不及的出了天芒宮,裝做賞花,其實是想打聽他的消息。
迎面兩個嬪妃走來,正是華貴妃和容貴妃。
沫兒連忙欠身一福:「沫兒見過兩位貴妃娘娘。」
華妃伸手一扶,笑道:「沫兒妹妹從來都是足不出戶,這怎麼有空出來逛逛了?」
沫兒答道:「天氣晴好,聽說御花園的荷花開了,便想看看。」
「這真是巧得很,我們姐妹也正要去荷園呢,妹妹可願一同前往?」
沫兒心下雖然不願,但也無法推脫,只好點點頭:「當然樂意。」
隨華容兩妃一起來到御花園,眼見著荷葉蓮天,荷花婀娜多姿,她確無心欣賞。
此時,就聽容貴妃說:「聽說七王爺從前線剛一回來就跟皇上要了姐姐的妹妹雪兒小姐,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雪兒能嫁給七王爺,是她的福氣,誰不知七王爺戰功赫赫,是皇上的左膀右臂,雪兒以後可有得福享了。」
沫兒正蹲在池塘邊,伸手要勾那一朵荷花,此時聽華貴妃這一說,頓覺眼前一花,一頭栽進了荷花池。
她這一躺就是三天三夜,醒來時,只覺得渾身發冷,哆嗦著說了句:「冷。」
身子被攬進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她用力向這溫暖源靠去,汲取著可以暖身的溫度。
腦子裡反反覆覆的都是那句話,雪兒要嫁給七王爺。
原來,他向皇上要的人不是她,從一開始就不是她。
華丞相的小女兒雪兒,那才是他想要的人。
她冷得更甚,似乎有滿眶的眼淚卻無法流出來。
「沫兒,別怕,朕在。」皇帝緊緊摟著她,眼中泛著疼惜。
她不說話,只是靠緊了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雲騫的聲音:「皇上,可以傳晚膳了。」
他淡淡吩咐道:「給沫兒傳些清熱解火的湯汁。」
「是,皇上。」
她這才驚覺的環顧四周,裝飾華麗,到處都是龍紋圖案,這不是她的天芒宮,這是他的寢宮未央宮。
「皇上……」她匆匆的要起身下床,卻被他一把抱住:「沫兒去哪?」
未央宮中從未留夜過嬪妃,她也萬萬不能開這個先例。
「沫兒還是回自己的天芒宮,免得叨擾了皇上。」
「你哪也不准去,就在這裡。」
他眼光灼灼的看著她,帶了絲不容抗拒的威嚴。
復又說道:「沫兒不必擔心,在沫兒沒有同意的前提下,朕是不會要你的。」
她震驚的望著他,他貴為皇帝,生殺掠奪,只有他不想要,沒有要不到,他卻用這種口吻跟她說話,他為什麼要對她這樣好?
她不懂,真的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