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別哭了,你這一哭我的心就沒著沒落的。」慌張的神色卻是從未有過的,好像她掉那一滴淚,他便萬劫不復一般的。
他慌張的神色落入重陽眼中,不由『噗嗤』笑出聲來,前一刻還是梨花帶雨,下一刻便是晴空萬里。
還有一滴淚掛在睫上,這一笑,那淚便順著頰落了下來,打在她的前襟之上,如同一朵綻放的花。
她伸出手指,在他額上輕輕一點,忍不住嗔笑道:「傻人,喜極而泣不懂麼?」
樓亦歌愣了愣,想了好半晌才明白她口中喜極而泣的意味,原本還緊張兮兮的神色,瞬息萬變,最後,定格在歡喜上頭。
他伸手一把將重陽的手握住,放在胸口,十指交錯間,似是要許下地老天荒。
「很快了,過了今夜……」喃喃低語,在耳邊,亦在心底。
重陽嗔笑著望了他一眼,緩緩將手抽了回來,再一動,便反手將那簪子插入髮絲。
為了見白芨,她今兒個仍是男裝打扮,亦或者除了第一遭與樓亦歌見面,其餘的時候她都是男裝,並且第一遭見的時候她也戴著**,是以,樓亦歌並未瞧過她的真容。
「亦歌,你可曾想過,說不定我的真容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般美,你這樣對我,不怕見到真容之後後悔麼?」重陽理了理髮髻,淺笑盈盈的望著他,目光之中更多的是期許。
樓亦歌稍稍一怔,隨即淡然,復又將她的手握了起來,卻是不假思索的答道:「天下女子千萬,美女亦是多如過江之鯽,若是我貪慕美色,便不會找尋你這般刁鑽的刺蝟,去尋得一位端莊溫柔的女子豈不是更好。」
半真半假的玩笑,在重陽揚起的拳頭之下消失了去,直至他連連討饒,重陽才象徵性的將手收回,撇著嘴笑道:「今兒個姑且饒了你,待今夜大事得成,我便好好收拾你,讓你瞧瞧,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刁鑽。」
說著,越過他大步邁了出去。
手卻被樓亦歌拉住,回頭,便見他勾著嘴笑的開懷,目光隱在面具之下也染了一層笑意。
「你可是要進宮?」他問。
重陽凝了一凝,下意識朝著皇城方向瞧了一眼,想著時辰也差不多了,宮中那邊北辰夜該是有所行動才是,於是點了點頭。
「今晚宮中會有變故。」不知他何故這樣問,重陽略一思索,便低聲說道。
原以為他該是訝異,卻沒想到聽了她這話,卻是面色不改,只是扯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我說過,今夜過後便將一切昭然,你且跟著我,待會兒會有驚喜給你。」
言之鑿鑿的模樣讓重陽不知他要搞什麼鬼,若想一切昭然,他便摘下面具,她便扯下人皮不就好了,進宮是要做什麼?
一路之上,重陽的心中便是這般疑慮萬千,但瞧著樓亦歌難得的情緒盡顯臉上,她也不好潑冷水,便任由他拉著,倒是想瞧瞧他口中的驚喜是何物。
這樣一路走了開去,重陽雖然不知他為何會與她一道前來,卻沒有多問,只是帶著他一路到了一處守衛稍稍鬆快的後門,想按著她日常走的那處。
卻不想樓亦歌並未按著她指引的方向走,而是一路拉著她奔進皇城,不是以輕功飛進去,而是堂而皇之的從侍衛把守的慶寧門進入,所到之處,皆是通暢。
重陽心下稱奇,這慶寧門是北辰皇宮最主要的通路,就算平日裡都是挑選最精英的侍衛把守,更別提今兒個這樣的日子。
只是照著他們暢通無阻的情形來看,倒是奇哉!心中暗暗盤算著,這些侍衛定然不是因著她才放行的,她如今的這身打扮,該是沒人認得才對,那麼這般暢通無阻便是因著身旁的男人?
為何?為何他可以這般來往自如?
她扭頭望他,他卻徑直帶著她進去,目光冷冷的在那一行侍衛身上掃過,比這寒冬的風還要冷上幾分。
這樣的目光,與素來她熟識的不同,陰冷之氣過重,以至於,她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她張了張嘴。
「你——」該要如何問?
只是幾欲出口的問題還不待問出,卻見遠遠過來一行人,為首的男子一襲紅衣紅的扎眼,饒是這般的夜裡,也容不得忽視,尤其是還下著雪,在那潔白無瑕雪花的襯托之下,更是光彩奪目。
那男子卻直衝著樓亦歌與重陽過來,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兒,最後落在重陽身上。
「我還當這樣要緊的時候你跑去哪裡了,卻原來是美人在側。」話卻是對著樓亦歌,言畢,轉向重陽抱拳:「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這人亦是銀色面具遮面,卻偏偏在臉頰上印了一朵桃花,芳菲爛漫、嫵媚鮮麗,重陽卻無心思欣賞這些,她凝著那男子的衣衫以及面上的那朵桃花,與腦海中的記憶相重合,重合,再重合,最後,融為一體。
心,倏然一沉。
目光幽然轉向樓亦歌,眼中,是難以置信。
他……他們……
後頭的卻是想都不敢再想,呼吸都跟著一滯。
樓亦歌似是瞧出了重陽的異樣,見她呆呆的站在那裡,以為是拿紅衣男子的話讓重陽心生不快,忙緩聲安撫道:「他便是這般口無遮攔,你別往心裡去。」
說著,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沒大沒小的,早晚有一天我將你的嘴巴縫起來。」
卻只有五分狠毒,那紅衣男子見他面上一沉,忙抱拳連連討饒,衝著重陽點頭哈腰的,模樣十分討喜,但重陽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心中昭然若揭的真相,似是就在唇邊,她卻怎樣都問不出口。
只怕那一句,便會咫尺天涯!
「裡頭情況如何?」樓亦歌似乎對他的性子習以為常,面色不改沉聲問。
紅衣男子一笑:「我辦事二哥還不放心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二人這般輕描淡寫的對話,卻不想『二哥』二字落入重陽耳中,整個人險些有些站不住了,她狠狠掐了胳膊一把,暗暗告訴自己,這只是巧合,只是巧合,可是胸膛之中,卻似是點了一把火,將她好容易壓下的眼淚又湧了上來。
「樓亦歌——」她連名帶姓的喚他,只是不知這名這姓,究竟屬不屬於他。
「怎麼?」樓亦歌不疑有他,轉頭看她,目光隱隱,撫上她冰涼的手指,眉心一挑:「這手,怎生的這般涼?滿樓,你是不是覺得冷?」
重陽搖了搖頭,目光緊緊鎖在他的雙眸之上,那般的深情款款,讓她無論如何都不願相信,他竟是他。
「你……要小心。」
好半晌,她才喃喃開口,原是想直接開口問出的話,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成了這句。
樓亦歌一笑,伸手在他髮絲順了一順,「你放心,有你在我身邊,便一定不會有事。」
重陽勉強笑了一笑,心下不知是何滋味,只點了點頭,算是應下,目光卻閃爍不明。
「我也知曉這個時候我不應該出聲打擾你們二位的,我便只是一句話,玉笙樓那邊該是有了動作,我去瞧瞧,至於你們,是要跟著去還是繼續在這卿卿我我都隨你們。」兩人這般的舉動卻引起了紅衣男子的不滿,他撇著嘴嘟囔著。
言畢,吹著哨子,轉身走了出去,留下二人留在原地。
樓亦歌無奈的望著重陽,本是對這個弟弟的行為頗感無奈,但是對上重陽蒼白的臉色,這才瞧出重陽面色有些不好,不由有些憂心的問道:「你是不是身子不適?若是這樣便去歇息,等我的好消息。」
重陽目光緊緊凝著他,生怕一個眨眼他便消失不見了,心中隱隱有種不好預感,卻不敢再往下想,只搖著頭:「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樓亦歌寵溺一笑:「也好,你在我身邊我心裡總是踏實些,那便走吧。」
「亦歌——」望著他的背影,重陽突然覺得咫尺天涯,她一下子扯住他的衣袖,樓亦歌轉身,見她面有哀色,雙眸閃閃更是楚楚可憐,不由得停下步子緩聲說道:「你放心,一切我們都佈置好了,不會有危險的。」